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舊工廠
舊工廠
書屋裏的客人不多,傍晚時分,更是直接沒了人在,時俊航正考慮要不要提前點吃飯。
剛走到書屋門口,一道明晃晃的目光正盯着他,肆無忌憚的視線将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時俊航微微眯眼,将星月趕進裏屋,再出來的時候那道目光依舊沒有消失。
時俊航猶豫了一會兒,他沒在這道目光裏感覺到什麽惡意,但也絕對不是一道溫和的目光。
思索片刻之後将店門關上,自己轉身往視線傳來的方向走過去。
那目光的主人嘴角微勾,見他過來了,立刻就轉身離開,似乎是想引着他去哪裏。
時俊航站在拐角處,看着曲折的巷子,沒再探身往裏面走:“你是誰?”
一片靜默。
時俊航嘆了口氣:“直接告訴我你的目的或者目的地,我現在不會也不能長時間運動。”即便做了手術,他這顆心髒也還是要小心翼翼地護着。
“呵~”一聲冷笑傳過來“大名鼎鼎的巫少爺現在已經變成一個廢物了嗎?”
是林知墨的聲音。
時俊航面無表情,情緒似乎也毫無起伏:“這裏離警局這麽近,你真當警察都是廢物嗎?”
林知墨低聲笑了會:“警察是不是廢物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可以保證明天早上警察只會找到你的屍體。”
話音剛落,一個紅點攀上時俊航的心口,狙擊手已經瞄準了他的心髒。
時俊航沉默了,他知道林知墨不是在開玩笑,況且他更想知道林知墨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是因為什麽,于是他也沒有更多的動作。
Advertisement
“你們到禦璟來想做什麽?”
“自然是來找你的。”
“……”
林知墨微笑:“想知道萬慶文家那起綁架案是怎麽回事嗎?”
時俊航蹙眉:“那樁綁架案裏還有你們的手筆?”
“是也不是。”
“封馭城和岑肇明也跟你們一起?”
“你猜。”
“……”
時俊航不知道這人到底想幹什麽,沉默着沒有應話。
林知墨早已經猜到他會是什麽反應,因此并不惱怒:“大小姐說想要跟你玩個游戲。”
時俊航:“大小姐既然在禦璟,為什麽不直接出現?”
“這我可不知道,或許她更喜歡悄悄地看着你?”林知墨又悶笑了起來“大小姐說了,她給你一個找到她的機會,就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
時俊航依舊沒有開口,他在等。
林知墨也在等,只是等了許久還是沒等到時俊航的回應之後就開始覺得無趣,給他報了一個地址出來:“沒想到經歷了這麽多事之後,你還是這麽無聊,要不是因為大小姐的命令,我一定不會讓你活到現在……”
時俊航轉身離開,沒再繼續聽林知墨說這麽多廢話。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抓得住林知墨,怕是還沒動手就會死在狙擊手槍下,況且就算抓了林知墨也沒多大的用處,林知墨不過是聽命行事,即便他被抓了,也還是會有其他的陳知墨、李知墨、張知墨,只有找到封馭雪才是真的從源頭解決問題。
确認時俊航已經離開,林知墨才将手機拿出來打了個電話:“已經把地址給他了,你确定他會去?”
“自然是會去的。”手機那邊傳來一把清朗的女聲。
林知墨不解:“為什麽一定要他參與進來?我們自己也能夠處理得很好。”
“自然是要把這些事情弄得更渾一些啊。”女聲輕笑“禦璟是一灣清澈的池水,我要做的自然這将這灣水徹底攪渾,就像我們的家鄉那裏一樣。”
林知墨也笑了起來。
笑了一陣後,手機那邊的人情緒又降了下去:“查到岑肇明所在了沒有?”
林知墨:“暫時沒有,他藏不了多久。”
“是嗎?希望你能盡快給我好消息。”
天色漸暗,禦璟市的夜生活才剛開始……當然了,所有人的夜生活都集中在市中心,沒有人會在大晚上往市郊跑。
平臺自動接的單,司機到指定位置接了那位乘客,那是一位很特別的乘客,臉色蒼白得不太正常,人還是長得很好看的,但身上卻帶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氣息。
上車後,那位乘客一聲不吭,好像是在看着虛空發呆,一看就不是好接近的那種類型。
導航越走越偏,周圍一片昏暗,最後一絲太陽也從地平線上消失了。
司機心底不由得發怵,便想跟後座的乘客搭話壯壯膽:“這天都黑了,你這是要去哪呀?”
“舊工廠。”
司機不解:“那片可沒什麽人啊,你跑那去做什麽?”
時俊航簡潔答道“見個人。”
這一回司機沒再說話,倒是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應激狀态,大晚上跑廢棄工廠去見人?行車多年,別是遇到什麽髒東西了吧!
