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找了許久的活兒, 就是各方面都有不如意的,秦豐反而也不急了。反正這事急是急不來的,因為傅眉快要回去了, 來了這麽久, 他都沒怎麽陪她出去逛過。

東西更是沒有買多少, 秦豐心裏有些悶悶的, 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傅眉在這裏的時候,從門市裏買了幾十斤土豆, 回來切片曬幹。

就是回去了,也給秦豐留些家裏的吃食, 把曬幹的土豆片都用布袋子裝着, 懸挂起來,免得受潮。還買了些手掌長的桃花魚,趁着火辣的太陽曬幹收起來。

她把自己的東西都裝好,再把屋裏打掃的好好的,秦豐從外面洗了頭進來。看了看亮堂幹淨的屋子,跟他剛住進來是簡直是千差萬別。

傅眉來了之後,買了些花種子,種在盆裏挨着圍牆擺着。屋裏牆上也被她用報紙糊了一層, 原先灰色的窗簾被她換成了淺綠的。

屋裏總是有股淡淡的香氣, 那是她在外面去買的草藥。屋子雖小, 中間裝了一條簾子, 裏面是床。外面可以用來吃飯待客,很是方便。

想着她好像才來就要回去了, 秦豐更舍不得了,拉着她坐下,“先別忙了,你後天才走哩,東西收拾這麽早幹什麽?”

傅眉拿出給秦豐補的衣裳,在他身上比劃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溫柔缱绻。“早點收拾好了,到時候才不會忙亂。我給你做的鞋子都裝在床邊的小櫃子裏了,你記得穿。”

“不用省,穿爛了我再給你做,還有幹菜辣椒醬在外面桌子上的櫃子裏。我不在這裏,你也要把生活辦好,沒事的時候就買只雞回來炖。”

傅眉絮絮叨叨的交代,秦豐默默的看着她,眉眼的眷戀濃的可以化成水。他的個子又長了些,個頭到了六尺多,傅眉本來也不矮,跟他一比,也只到他胸口。

秦豐人高馬大,手臂上薄薄的肌肉微微用力就蓄滿了力量。先前眉眼間還有些稚嫩,現在二十出頭,可是完全長開了。

眉骨優美,濃密的眉毛鋒利如刀削,眼珠是沒變過的漆黑如墨。鼻梁又高又挺,唇形完美,走出去就像是電影裏的明星。

傅眉捏捏他的臉,仰着頭看他,警告似的道:“我不在的日子,你不準跟其他女孩子親近,不準她們在家裏來。不然我會生氣的。”

秦豐手上用力,輕輕松松抱她起來,悶悶道:“不想你回去了,你在這裏看着我吧。”一想到她要走,他就跟小孩子一樣,心口悶悶的不舒服。

她摸摸他的臉,哄他,“好了,等我畢業了,就不離開你,永遠不離開。你走哪裏我跟哪裏,好不好?”秦豐擡頭看她,眼睛亮亮的,就像是要被人抛棄的小奶狗。

傅眉看的心頭發軟,笑道:“馬上就要回去了,x市我還沒怎麽玩呢。今天陪你去看電影,嗯?”

Advertisement

說幹就幹,傅眉催着秦豐換了一身幹淨得體的衣裳,兩個人出門約會看電影去。電影院離秦豐住的地方不遠,就是這個時間點不好買票。

人家好些人看電影都是提前買票的,像他們這樣說一出是一出臨時來買票的根本沒有。秦豐有些失望,盯着人群,人家看這麽俊的小夥兒一臉苦大仇深的看人。

來來去去看了他好一會兒,傅眉不好意思之餘又覺得好笑,拉了拉他的手。“今天沒了,咱們買明天的吧,都是一樣的。”

第一次約會就出師未捷,本來是傅眉提的建議,如今完成不了,秦豐倒比她還失望。他四處看了看,拉她到一邊站着,小聲道:“咱們等一下,說不定有人讓給咱們也不一定。”

