第7章

傅眉見是秦輝,出于禮貌對他點了點頭,沒什麽心情跟他攀談,自顧往前走。秦輝看着她纖膿适宜的窈窕身段遠去,大度的沒說什麽。

傅眉嘆了口氣,剛才叫秦阿婆拽的不行,急匆匆跑出來。這會兒要回去了,才察覺出來尴尬。就好像是她自己無理取鬧耍了脾氣一樣,怎麽好意思。

她屋子裏那麽多糧食,若是門鎖被打開,都叫秦阿婆拿去了怎麽辦。她這個人最是吃軟不吃硬,就是家裏沒米下鍋了,好好跟她說,便是借了不還,她也不會好意思去要。

秦阿婆非得蠻不講理的想進她屋子,不是她把人想的壞,事實擺在眼前。秦阿婆不只是單純想參觀她的屋子,這點眼力她還是有的。

傅眉一個人走在路上,離家越近越怯火。秦豐火急火燎的出來找人,跟飛似的下了山坡,心髒撲通撲通跳的比什麽時候都快。

遠處的田壩上過來個熟悉的人影,走的近了看見她的臉。秦豐覺得身體裏沸騰的血奇異的被安撫住了,知道她走了的消息,他多着急啊。

現在她就在他眼裏,向他慢慢走過來。他真想把她拉回家,然後關起來得了,這樣她就不會在這樣影響他的心緒。他想起她第一次跟着傅家來時的場景。

那麽娴靜漂亮,乖巧的跟在人後。一身幹淨,跟他從泥地裏爬出來的樣子一點都不搭。他一直是認命的,生在貧窮落後的地方。

看見她的那一刻,突然有些不甘心了,他這個樣子接近她的資格都沒有,如何跟她比肩啊。他心裏不好受,自慚形穢的感覺無師自通。

渾渾噩噩的,腦子裏裝了一團漿糊。當傅國華跟他說想帶秦琴回家,給他們一千塊錢的時候。他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千塊!足夠他家好吃好喝的生活三、四年。

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一大筆錢,他那個時候大概也是中邪了,說了個讓他既快意又悔恨的條件。說完了就後悔了,何必因為他的自私斷送她優渥的生活。

只是已經說出來了,心裏就隐隐有一絲期待。那是痛苦又煎熬的等待,正當他快要脫口而出算了的時候,秦琴的親媽竟然答應了。

他沒辦法形容那個時候的感受,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就像一個人走在黑夜中,有一束光照在頭頂,若是跟它去了。有一種預感,你出去了它就一定消失,該如何抉擇呢?有人替他做了決定,說不上來是松口氣的感覺還是唾棄自己的自私。

後來,送秦家人走,他都沒敢再看傅眉一眼。他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沒關系,他會對她好的,在他家不會比在秦家差。

只是來了才幾日,他心裏暗暗承諾她的、那些為她好的誓言一個都沒有實現。心頭湧上一股濃濃的自棄,是他沒用,他受苦受累就算了,可是還連累了她。

秦豐抱住頭,蹲在路邊,心裏像火似的煎熬。傅眉遠遠便瞧見一大團的黑影,看清楚是誰,暫時忘了難為情。秦豐擡起頭看見她跟朵花兒似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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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色僵了僵,連忙轉開眼。傅眉看清楚了他眼底的腥紅,血絲怕滿了眼白,緊緊的抿住唇。她偏頭,用力将他的臉扳過來,輕柔的問他,“怎麽了?哥?”