後座的時俊航已經閉上眼睛假寐。
時老板自然知道自己的話有多吓人,但這也是最快結束對話的辦法,他實在是疲憊于應付別人,除非必要,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終于到達目的地,時俊航一下車,司機便像逃命一般跑了,只留下時俊航一人在這寂靜的山嶺。
所幸那舊工廠并不遠,時俊航打開手機燈光走了過去。
橫七豎八的鋼筋随意堆疊,手機燈光在這兒尤其微弱,幾乎看不見什麽,誰也不知道下一腳會踩到什麽。
腳步聲在工廠裏帶起陣陣回音,有點像恐怖片裏的環境,最大的區別是時俊航沒有一點害怕的感覺。
他不知道林知墨要他來這裏做什麽,也不知道這個工廠裏藏着什麽,但是再可怕也就那樣了,時俊航自認為現在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驚到他。
“吱吱……”有老鼠在腳邊穿過。
時俊航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卻始終沒去發現什麽可以走的路,心裏懊悔--早知道白天再過來了。
大晚上什麽都看不見,難怪剛才那個司機會害怕,這裏看起來的确是會鬧鬼的樣子。
這時,一只野貓突然大叫着從一旁竄出來,直接撞到時俊航身上。
時俊航一時不察,被它撞得一個踉跄,碰到一邊的幾塊木板。
轟的一聲,工業廢料摔到地上,巨大的響聲在工廠內回蕩,聲音小了之後竟然還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跟着傳來。
時俊航微微蹙眉,躲到一邊的牆後。
“怎麽回事?”
“是野貓做的嗎?”
“野貓怎麽可能推得翻這裏的工業廢料,剛才這裏應該有人。”
躲在牆後的時俊航已經通過聲音判斷出工廠裏的人是易博文和賀以安。
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工廠裏,但時俊航并不想跟他們碰面,只希望他們可以快點離開。
然後兩位警官卻在對視一眼後掏出了槍,警惕地看向四周。
兩人手裏還拿着手電筒,四處觀察,這個點還跑到這個廢棄工廠裏來,肯定不是什麽正常人。
時俊航想悄悄離開,才剛轉身,腳邊突然傳來一聲貓叫,不知道什麽時候身邊蹲了只野貓,正觀察着他。
“誰在那裏?”不出意外地被發現了。
“……”
手電筒的光束不由分說地打在牆後那人身上。
時俊航下意識擡手遮住了光,在此期間易博文已經将他看清楚:“時俊航?”
賀以安意外地瞪大眼睛,眯了眯眼睛,也認出了眼前人是個熟人:“時老板怎麽會來這裏?”
時俊航沉吟片刻,發現自己好像怎麽解釋都有些怪異,最後也就放棄了,随便選擇一個蹩腳的理由來敷衍兩人:“随便逛逛。”
易博文&賀以安:“……”這人莫不是把他們當做傻子!
易博文故意板起臉:“這裏是兇案現場,時先生三更半夜出現在這裏,很難不讓人懷疑。”
時俊航并不吃他這一套,淡淡地開口:“所以你們要帶我回去問話?”
賀以安趕緊笑哈哈開口:“不至于不至于,我們只是很意外時老板怎麽會跑這廢舊工廠來,天色這麽晚,很不安全。”
且不說這個案子已經發生了半年那麽久,時俊航已經是他們刑偵二隊的熟人了,先前還一塊工作過一段時間,沒人會覺得他有問題,再加上這人身體一向不太好,除非必要,沒人願意将他往審訊室裏送。
易博文也裝不下,緩和了臉色:“打車過來的?”
“嗯。”
“時局知不知道你跑這裏來了?”
時俊航沒說話,于是易博文得到了答案:“看來是不知道了。”
時俊航依舊沉默。
賀以安看着這兩人的距離,心裏替易博文着急,按照他們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得到何年何月才能擦出點火花來?
