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陳思齊人長得白白淨淨, 說話也是斯文秀氣, 聽說傅眉是來聽課的, 他臉上現出一點意外,“你是什麽工作啊, 現在是在市裏醫院嗎?”

傅眉搖頭,雖然是第一次跟陳思齊見面, 但是他給人的感覺很好,她說,“不是的, 我家不在這裏,也不在城裏工作。”

人家不想透露具體的信息, 想來也是為了安全着想,陳思齊沒有追問,換了個話題道:“你是學什麽的,我的意思是你的工作關于哪方面?”

雖然同是醫生, 但是種類還是很多的,傅眉微微笑了笑, 瑩白的臉蛋自信盎然, “我是學中醫的, 目前還在學習, 但是已經從醫兩年了。”

關于她的醫術傅眉還是很有自信的,孫曉麗說她完全可以出師了, 本來基礎知識就很紮實。傅眉又是個細心愛鑽研的性子, 要成為一個醫術高超的中醫, 現在要做的就是慢慢積累經驗。

陳思齊有些意外,在他看來,傅眉年紀很小,沒想到學的是中醫。畢竟現在國內也在慢慢學習西方的長處,引進了很多西藥跟西方設備。

現在大醫院裏的中醫醫生,很多都是胡子花白,上了年紀的。傅眉人小,還是個女孩子,學習中醫卻是出乎他的意料。

兩人慢慢走在寬敞的大道上,就像周圍很多的小情侶一樣,在交談中,傅眉知道了陳思齊的一些事情。知道他在醫科大學讀大三,今年二十二了,學的是神經外科。

兩個人走了一路,快要到了大道的盡頭,周圍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少了。陳思齊擡頭看了一眼天空,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想到馬上就要跟傅眉分開就有些失落。

雖然只相處了這麽短短的一個小時,但是兩人聊的很開心,他跟傅眉說現在醫學界的發展,他們學校又從什麽地方引進了先進的技術。傅眉跟他說農村的生活,她見過的那些奇怪的病症。

他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難得遇到一個這麽投緣的,又是第一次見面,他就不太好意思要聯系方式。陳思齊遺憾的看了傅眉一眼,溫聲道:“你還沒吃飯吧,我知道大食堂在哪裏,咱們一道去吃飯怎麽樣?”

他想的是如果能一道去吃飯,又能跟她多相處一會兒了,傅眉點頭。于是就一道轉了好幾條街,到市裏一個大飯堂去,一路上陳思齊還跟她介紹興化市好玩的地方。

傅眉其實對那些玩的地方都不太感興趣,畢竟現在沒空,所以她問他,“市裏的圖書館在哪裏?我想看看有沒有好一點的醫書,最好是近幾年的。”

現在正是國家大力發展的好時候,什麽行業都在飛速崛起。她不過是在農村待了兩年,陳思齊說的好些醫學上的成就她都不知道了。

“我知道在哪裏,你要是想去我就帶你去。我還有借書卡,你想借書的話可以用我的卡。”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交際肯定就會多起來的,陳思齊心裏高興的想。

傅眉這次出來是帶夠了錢票的,雖說是一起吃飯,但是萍水相逢怎麽也不好意思叫人家破費。買飯的時候傅眉堅決不讓陳思齊付她的那份錢,她跟他說下一次來的話一定叫他盡地主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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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陳思齊也就不在乎這一次了,大食堂的東西還是很好吃的。雖然花的錢多,但是這份量、這份口味也對得起這個價位。

傅眉就點了食堂的招牌馄饨,個個皮薄餡大,裏頭的湯都是骨頭熬出來的。一碗吃下去,飽了肚子,渾身還暖洋洋的。

陳思齊并不餓,不過是想跟她多待一會兒,想出來個一起吃飯的法子。傅眉吃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着,他從小規矩的長大,連上什麽學校都是家裏安排好的。