他是經常從這裏過的,以前就見過有人臨時有事,就把票轉賣給別人。也不知道是他們的運氣好,還是怎樣,過了一會兒,果然有人匆匆進來,到處問有人要電影票嗎。

秦豐得意的朝她笑,那模樣就像做了什麽事要家長表揚的小孩子一樣。傅眉樂不可支,秦豐抓住機會,慢吞吞上去問。

他怕他表現的太急了,那人漫天擡價,這樣的事情總是有的。那人也是急了,他本來有三張票,約好了三個人的,結果今天突然說有事不來了。

這還有二十分鐘電影就要開始了,不是浪費錢嘛。秦豐聽他說完,拿着兩張票,沒有趁機壓價,直接按着電影票的價錢買了。

然後傅眉跟着他進去,以前她在傅家的時候也跟朋友們去看過電影。這還是她離開傅家之後第一次進電影院,時間匆匆就去了三年,想想還真是快。

現在的電影就那些,今天上演的是《紅雨》,電影是黑白的,看着還挺好。秦豐第一次進電影院,目不斜視,坐的端端正正的,好像神經都繃着。

這也不怪他,從來沒進來這樣消遣的去處,還是跟眉眉一起。想着現在他們就像當下的小年輕約會一樣,他就興奮的不行,麥色的面皮不免都隐隐發紅。

傅眉緊緊拽着他的手,注意力放在電影上,偶爾燈光大亮,晃過她臉上。白皙的皮膚在燈下只看見隐隐的一團,不時透出她眼底的晶亮。

說是看電影,秦豐的視線大多時候倒是在傅眉臉上。她察覺到了,推開他的臉,小聲道:“看我幹嘛?看電影啊。要看我回去看,現在可花錢呢。”

他低低的笑,“你比電影好看。”

傅眉微微瞪他一眼,看完電影出來,她道:“你看你,電影講了啥知道不?”他大手一揮,“管他呢,我有了這麽一次經歷,下次來就不怯火了。”

她笑他德行,街上來有些來來去去的青年男女,大家大大方方的走在一起。秦豐走了一段,自然而然的牽起傅眉的手。

逛到一家百貨商場,他要拉她進去看看,傅眉想着的給秦保山帶些東西回去,兩人就一道進去了。傅眉拿起一件的确良的灰色中山裝,“哥,你看,這個給咱爹穿怎麽樣?”

秦豐轉頭看了一眼,“給我試試,我能穿的他都能穿。”秦豐身幹筆直,站的又挺立,簡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

一身剛正的中山裝穿在他身上,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樣。原本眼高于頂、對顧客愛答不理的售貨員都連連稱贊,秦豐摸摸衣料,“那就這件吧。”

傅眉拉着他道:“給你也買一件吧,你都沒有出門時像樣的衣裳。”秦豐濃黑的眉毛皺成一團,不贊成的看她,“你跟爹買就是了,我在工地上幹活,也穿不成啥好衣裳。”

傅眉拉着他,勸道:“你穿着可好看了,總有場合穿的,買吧。憑啥就我跟爹買啊,你不要我也不要。”

秦豐無奈的看她,售貨員也笑道:“小夥子買吧,你看你媳婦這麽漂亮,一打扮起來就更好看了。走出去誰不多看兩眼,你穿的不好,誰當你們是一對。”

這銷售技術叫傅眉嘆為觀止,她在後面偷笑,秦豐想了想好像還真是。也就不抗拒傅眉要給他挑衣裳了,最後逛完商店出來,兩人手上都滿了。

之後還去了菜市場,傅眉買了一條魚半只雞,回來就開始做飯。兩個小時的時間,桌子上就擺了三個菜,菜的香氣飄的滿屋都是。

勾的人流口水,魚肉用酸菜煮的,白嫩嫩的魚肉散發着氤氲的香氣。鮮魚裏加一點酸味,去了腥味,食材的味道全融入了湯裏。

雞肉是用幹土豆片焖的,各種大香、丹桂的調料釋放出了獨特的肉味。傅眉滿意的把菜端上來,又盛了兩碗飯。

秦豐還悶頭在窗戶邊算賬呢,今天買東西花了兩百多,他的衣裳都是傅眉給的錢,但他還是心疼。傅眉拿開他手裏的筆,拉人出去,“得了得了,吃飯了,以後咱們會掙更多錢的。”

秦豐拿起筷子,道:“我倒是不心疼錢,就是我那衣裳買的實在沒什麽必要。”

給他爹跟眉眉花錢,他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只是給他自己就覺得花錢了。傅眉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他碗裏,“哥,你這麽想不對,就是再沒錢,該用的還是要用。一時而已,就像你舍得為我跟爹花錢,我也想你吃好的穿好的。你掙了錢,還這麽虧待你自己,傻不傻?”