秦豐喉嚨裏噎了一下,抓了一下頭發。嗓音很沙啞低沉,就像磨砂紙一樣粗粝,“別叫我哥。”

傅眉表情僵了一下癟癟嘴,不叫哥要叫什麽呢,秦琴能叫,她就不讓叫。那讓她來他家幹什麽,傅眉這樣想的也這樣問了。

秦豐好像沒聽到,站起來的動作滞了滞。低下頭,輕輕道:“回去吧。”傅眉站在原地不動,有些別扭,“阿婆還在嘛?”秦豐回頭,額前的頭發垂下來,烏發黑眸,神色很認真,“那是你家,不用在意任何人。”

她輕輕抿唇,紅唇邊蕩起一抹笑意,嗯了一聲。兩人回家的時候,秦阿婆已經不見了,秦豐将傅眉送進屋。門上的鎖頭好好的,她松了一口氣。

秦豐出來就進了廚房,傅眉搬了大米進去,又提了兩斤豬肉。秦豐眉心輕鎖,想要說什麽,傅眉趕在他開口之前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只是票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用了。往後你有了再給我,就當補上了。”

秦豐點上鍋竈裏的火,火紅的光映在他臉上,剛硬的眉目柔和了些。“以後我得來的糧票布票都給你存着,你想要什麽用我的去買就是。”

傅眉笑了笑沒說話,她淘了顆粒飽滿的大米下鍋。然後料理調料、收拾豬肉,先在火上過一遍。将上頭沒幹淨的豬毛燎幹淨,過水焯一焯,切成又滑膩又鮮美的厚肉片。

鍋裏倒的油燒好了,一片一片的肉滑下鍋去,她做菜舍得放油。肉在禍裏翻滾,晶瑩剔透,滋滋作響。需要的調料一一按順序放下去,傅眉指揮着秦豐掌握火候,摻了水蓋上鍋蓋。

香氣不斷從鍋沿處溢出來,濃濃的肉香裏還有剛搭進去的幹菜的香氣,即使是昏暗的廚房也變得可愛了起來。秦豐拿着火鉗看火,一面時不時看傅眉。

怎麽會有這麽好的人呢,他抓了抓頭發,無力又難受。心裏默默數着跟她的差距,不然……就讓她在這裏住些日子,然後...然後放她走?

這樣一想,他的心就跟針紮似的,白白斷送了她的好前程。如今後悔了,她又上哪裏去呢。秦豐,你真不是個東西。

他不自信了,怕不能給她好的一切。傅眉不知道他的糾結,只知道再不吃飯就要餓死了。她掀開鍋蓋,豬肉已經變成了黃澄澄的褐色,皮肉軟爛,一戳就破。肥肉底下連着一點瘦肉,油脂透出來咕嘟咕嘟。

她小心夾起一塊喂給秦豐,“好不好吃?”秦豐細細嚼爛軟肉,還沒吃久滑進了喉嚨。口齒裏滿是濃香,家裏雖是中農成分,卻也只有逢年過節才吃得起肉。還沒有吃過這麽美味的肉。

他眼裏氤氲着柔情,“好吃。”傅眉笑着将肉鏟起來蒸飯。三個人吃了飽飽的一頓飯,秦保山舒服的快要打瞌睡,心裏因為傅眉惹到秦阿婆的氣也消了些。

他點燃旱煙坐在門墩上抽,秦豐收拾好廚房出來,秦保山叫住他。“今兒你妹惹了你婆生了大氣,不就是要看看她的屋有什麽,還跟個老人家計較。”

秦豐眸子黝黑有些冰冷,說的話也不客氣,“我婆什麽樣子你不知道,家裏什麽她不想要。還只拿咱家的,以往沒什麽,以後我不樂意給的東西,她就別想拿走。”

秦保山皺眉,猛吸了一口煙,“你說的什麽話,她是你婆。”秦豐淡淡道:“她不是我一個人的婆。”也不止秦保山一個兒子。

那幾家的兒孫好似才是她親生的,什麽好吃的都給留着。他就是多看了幾眼,就罵罵咧咧說是他媽支使着去望嘴的,秦保山眼裏也只有秦家人。

他媽吃了一輩子苦去了,那樣的日子不能延續下去。秦保山聽完秦豐的話,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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