從來沒有體驗過自己交朋友,還是一個這麽對胃口的,就想進一步了解對方。本來他是不打算去明天的公開課的,畢竟他就在學校,公開課随時都可以上。

明天那堂課他聽不聽都無所謂,也不是他的專業。可是知道傅眉是為公開課來的,陳思齊就打算明天去聽課了。

在他天馬神空的時候傅眉已經吃完了飯,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回去的路上,陳思齊跟她說明天他也要去聽課,還可以多拿幾本書,到時候可以借給她用。

傅眉感激他這麽慷慨,雖然陳思齊表現的很積極,讓她有點摸不着頭腦。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直覺,也從談話中感知陳思齊不是個心懷叵測的人。

兩個人一路走一路聊,一直到了學校門口,陳思齊站在校門的一邊,“有些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心裏默默的想,從這裏走過去招待所要十五分鐘,這樣又可以多說會兒話了。

傅眉連忙擺手,她感覺今天已經麻煩他很多了,雖說兩人是一見如故,但再麻煩人家也不好。說了好一會兒,陳思齊才打消了送她回去的念頭。

兩人在校門口道別,陳思齊一直看着傅眉的背影消失在道路的拐角處,帶着愉快的心情回來宿舍。今天坐了半天的車過來,又走了這麽長時間,傅眉回了房間就洗了個澡睡了。

柳樹屯秦家,父子倆下工回來秦豐做了飯,秦保山吃飯的時候問秦豐,“你請了假沒有,明天去鎮子上接你妹妹。”

秦豐有些心不在焉的,傅眉今天一天沒在家而已,他就感覺幹什麽都不得勁。往常下工第一件事就是往家裏跑,今天扛着鋤頭往回走的時候,突然想起傅眉不在家,頓時洩了氣,慢騰騰的回來。

回家之後,屋裏冷冷清清的,竟然感覺家裏一點人氣也沒有。雞是他喂的,飯是他做的,見不到傅眉,想到明天一天也看不見她,心裏總歸感覺沒意思。

秦保山跟他說話的時候,秦豐在心裏盤算傅眉明天什麽時候到,要不要去接她。秦保山見秦豐發愣,沒聽見他說的話,皺着眉頭敲了敲碗,“幹啥哩,我跟你說明天去接琴女子,聽到沒有。”

秦豐回了神,臉色一肅,沉聲道:“曉得了。”秦保山這才端起碗繼續吃飯。末了,嘟囔一句,“你這手藝,啧,做的沒有眉女子好吃。”

秦豐嘴角微彎,但是臉色還是看不出來,慢悠悠道:“知道眉眉手藝好,以後這話當着她說啊,跟我說沒用。”他一直知道在秦保山心裏傅眉抵不上秦琴,沒想到她離開一天,也不止他一個人想她啊。

吃完飯,秦豐默默地洗了碗,家裏兩個人怎麽感覺沒人似的。秦保山慣常也不是個愛說話的人,跟秦豐也沒啥說的,他更喜歡出去找他那些朋友唠嗑。

傅眉在的時候,忙家裏的瑣事,還問問這個那個,她一不在整個屋子就安靜下來。不過一想到秦琴明天就回來了,秦保山心裏開了花,喜滋滋的早早上床睡了。

秦豐收拾好廚房回屋,往傅眉屋裏看了一眼,鋒利深邃的眉眼暗淡了些。也進屋去睡了,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秦豐就騎着自行車往鎮上趕。

巧是在他去的路上遇到回來的趙海林,兩人一道把車停在路邊,趙海林問他,“這麽早你去鎮上啥事兒?”他是早起送貨,別人起床的時間就是他回來的時間了。

“秦琴回來了,我去接人。姐夫你這幾天去趙家灣收東西沒有。前兒我去的時候,那裏有一家人賣新鮮的魚哩,有空倒是可以去買。”

