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可悲
可悲
老一輩的人大多都無法擺脫重男輕女的思想,但是姚敏思曾經以為自己家應該是例外的,畢竟爺爺很寵愛自己的姐姐。
她和姐姐夏楚晗不同姓,姐姐跟爸爸姓,而她跟媽媽姓,這本身并沒有什麽,她知道自己的父母還是愛她的,但是在她還很小的時候,父母得在外面工作,只能将她們放在爺爺家幫忙照看。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她能夠理解自己的父母。
爺爺大多時候都偏心自己的姐姐,不管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優先給夏楚晗,只有夏楚晗不想要,才能落到姚敏思手裏,就是父母給她們分別買了衣服,那些衣服到最後全都是夏楚晗的,只有她不喜歡,或者穿舊了,姚敏思才有使用權。
姚敏思想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再加上她那會年紀還小,也沒有想太多。
這樣的狀況一直維持到她八歲的時候,那天她們父母回家了,爺爺将父親叫去談話,姚敏思許久沒見過自己父親,想粘着他,于是趴在門外偷聽。
也是那個時候,她終于知道自己爺爺為什麽一直偏心姐姐。
爺爺将父親喊過去是想勸他再生一個孩子:“你現在兩個孩子都是姑娘,準備什麽時候給我們夏家要個男丁?姑娘以後都是要嫁出去的,靠不住,還是盡早多要一個男孩比較好。”
父親蹙眉,并不認同他的看法:“有晗晗和思思在就夠了,況且以我們現在的境況來看,再要一個孩子太吃力了。”
“怎麽會吃力呢?”爺爺有些不高興了“男丁是必須要有的,你們只負責生,然後給我照顧就行了。”
父親沉默了一會,還是堅持:“我覺得有兩個孩子就夠了……”
他的話沒能說完,因為爺爺打斷了他:“什麽兩個孩子,思思她都不姓夏,根本就不是我們家的孩子,就算養大了,以後也絕對不會跟我們一條心。”
姚敏思的父親愕然,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父親原來是這樣的想法:“思思她是我的孩子,就算她不跟我姓也改變不了這一點,況且思思媽媽也是我們家人啊,你怎麽會這樣想?”
“她一個外人,還要孩子跟她姓,不就是想要跟我們夏家撇清關系嗎?我不管,我們夏家不能絕後,你盡管生,我一定能給你把孩子給養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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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大?怎麽養大?吃鹹菜白粥,讀完義務教育之後就辍學去打工嗎?
他自己本身就已經活得很艱難,并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繼續像自己一樣,一輩子當一個碌碌無為的人,所以他和思思母親才會這麽努力的工作,想要讓自己的孩子過上好一點的生活。
姚敏思在門外聽了全程,雖然才八歲,但這并不影響她理解那些話裏的意思,她覺得很難過,悄悄離開門口,自己躲起來哭了好久,原來在爺爺眼裏,自己根本就不是家人,難怪他這麽不喜歡自己。
那天之後,父母将她們接到自己工作的地方,邊工作邊照顧她們。
姚敏思嘆了口氣:“我沒跟他們說過我聽到了那些話,我爸爸應該也沒跟媽媽說起過,估計是怕我媽媽會因為這事心裏有疙瘩,從而對夏楚晗不好。”
然而到最後,那個不好的人卻是她。
易博文輕輕拍了拍姚敏思的頭,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
姚敏思繼續道:“被接到城裏之後,夏楚晗收斂了很多,因為這一次沒人會再像爺爺那樣偏心她了。”
剛到城裏的家,夏楚晗還想像以前那樣對姚敏思頤指氣使,但是很快就被教育了,父母都覺得夏楚晗那樣做不對,哪有人會這樣對自己妹妹。
夏楚晗感覺自己在這裏受了委屈,想回爺爺家去,畢竟在那裏沒有人會教育她,她想幹嘛就幹嘛。
父母當然不可能讓她回去,不管是夏楚晗還是姚敏思,都是他們的孩子,他們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養廢,夏楚晗那些錯誤的想法必須被糾正。
後來夏楚晗發現自己沒辦法跟自己父母抗衡,所以她選擇了假裝成乖孩子,把自己的劣性都藏了起來,假裝跟姚敏思和解成為好姐妹。
一直到她十八歲之前,她都裝得很像,以至于姚敏思都忘記過去的事,拿她當自己的好姐姐。
那天是姚敏思的生日,夏楚晗也剛好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一家人都非常高興。