易博文沒有留意到賀以安一臉為他痛惜的表情,一心撲在時俊航身上:“我們送你回去。”
時俊航道:“不用,你們是來工作的吧,不用管我。”
“可不能這麽說。”賀以安微笑“為人民服務就是我們的工作內容,這地方打車來容易,打車回去可就難了,沒多少司機會從市區那邊跑到這邊來接你。”
“……”
易博文:“沒事,現在也已經是下班時間。”
話都讓他們給說完了,時俊航無話可說,只好随他們去。
易博文将時俊航拉到自己身邊:“再走一圈看看,實在沒發現就走吧。”
賀以安應道:“行。”
時俊航腦海中思考着這個兇案現場是怎麽回事,腦海裏好像沒有什麽印象,時之城也沒跟他提起來過。
三人一塊走進先前那些學生發現屍體的現場,現在那些冰櫃還都通着電呢。
易博文見時俊航一路琢磨,便給他簡單說了一下三個月前,幾個頭腦發熱的大學生跑這來冒險發現屍體的事。
距離屍體被發現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他們終于确認屍體的身份,卻沒能找到受害人的頭部。
“或許受害人的頭藏在一個對兇手來說,絕對安全的地方。”時俊航道,他已經拉開冰櫃查看裏面的情況。
冰櫃裏面結了許許多多的冰霜冰塊,有些還沾染着鮮紅的血水,整個冰櫃看起來異常可怖,特別是在周圍一片漆黑的時候,整個環境都像是浸泡在恐怖片裏。
時俊航看了那冰櫃一會兒,竟然想擡手去碰。
易博文趕緊拽住他的手:“你幹嘛?”
時俊航怔了一下,問道:“有帶手套嗎?”
賀以安帶了,他從自己口袋裏掏出一個橡膠手套遞給他。
時俊航戴上手套之後開始刨冰。
這冰層不是一般的厚,大概是有人特意将冰層弄得這麽厚,萬慶瑤的屍塊才被保存得這麽完整。
半個小時過去,易博文和賀以安都沒看明白時俊航在做什麽。
易博文有些忍不住了:“你手不麻嗎?”
橡膠手套沒多少防護作用,冰塊的溫度清晰地傳遞到時俊航手上,現在也已經不是夏天了,晚風都有些涼,更何況這些冷硬的冰塊。
時俊航沒理會他的話:“這裏的冰塊為什麽沒有人清理?”
易博文和賀以安對視一眼,聳了聳肩膀表示他們也不清楚。
賀以安解釋:“這個案子本來不是我們的,半途轉了過來,我們拿到案件資料的時候痕跡已經檢查過一遍,我們就直接用他們先前的記錄來查,後來來過幾次都沒有關注冰櫃裏的冰。”
要不是時俊航拉開冰櫃來刨這些冰,他們都沒想過還有這麽一回事。
時俊航微微眯眼,手裏捧着一塊紅彤彤的冰塊:“你們的痕檢有點粗心了。”
易博文點點頭同意他的意見:“回去給局長打個報告,提點一下痕跡那邊的人,他們要是做不好痕檢這份工作,就把位置讓出來給別人。”
賀以安莫名的覺得時俊航手裏捧着的那冰塊正往外散發着一股血腥味。
易博文看着他手裏的冰蹙眉:“旁邊就有桌子,你這是喜歡自虐嗎?”把冰塊一直捧手上,不涼嗎?
“這塊不一樣。”時俊航找了一個相對幹淨的地方,擡手握着冰塊往下砸。
冰塊被砸得粉碎,碎冰中好像有塊半個拇指大小的不明物體。
時俊航将那不明物體從碎冰中撿起來,捂住手裏等冰徹底融化之後,轉身将那不明物體交到易博文手裏。
兩位隊長圍着那物件研究了許久,始終沒能看出來那是個什麽玩意。
兩人一致擡頭看向時俊航:“這是什麽?”
時俊航:“……”他又不是百事通,上哪知道去?
易博文拿來一個證物袋,将那不明物體裝進去,準備收工離開:“行了,今晚先到這兒吧,明天讓痕檢他們再來一趟。”
這一次不能再出現這樣的纰漏,被他們錯過的任何一條線索,都有可能導致案子走向不同的方向。
時俊航也不執着,他猜林知墨想讓他知道的就是易博文他們嘴裏的這樁碎屍案。
只是不知道那個受害人跟林知墨他們是什麽關系,難不成那個受害人知道封馭雪的藏身之處不成?
易博文先是把賀以安送到他女朋友家去,下車之前,賀副隊還給他打了個手勢,示意他要加油。
易隊十分無奈,轉眼看副駕上那人--好像已經睡過去了。
要是自己現在悄無聲息地把他帶回自己家,藏在家裏鎖起來,讓他哪也去不了,每天都只能看着自己……
“怎麽不開車?”時俊航醒了過來,有些犯迷糊“到目的地了嗎?”
“沒有,剛把賀以安送走。”易博文将自己心裏的邪念壓下去,努力做出一切如常的模樣“我現在送你回書屋。”
這時,時俊航已經徹底清醒了過來,他清楚地看到易博文眼底還沒有徹底消散的占有欲。
這種眼神他可太熟悉了,曾經不止一個人對他有過出格的念想,只是結局都不太好,有人站在他身後,将那些試圖窺探他的人通通抹殺掉。
時俊航收回自己的目光,垂下雙眸--他不會也不能讓易博文跟那些人一個結局,他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