供銷社的東西都是成品東西,像是新鮮的雞鴨魚肉基本沒有,想要吃那些奢侈的東西就得自己想辦法。或者隊裏的魚塘打魚的時候,隊員可以分些。

雖說知道有人私自打魚,但也不敢人盡皆知的,畢竟那是公家的東西。所以沒有一點門路,連一口吃食都沒有,趙海林倒是對這個不感興趣。

他投機倒把這麽久的日子,其他的不敢說,哪些人家賣什麽好吃的還是知道些的。他對秦豐說的另一件事更驚奇,“咋又回來了?她不是在她親爹媽身邊去了嗎?”

當初秦琴的事情他知道的也不是很詳細,甚至他一直以為秦琴是秦家親生女子,後來才隐隐知道不是。秦琴被親生父母找到了,秦秋就說秦琴是享福去了,這又回來了倒是奇怪。

秦豐這會兒也沒有過多解釋,“回來插隊,在這裏待一年,回去就可以上大學了。”原來是這麽回事,趙海林明白了,畢竟他們大隊也有來插隊的城市娃。

随意說了幾句話,秦豐叫趙海林跟秦秋說有空回家,也就要走了。趙海林卻又問他,“傅眉哩,她做的東西賣得好,人還叫我問哩,都有好些人提前下單了。”

秦豐就簡單解釋傅眉聽課去了,聽說傅眉做的東西賣的好,秦豐也沒什麽意外。在他看來這都是應該的,要是眉眉那樣的手藝還有人不買賬,那也沒人懂得欣賞美食了。

只是沒想到會賣的這麽好,竟然有人提前下單,雖說這是好事情。但是傅眉是個很勤快的人,訂單一多,她肯定就可勁逼自己加快速度了。

秦豐堅毅的臉龐鼓了鼓,深邃的眉眼劃過擔憂,道:“姐夫,那些訂單你斟酌着不要接太多,咱們忙不過來不是給自己挖坑嗎?”

“知道哩,放心吧我會有分寸的,等傅眉回來你跟她慢慢做起來就是了。”

說完話兩人就分開了,秦豐進鎮子,趙海林回家。長途汽車站這個時候還沒多少人,時間還早哩,秦豐找了個地方坐着等。

等到快十點多的時候,秦琴坐的那趟車進站了,秦豐随着人群起身。站到站口往裏頭張望,過來好一會兒沒看見人,直到一個穿着光鮮亮麗的姑娘拍了他一下,他才回神。

“哥!你看啥哩?”轉頭一看,可不是秦琴嘛,只是現在的秦琴給他的感覺又陌生又熟悉。他記憶中的妹妹穿着樸實,皮膚微黃。

眼前這個渾身嶄新的姑娘叫他一時間有些不敢認,雖然外貌沒有什麽變化,但是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秦豐雖有些驚奇,但更多的還是見到親人的喜悅,“我還一直找你呢,你從哪裏過來的?”他明明一直站在出口的地方,愣是沒瞧見她。

秦琴眯着眼睛,笑的很是嬌俏,嘴上說着撒嬌的話,“怕是早就忘了我吧,我就從你面前過來的,都沒看到我,真是叫人傷心。”

秦豐有些不好意思,臉色微紅,撓了撓頭發,“是哥不對,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飯吧。”兄妹兩個到底也有一年沒見了,驟然相見,還不知道該說什麽。

秦琴卻是半點都不見扭捏,挽着秦豐的胳膊,甜甜蜜蜜的說話,“我不餓,我好想你跟爹,咱們回去吧。我給你們帶了禮物,快走吧。”

秦豐接過秦琴的箱子,還挺沉的又大,她自己則抱着兩個包裹。出車站的時候,秦豐腳步微頓,還往後看了一眼,秦琴注意到他的動作,偏着頭問,“你還要等人嗎?誰啊。”