夏楚晗說要帶姚敏思去買她最想要的一個娃娃,那個娃娃很貴,姚敏思一直舍不得買。
事實上夏楚晗也的确幫她買了,抱着娃娃回家的路上姚敏思一顆心都被幸福和快樂給充滿,直到夏楚晗突然朝她指了指馬路那邊:“快看,好帥的車。”
姚敏思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下一秒一股推力從她身後傳來,她回頭只看見夏楚晗陰沉的臉,緊接着是汽車碾過她身體的痛楚……
“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直到現在也還是沒想明白。”姚敏思擡頭看向面前兩人“我恨她,恨她對我沒有半分親情,也恨她讓我永遠失去雙腿,所以得知她死訊的時候我很開心。”
她沒有理由繼續關心這個想要命的姐姐,要不是因為她命大,以失去雙腿為代價活下來,那夏楚晗就是一個殺人犯。
只是不管怎麽說,夏楚晗到底是她的家人,從小一起長大,也是父親的親生女兒,所以他們做不到将人送進警局,姚敏思只能自己默默承受這種痛苦。
當然了,現在姚敏思的父母對夏楚晗也很失望,他們已經三年多沒有聯系,所以在得知她的死訊時也沒多傷心。
姚敏思道:“媽媽不知道我在爺爺家時發生過的事,你們不要告訴她。”
她不希望看到母親難過,因為她的雙腿,姚女士已經無數次在深夜偷偷抹眼淚,她是一個好母親。
時俊航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易博文和時俊航将人送回去。
他們沒再提認領遺體的事,警局那邊已經通知過很多遍,超過那個期限警局有權利處理夏楚晗的遺體,這些估計夏楚晗的父母也是知道的,沒有再提的必要。
姚女士并不歡迎他們的到來,見自己女兒回了家就趕緊送客。
于是易博文和時俊航只好先行離去:“所以現在可以确定夏楚晗不是什麽好好學生,她才剛成年就能将妹妹置之死地,說不定還有不少事是我們不知道的。”
他的話沒有得到回應,時俊航好像陷入自己的世界裏去了,安靜得有些不太對勁。
“你怎麽了?”易博文擡手到時俊航面前揮了揮。
時俊航好像被吓了一跳,臉色突變。
易博文被他吓到了,下意識就想幫他找藥,然而被時俊航攔了下來:“我沒事。”
易博文還是不能放心,總覺得這人的心髒病像一道地雷,說不定什麽時間就炸了,他必須小心翼翼護着:“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随時跟我說。”
時俊航還是搖頭表示自己沒問題,只是夏楚晗制造的車禍意外讓他想起了一些事,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易博文很是擔憂他的身體狀況,但也收斂起自己的情緒,沒有再多說什麽。
易博文陷入沉默,時俊航也不再說話,又是那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他們好像真的回不到過去了……
易博文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沒來得及繼續傷感,電話就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情緒。
賀以安打了電話過來,據說有發現,讓他們回警局去。
易博文将自己副隊的話給時俊航轉述了一遍,然後兩人就上車離開這一片破舊小區。
一直到回到局裏,易博文還是有一種時俊航的情緒沉下去了的感覺,但是又弄不清楚他到底是因為什麽而低落。
審訊室裏被安排了幾個看起來很像混混的人,賀以安正在盯着他們。
對面幾人瑟瑟發抖,不知道是被賀以安吓到了還是怎麽樣。
易博文沒叫時俊航進審訊室,讓他在外面待在看監控就行,順便讓小楚幫忙照顧一下他。
時俊航有點意見,他不需要被照顧,他的病還沒有嚴重到需要人來照顧的地步。
但是沒人給他反駁的機會,易博文直接進審訊室找賀以安去了。
易博文看起來比賀以安好說話一些,起碼他的臉色沒有賀以安那麽陰沉,所以在他走進審訊時那幾個人微微放松了一下身體。
賀以安眯起眼睛:“怎麽?怕我會吃了你們啊?”
“……”
賀以安:“幹什麽不說話,我問你們話呢。”
“沒有沒有,警官,我們沒有想這個,什麽都沒想。”
“對對,什麽都沒想……”
易博文在賀以安身邊坐下,擡頭看向面前幾人,卻是在跟賀以安說話:“他們是怎麽回事?問到了什麽?”
賀以安簡潔明了回答問題:“夏楚晗大腿內側的傷是他們造成的。”
警校內部他們該查的都查過了,現在他們都懷疑夏楚晗在校外有住處,雖然之前她一直住在王嘉豪那裏,但是三個月前他們就已經分手了,王嘉豪不可能會讓她繼續留在自己家。
那麽,夏楚晗在失去男友提供的住所,父母又棄之不顧并且人不在學校的時候,她會住在哪裏呢?
