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真兇
真兇
時俊航對自己的母校可謂是非常的熟悉了,哪裏有監控、哪裏方便逃課翻牆,時同學都一清二楚。
他坐在後山的涼亭裏,手裏拿着一瓶飲料,看着涼亭外面的風景發呆,回憶着過往的點滴。
十幾分鐘後,一個女孩打着傘走過來,看到只有時俊航一個人在這裏有些意外:“警官?只有你一個人?”不是說警方辦案都必須要兩個人一塊行動嗎?
來人是董倩,死者夏楚晗的室友。
時俊航喝一口手裏的飲料,朝她指了指前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說話:“找你過來是想跟你聊一聊,有些事我很好奇。”
董倩更加疑惑了,弄不明白時俊航到底是什麽意思,她走到石椅邊坐下,等着時俊航開口。
時俊航好似并不着急,抱着一瓶飲料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林茵茵是你什麽人?妹妹嗎?”
董倩蹙眉,不明白時俊航的意思:“我沒有妹妹啊,林茵茵是誰?”
時俊航道:“林茵茵死的時候你跟夏楚晗差不多大的年紀,正巧還上了同一所大學,也許最開始只是痛苦,但是後來就演變成了仇恨,在你第一次見到夏楚晗的時候你就知道她是害死林茵茵的兇手了吧,然後你花了三年的時間布了一個局。”
實際上賀以安找到了當年林茵茵的主治醫生,那醫生已經辭職很久了,想找到他不容易,據他說當年只有林茵茵的爸爸和姐姐在,并沒有媽媽這個人存在。
至于姚敏思為什麽要跟他們說林茵茵身邊的媽媽出現過在醫院,或許是她想要誤導警方,又或許是因為她也誤以為林茵茵的姐姐是媽媽……原因到底怎麽樣很難考究,他們也不想為難那個姑娘。
至于夏楚晗,她當然想象不到自己身邊藏着一個對她恨之入骨的人,董倩故意跟她套近乎的時候她大概還以為自己人緣很好。
或許最開始,失去父母的經濟支持的夏楚晗雖然生活窘迫,但她并沒有想到過敲詐勒索這種方式去撈錢。
以她制造姚敏思的車禍這件事來看,她是一個沖動偏激,做事不顧後果的人,敲詐勒索這種事她一時間大約想不到,這期間大約有什麽人提醒了她。
這個人是一開始就陪在她身邊,讓她付諸信任的人,也是因為這人一直在她身邊,所以才能随時掌握得了她的動态,知道她的賬號密碼,能将那些推文發給她看。
Advertisement
董倩一臉詫異:“是誰啊?這麽大能耐,我們身邊原來還有這麽厲害的人?”
時俊航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說下去:“一場極致的複仇不僅僅是要夏楚晗的命,你想要夏楚晗身敗名裂,嘗盡各種痛苦之後再去死,她男朋友對她很好,所以你要她男朋友對她失望分手,她在乎自己的名聲,所以你寫了這麽多羞辱她推文發給她看,即便她已經死了,你也要她在死後身敗名裂,我說得對嗎?”
董倩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聽什麽有趣的故事,雙手搭在腿上,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腿:“警官你的腦洞開得也太大了,我就一個普通大學生,頂多學習好一些,怎麽可能做得到你說的那些事,感覺像小說一樣,很不可思議。”
“可不是就像小說麽。”時俊航聲音很輕“有時候現實可比小說要精彩得多。”
董倩蹙眉。
時俊航又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實有一個習慣,一個将你暴露出來的習慣。”
董倩沉默,擡眼看着眼前這人,眼神微暗。
昨天在醫院的時候,時之城跟他說了他平日裏的習慣,這讓他想起了一些細節。
王嘉豪發現夏楚晗染病的那份病歷,是一個奇怪的護士放進辦公室去的,後來他們一直沒能找到那個護士是誰,醫院的那些護士紛紛表示對這名護士沒有印象。
時俊航看過很多遍監控,他記得那個護士在将檢查報告放進辦公室的時候,右手不自覺此敲了敲自己的腿。
那是一個很小很小的細節,時俊航那個時候沒太在意,後面複查監控的時候甚至都已經忽略。
而先前董倩在面對他們的問詢時,也有過這樣的動作。
時俊航想,她應該在緊張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習慣,或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董倩剛才也不自覺地敲了敲自己的腿,她微微勾起嘴角:“不過是一個小動作而已,這不能說明什麽,如果警方因為這樣一個小動作就将人定罪,我很懷疑警方到底是不是在認真工作。”
時俊航自然知道這個小動作不能定罪,這不過只是前戲,他說:“陪夏楚晗去租房那個人也是你吧,雖然房東已經不記得你的臉,但是貓眼上的攝像頭是在你控制,你檢測着夏楚晗的動向,然後讓吳傑去跟蹤偷拍她,對吧?”