秦豐鋒利的眉毛都柔和了些,語氣輕緩的道:“眉眉去市裏了,今天回來。”他想等她一起回去,可是他是騎自行車來的,再者秦琴坐了這麽久的車,也不好跟着他等。

秦琴笑着的臉凝了一下,沒想到在她哥心裏已經這麽惦記傅眉了。她擠了一下眼睛,笑着揶揄,“啊呀,沒看出來啊,我這個妹妹都要往後排了。你想等她嗎?可是我想回去了,好想家啊。”

她說的可憐兮兮的,嘴巴一癟,眼睛瞪大。秦琴就是這麽個活潑開朗性子,好像對誰都不設防,還替人着想。秦豐也不會真讓她陪着他等,他兇巴巴的開口,“少胡說八道,走了,回去吧,爹念叨你幾天了。”

秦豐載着秦琴回了柳樹屯,一路上遇到了很多村裏的社員,都看到兄妹倆了。所以還不到一天,大家都知道秦琴回來了,熟悉的人都還在說秦琴好看了,穿着打扮都像是城裏人了。

秦琴笑眯眯的道謝,還招呼人去她家裏玩兒,到了家門口秦豐把車子推上去放好。又幫秦琴把東西都拎進屋,秦琴好奇的看着家裏陌生的變化,笑道:“哥,剛才我還沒問你,你什麽時候買的車了?”

她走了這一年,家裏确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屋裏幹幹淨淨的,添了很多以前沒有的東西。堂屋裏多了個架子,一層一層的放着簸箕,裏頭都是草藥。

連着屋裏都是一股藥香,院子裏的小菜地裏種着蔥蒜等調料,圍牆上竟然爬了一面牆的藤蔓。沿着牆根處放了幾個花盆,裏頭好像是種着花。

這個家真的是陌生又熟悉,以前家裏人哪有那些閑情逸致,過這麽有情懷詩意的生活。秦琴有一種預感,這些改變都是傅眉帶來的,她心裏隐隐有些不愉快。

下午秦保山回來的時候,她還問呢,“我看人家城裏人院子裏都是種着菜哩,咱家裏竟然還種了花,倒是挺好看。”

秦保山輕哼一聲,吸了一口旱煙,“我也說種些花花草草有啥用,還不及種兩蛙青菜來的實惠。”秦琴笑了笑,好像是覺得她爹這說法好笑,“那麽點地種啥菜啊,花也挺好看的。”

秦豐坐在門前編撮箕,沉靜俊朗的眉眼如刀刻、如斧鑿,已經二十歲的青年是徹底長開了。秦琴以前也知道她哥是村裏有名的帥小夥,如今看來更俊了些。

她進城裏住了一年,跟親生母親相處的挺好,母女倆經常一道出去逛。見過的年輕後生也有很多了,但就是沒有秦豐給人的那種感覺。

比他好看的,沒有他沉穩內斂踏實的性子,比他更沉穩的卻又像書呆子一樣無趣。或許是因為這是她哥,所以她看着哪裏都好。

再說傅眉睡了極踏實的一覺起來,洗漱過後,随便吃了點東西就趕去醫大聽課。上課的地方還挺大的,雖然是公開課,但來的人還是要做登記。

傅眉填好了名字住址,進了大教室挑了一處坐下,她來的時候是拿了筆記本的。坐了沒一會兒陳思齊就坐到了她旁邊,今天他穿了一身的确良,個子高挑挺拔,顯得勇武精神。

打了聲招呼,他問,“吃飯了嗎?”

“吃了。”

陳思齊覺得有些雀躍,他從包裏拿出幾本書遞到傅眉跟前,示意她看,“這是我昨天回去找的,我家裏也有人學中醫的,正好是穴道脈絡這一塊的。講的還挺仔細,借給你看吧。”

傅眉受寵若驚,書是用報紙包了的,顯得主人極為愛護。她小心的翻了翻,卻是如陳思齊所說,講的很仔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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