而且夏楚晗手裏那幾臺設備,又去了哪裏,是不是被放到她那個神秘的住處裏去了。
于是賀以安就帶着人到學校周邊去詢問,說不定會有人見過這個女孩。
只是沒想到這一趟竟然還有意外收獲。
賀以安手裏拿着夏楚晗的照片,本來只是想逮住一些人問問有沒有見過她,結果那群人見到照片就像見鬼了一樣,四散而逃。
于是乎,這幾個人現在都被關進審訊裏瑟瑟發抖。
賀以安也不着急審他們,盯着他們沉默給他們施加了不少壓力,直到易博文他們回來。
其實這幾個人煎熬了這麽長一段時間之後,問什麽他們都會乖乖回答了。
可偏偏賀以安就是不說話,跟熬鷹似的,非要等易博文回來問,于是将這幾個混混吓得夠嗆,還以為自己要死定了。
易博文将夏楚晗的照片拿出來放到桌面上。
對面那幾位立刻就道:“不關我們事,是她先招惹的我們,她的死跟我們沒有關系。”
“真的,警察先生,請一定要相信我們,我們不敢殺人的。”
“這個臭婊子她威脅我們,身上還有病,我們就是氣不過所以打了她,沒想過要她死……”
“都閉嘴,一個一個好好說清楚。”賀以安敲了敲桌子示意他們安靜。
幾個混混立刻就閉了嘴。
易博文随機指向其中一個人:“你來說,夏楚晗跟你們到底有什麽關系,人命關天,別在我們面前裝瘋扮傻。”
那幾個混混立刻一個瑟縮,那個被指定的人趕忙開口:“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們跟夏楚晗就一起玩過。”
他們幾個人從小就在那一帶長大,小時候不愛學習,又不服家裏管教,結果全都成了無業游民,整天混日子等死。
他們和夏楚晗是在酒吧認識的,那時候夏楚晗漂亮得跟天上的仙女一樣,穿得也十分性感,所以他們就上去勾搭了一下,沒想到竟然勾搭成功了。
那時候他們沒有自知之明,還以為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于是乎他們跟夏楚晗鬼混了好幾個月。
結果卻沒想到,夏楚晗将和他們鬼混的視頻錄了下來,說要把這些視頻發給他們家裏人。
這幾個混混逛酒吧的時候裝得人模人樣,夏楚晗也是被他們的打扮給欺騙,想敲詐他們。
然而幾人卻根本不在乎這個,他們還将那些視頻搶過來,反過來威脅夏楚晗,告訴她要是不給他們錢,他們就把那些視頻發給她的同學。
夏楚晗被吓到了,她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只好乖乖聽話。
易博文插話:“那些視頻現在在哪裏?”
“在我家裏,家裏有一臺舊手機就放那些視頻。”他們擔心夏楚晗會搶他們手機給砸了,所以将視頻藏在其他地方。
易博文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還挺細心。”
那混混不知道該回什麽好,只能下意識賠笑。
易博文:“接着講下去,夏楚晗腿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就是前一段時間,我們感覺身體有點不太對勁,就去醫院做了檢查,然後發現……”
說道這裏,那混混好像有些難以啓齒,只是賀以安一橫眉,他便立刻撐不住乖乖把實情說了出來:“檢查出來我們得病了,肯定是夏楚晗給傳染的。”
他們那時候氣瘋了,去找夏楚晗理論,然後沒控制好情緒動了手。
說到這裏,那混混趕緊撇清關系:“其實我們就是拿籃球砸了她一下,沒有真的把她打傷的,她的死真的跟我們沒有關系啊。”
易博文目光微凝:“你們不止是拿那些視頻威脅她要錢,還逼她跟你們上床吧。”
“……”
“她自願……”
“自願?”賀以安忽然一拍桌子“你想好了再開口。”
那幾個混混不說話了。
“她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那混混有些心虛“我們只是想反正本來就睡過,繼續保持這樣的關系也無所謂……”
看着兩名警官越來越冷的目光,那幾個混混都低下了頭,他們對警察有本能的畏懼,即便心裏忿忿不平他們也沒有表現出來。
賀以安敲了敲桌子:“除此之外,你們跟夏楚晗還有什麽過節?”
“沒有了,其實她也不讨厭跟我們一塊玩,我們就是……”
易博文打斷他的話:“發現自己得病之後,你們還有跟夏楚晗發生過關系嗎?”
“……有。”
賀以安:“……”
“你都已經知道自己跟她得病了,還繼續?”易博文表示不能理解。
那混混只是道:“反正病都已經病了,也無所謂,及時行樂才是正道。”
易博文同賀以安對視了一眼,相顧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