董倩眨了眨眼睛,否認他的指控:“我沒有。”
時俊航:“我想你應該跟夏楚晗一樣,也有不是自己身份信息注冊賬號,你用那個賬號聯系了吳傑,寫那些推文,對警方來說,在知道你身份的情況下,再去找那些設備和賬號,應該不太難。”
董倩或許跟吳傑本來就是認識的,她了解吳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在網上用陌生人的身份接近他,在吳傑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再将他手機裏自己的賬號删除。
吳傑畢竟還是頭腦簡單些,要從他手機裏删除一個好友并不難。
董倩臉色沉了下去,看着時俊航的目光裏透露着兇狠,不過一瞬又将那些情緒全部壓下去:“你還想說什麽?”
“我更想聽聽你要怎麽說。”時俊航表情漠然,他一直這樣,即便跟董倩說了這麽多話,聲音裏依舊不帶任何情緒。
董倩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下意識控制住繼續想要敲腿的沖動:“這代表不了什麽,就算最後查到我跟吳傑的關系,查到那些推文是我寫的,就算是我把病歷放到王醫生能看得到的地方,那也不過是我惡作劇一下而已,該拘留拘留,該罰款罰款,我認。”
目前來說,董倩還是很冷靜,畢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夏楚晗的死跟她有關系,其他那些最大就是诽謗罪,然而夏楚晗已經死了,沒人會繼續追究下去。
董倩站了起來,不想再繼續跟時俊航待在一起。
“我知道有一種藥,進入人體後代謝很快,可以輔助心理學用來控制人,是法醫查不出來的那種。”時俊航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那種藥無色無味,只需要一點點,不太精通心理控制的人也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別人,你說我們能不能在你的住所将那藥找出來呢?”
董倩頓住,背對着時俊航問:“你今天自己一個人過來找我,有通知過自己的同事嗎?他們已經去搜查我家了?”
“沒有。”時俊航幹脆利索地否認“就目前來說你沒有嫌疑,我本來也不能确定,但是現在得到了答案,可以通知他們去查了。”
“你這意味着什麽嗎?”董倩沒有轉身,腦袋微微轉了過來,一雙眼睛盯着依舊穩穩坐在石椅上那人“意味着……即便你死在這裏也沒人知道。”
說話間董倩已經沖了過來,手裏拿着一把小刀,刀口直沖向時俊航的心口。
“小心……”
幾道聲音響起,等時俊航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一切都已經被控制下來,再擡頭董倩已經被快速趕來的賀以安他們給控制住了。
旁邊易博文正撕自己的衣服給封悅包紮胳膊。
時俊航的心髒抽痛了一下,他沒在意,看着眼圈微紅的封悅:“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跟董倩見面的事易博文他們知道,并且帶着人在樹叢後守着。
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他們不能貿然動董倩,時俊航告訴他們自己準備去試一試董倩。
本來易博文并不同意,但是時俊航堅持,并且表示自己有辦法讓她伏法認罪。
幾番權衡,易博文最終還是同意了他的建議,但封悅屬于編外人員,誰也不知道她怎麽就跑了出來。
封悅緩了好一會,不敢看自己手上的傷:“時老師,你還好嗎?”
時俊航蹙眉:“你怎麽會在這裏。”
封悅眨了眨眼睛:“我看到你們進學校了,然後就悄悄跟了過來。”
她平時不怎麽敢去找時俊航,怕被嫌棄,也怕時俊航一個不高興連編輯這份工作都給她撤了,平時就只能暗戳戳地在心裏想着他。
能在學校遇到時俊航那是天大的喜事,不過時俊航并不是自己一個人,封悅也不敢上去跟他說話,只好遠遠地跟着他們。
後來時俊航他們來到這邊亭子,易博文他們躲到樹後,封悅也跟着躲到樹後。
看到時俊航約了董倩時,封悅還有些難過,畢竟時俊航從來沒有約過她,就連談工作都那麽一板一眼的。
本來正傷心呢,誰曾想董倩竟然掏出刀來了,封悅那瞬間什麽都沒想,立刻就跑上去要推開董倩,結果還是被劃傷了。
易博文用布條在封悅胳膊上包了幾圈打個結,勉強将傷口包紮好,然後讓賀以安把董倩帶回警局去,他帶着另一名刑警将封悅送去醫院。
讓封悅坐在副駕駛,易博文拉着時俊航坐到後座,他現在沒法開車,心跳依舊快得不可想象。
在那個亭子裏,本來他的位置離時俊航最近,董倩拿出刀時他應該最先将人救下來,本來不會有人受傷,但那時候他看到了時俊航的眼神。
看着董倩拿刀朝時俊航沖過來的時候,那人眼睛裏沒有害怕,也沒有從容,那時候他眼睛裏情緒是……釋然。
他竟然在期待着董倩給他一個了結。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易博文心亂了,所以他沒能及時趕到,要不是封悅,他恐怕會後悔一輩子。