秦豐笑着吃飯,不跟她扯這些歪理,就像她說的,他們都想給對方好的。晚上吃完飯後,秦豐洗完碗收拾好鍋竈,傅眉洗完澡就拿出教材複習。

他期期艾艾的洗漱完,蹭到傅眉身邊挨着她。現在八月份,天正熱的慌,就是晚上氣溫降了些,也還是熱。傅眉拿開秦豐放在她腰間的手,頭也不回道:“你先睡,我再看一會兒。我教授可嚴格了,開學怕是就要考試。”

秦豐锲而不舍的又放上去,下巴擱在她肩上,低着聲音問她,“眉眉,你好了沒有?”傅眉一愣,随即反應過來他問的是她的月事。

臉上紅了紅,瞬間知道他想幹什麽了,低頭嗯了一聲。秦豐瞬間更挨近了幾分,小聲吐氣,“那可以嗎?你就要回去了。”

傅眉臉上已經紅了一片,脖子上漫上淡淡的粉,眸子像是浸了水一樣潤潤的。白皙的皮膚光滑可鑒,散發出清淡的香氣。

推開他的臉,遠離他的吐息,“你走開一點啊,好熱。”她不好意思說可以了,秦豐也并不需要她答答,不過是通知一聲。

再有一天她就要回去了,秦豐舍不得她,她心疼他一個人在外地的孤苦。累了煩了,身邊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在走之前就想滿足他。

他壓下來的時候,她沒有一點反抗,柔順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兩個人結婚半年多了,真正在一起的時候卻沒有多少。

如今更是分別在即,她想在他身邊呆久一點,挨着他更近一點,回去之後想念就能有一份寄托。

傅眉走的那天,秦豐把她送到車站,火車站裏人頭攢動,進市的出門的來來往往。秦豐拉着傅眉的手,幫她提着包等着。

又給她買了點水果,把東西都交給她,還舍不得放手。傅眉道:“你放下吧,我這就回去了。”她說話的時候嗓子還有些低啞,狠狠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要不是他這兩天沒有一點節制,她也不會就要上車了還難受。兩天沒有下床,餓了就吃他給做的東西,吃完了就睡,晚上又被他欺負。

兩天沒好好睡覺,傅眉眼睛還有些酸澀,秦豐面色一赧。摸摸她的頭發,低低道:“對不起。”一想到她回去了,就又好幾個月看不見她,他就跟瘋了一樣停不下來。

“我給你買了卧鋪,上.床的,你把錢貼身裝着,其他東西放在身邊睡就是了。還有這些水果,吃完飯後吃點。”

他這樣戀戀不舍的囑咐,眼裏全是眷戀,傅眉本就不是真生他氣,這樣一來也難過了。哽咽了一下,“我回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等我有假就來看你。”

雖是這麽說,但她也知道,沒有長達七八天的假期,她連路上的時間都省不下來。又加了一句,“過年的時候早點回來,我等你,要記得想我。”

秦豐粗粝的手指揩掉她腮邊的眼淚,扶着他的肩道:“別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走吧。”車站廣播裏已經在喊了。

秦豐沒有票進不去,把傅眉送到進站口,看她三步一回頭的走。心裏雖充滿了不舍,但還是眼睜睜看着她慢慢消失在視野裏。

諾大的車站好像就只有他一個人了一樣,定定的盯着那個小小的影子。秦豐忍不住心裏暗暗激勵自己,好好掙錢,掙到錢了就能回去了,就能永遠守着她。

他轉身不帶一點留戀的出了門,随即回家換掉一身幹淨的衣裳,穿上工地上灰灰的、耐髒的工地服。走到天橋底下去等着x市哪個工地來攬工。

這裏到處都是人,有的瘦弱、有的健壯。全部擠在一處,有人随意鋪了衣裳在睡覺,秦豐默默蹲在路邊。沒有搶顯眼的地方,畢竟初來乍到,太惹眼不好。

眉眉跟他說過,只要是金子,無論在哪裏都會發光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金子,但是他知道自己這副強壯的身子骨,是包工頭都稀罕的。

再說傅眉,慢吞吞挪進站,回頭再看不清秦豐的影子了,這才檢票進車。她的包廂裏是一對夫妻帶着個老人,妻子睡在她對面。

底下老人正在吃兒子給她剝的桔子,瞧見傅眉進來,忙給她讓開好方便進去。傅眉道了謝,脫鞋上了鋪,東西在老人家兒子兒媳的幫助下,推在了床裏面。

傅眉連忙拿出秦豐給買的橘子蘋果分出去,老人家慈眉善目,笑眯眯的,“姑娘,剛剛送你進來的,是你愛人吧?”