偏過頭觀察正在後座閉目養神的時俊航,易博文不敢想象他那時候到底是什麽想法,也不明白他眼睛裏那抹釋然到底是為什麽。
時俊航能感覺得到易博文在看他,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舉動把人給吓到了。
他本來沒想到董倩竟然直接拿了刀出來,刀口刺向他的時候他沒想過要躲開,就像一年前一樣,面對冰冷的子彈,他只覺得是解脫。
可惜的是一年前沒被子彈奪去性命,一年後刀子也沒能傷到他。
活着太累了,沒有人明白他心底到底有多痛苦,所有人都想要他活下去,卻沒人考慮他的意願。
對比起死在手術臺上,不知道這樣的死法會不會讓時之城他們的痛苦少一些。
手腕上突然多了一點溫度,時俊航睜開眼睛,看見易博文正握着他的手腕,眼睛裏藏着洶湧的情意。
時俊航掙了掙自己的手腕,沒能掙開便卸了力,呼吸有些急促,他努力穩定下自己的呼吸:“易隊……”
易博文應了一聲,等着他的下文。
并沒有等到,時俊航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該說什麽,心底的抽痛感更加明顯。
易博文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腕,他說:“為什麽?”
為什麽在面對刀口的時候露出那樣的表情?為什麽不想活下去?為什麽四年沒見把自己的身體搞成這樣?為什麽一聲不吭就離開?
他有太多太多想要得到解答的問題,但是沒人會回答他。
時俊航以前沒告訴過他理由,現在也不會,他只是又重新閉上眼睛,将身邊的一切都屏蔽出去。
副駕駛座上的封悅時不時就透過後視鏡觀察他們,尤其是盯着時俊航被握着的手腕。
胳膊上的傷口還是痛的,所以她更要用別的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易博文有留意她的目光,眯着眼睛觀察了一會之後發現,她的目光只是好奇和探究,所以也沒太在意。
醫院很快就到了,剛才開車那位刑警護送封悅進醫院去處理傷口。
易博文把目光放到時俊航身上,看了一會之後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捏了捏他的手腕:“時俊航?”
沒有得到回應。
易博文睜大眼睛,又喊了他幾聲,時俊航卻始終沒有睜開眼睛。
不過瞬間,易博文抱着人從車上下來沖進醫院。
片刻後時俊航被放到轉運車上,被醫生快速送進了急救室。
易博文在急救室外愣了很久,他的手還在顫抖,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等反應過來人已經被自己送進急救室的時候,易博文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手心全是冷汗。
護士拿着一堆單子讓他填,易博文一份沒看,他也看不下去,一次性将自己的名字填完。
等護士離開後,空蕩又潔白的過道裏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好久才緩過來,拿起手機通知時之城他們到醫院來。
時之城和林岚趕到時,時俊航還沒從急救室出來,兩夫妻望着急救室亮着的燈,悲痛欲絕。
等易梓靈也趕到的時候,時俊航總算是被醫生推了出來,轉進普通病房。
幾人拽着醫生詢問時俊航的情況。
吳醫生朝他們搖搖頭:“他的病情持續惡化,必須要住院治療,做完檢查之後盡快手術。”
關于手術方面的問題,他先前已經時之城聊過,相信他們都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林岚眼睛通紅:“為什麽會突然惡化呀?之前不是控制得挺好的嗎?”
醫生沒能給她答案,這事誰也說不準是為什麽,況且林岚也沒在期待他的答案。
林岚捶時之城的胳膊:“你怎麽就讓他出院了呢?他昨天就已經……你怎麽敢放他出去啊?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怎麽辦?”
時之城心裏也不好受,醫生建議時俊航住院觀察,但是時俊航堅持要離開,他跟時之城說辦完事就回來,也不會讓他媽媽知道。
時局也是再三考慮之後才放他離開醫院,并且要求他一天之內必須回來……
易博文聽着他們說話,心裏的酸澀感卻原來越重--果然不應該讓他參與進案子裏來的。
看着病床上那張蒼白的臉,聯想起今天面對刀口時時俊航的表情,易博文感覺自己心口悶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易梓靈也來了,盯着病床上躺着的時俊航,也覺得難過。
這個人明明是最活潑開朗的那一個,他應該是天上的太陽,到底是什麽讓那樣的一個人變成現在這樣?
易梓靈把手放到自家哥哥肩膀上,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他是一個很堅強的人,會沒事的。”
易博文沒有說話,只是盯着病床上那人沉默,心裏那股無力感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