“婆婆看見我們了,是呢,他在這邊工作,我得回去上學。”剛才她還哭鼻子來着,人家都看見了,這樣想着怪不好意思的。

老人家笑道:“喲,你還上學哩,上學好,有文化好啊。你們結婚多久了?”

“半年。”

“難怪,我看他那麽舍不得你。”老人家笑的恬淡,沒有絲毫的嘲笑意思。傅眉心裏漸寬,兩人就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來。

“你們夫妻兩個,長得都好,說話分開的樣子跟電影似的。”

傅眉微微黑線,原來老人是這樣注意到他們的,不過想到秦豐,心情就有些失落了。老人家道:“你們年輕,又才結婚肯定舍不得分開,像我家那老頭子,我就見他心煩。”

那對夫妻見母親又在吐糟爸爸,也不開口,就是坐着不答話。傅眉聽着,雖然說不想,但是老人家的表情很柔和,眼裏盈盈的笑意。

這該是很好的夫妻,提起對方時面容才會不自覺溫柔,她微微笑道:“奶奶該很想爺爺才是,你笑的可開心了,我不信。”

老人家高興了,哈哈笑了好久,一個車廂的人都不難相處。傅眉在車上的兩天過的特別充實,下車的時候跟老人家告別。

兒媳婦扶着人下車,傅眉在車站門口又見着他們了,老人家嘴裏的糟老頭子就在外面等着。看着人連忙迎了上去,兩個老人相互攙扶着走了。

傅眉看他們不見了才走,她有些羨慕那樣的感情,可是她相信她跟秦豐以後也會是那樣的。回來了就把悲傷丢開,傅眉搭着車回了鎮上,再轉車不到一個小時就回了柳樹屯。

這裏還跟她走的時候一樣,炎炎夏日,田裏綠油油的一片。山崗上涼風吹過,鄉野裏比城裏涼爽些。

天色稍晚的時候,大隊上收了工,秦保山過了好些時候才回來。吃過飯之後,傅眉把秦豐給他買的東西都拿出來。兩件短衫,一條長褲,再加一件外套。

傅眉把東西都遞給了秦保山,這是兒子在外工作半年給他買的東西,先不論東西的好壞多少,首先是一份心意。秦保山樂呵呵的把衣裳都放進了櫃子裏,又問傅眉,x市那邊的情況。

秦豐的工作怎麽樣,人是胖了還是瘦了,傅眉自然都是撿好的說。農村裏的家長,不管子女在外面是什麽樣的,當着旁人說起來的時候,總是說得體面的那一部分。

到了秦保山這個年齡,也是該炫耀兒子的時候了,越有出息越好。他拍了拍手裏的衣裳,念叨道:“好啊,他能在外面掙錢,我這心也就放下去了大半。再等你上完學,要個孩子,我也就閑了。”

說着說着,又點燃旱煙,坐在門檻前抽去了。傅眉收拾好了東西出來,把院子裏的雞都趕到了雞圈裏。

這才有空來問話,無非是他的藥吃的怎麽樣了,身體好些了沒有。這樣說來,在她去學校之前,還得帶秦保山先去醫院一趟。

秦保山手裏拿着棕葉編的竹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眉頭皺的死緊。想了好一會兒,招過傅眉來問,“你們年輕人上的學多,見識也多。咱們村裏近來出了件大事情,你給我參考參考。”

這事情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這年頭實行集體經濟已經許久了,這麽些年發展下來,什麽好的壞的大家都看出來了一些。本來集體經濟就是讓大家共同富有,一起勞作一起收獲。

可是如今弊端越來越大,裏頭的懶人混水摸魚,工分記的一樣多,老實人埋頭苦幹一天,有些人卻是混日子。前些時候,就是村頭的王老漢,招了衆怒,事情的起因就是他天天在工地磨洋工。

大家夥自然憤憤不平,村裏的幹部們商量了許久,也有些膽大的,直言這樣下去不行。大家夥其實都知道,但是卻沒有人能提出一個更好的方法。而且這是上頭規定的政策,不是他們說變就能變的。

拖了這麽多天,下次有人幹脆提議,直接把田地分配給個人。每家每戶規定上交的糧食産量,其餘的就是自己的,倒要看看還有沒有人耍懶。

剛開始好多人都反對,後來仔細一琢磨,發現這确實是好辦法。可這樣一來又觸了某些人的利益,反對的聲音也大,事情就這樣膠着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