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這就是命!
這就是命!
本來以為自己會被直接轉移到監獄和法庭的萬慶文,意外地又一次回到刑偵二隊的審訊室。
審他的人依舊是熟面孔。
相比起先前光鮮亮麗的模樣,現在的萬慶文整個人都顯得頹靡憔悴,半分沒有先前那種游刃有餘的模樣。
“該問的不是都已經問完了嗎?”萬慶文垂着目光,半阖着眼睛“我已經沒有什麽好跟你們說的了。”
反正那對兄妹已經死了,他也沒有逃脫的可能,那就這樣吧!
易博文直接将林知墨的照片拿出來,擺在他面前:“認識這個人嗎?”
萬慶文擡頭掃了一眼,随即挪開目光:“不認識。”
萬慶文:“他叫林知墨。”
萬慶文扯了扯嘴角,完全不為所動:“不管他叫什麽名字,該不認識的我還是不認識。”
行!
易博文又拿出另一張照片:“這個總該認識了吧?”
萬慶文再次擡頭,看到那張照片時頓了頓:“他是陳助理,怎麽?你們找到他了?”
沒有人跟萬慶文說過何東已經死了的事,他自然而然地認為這人現在還躲在哪裏活着。
易博文幹脆拿出何東死亡現場的照片:“在綁架案發生後不到二十四小時,你的這位陳助理,被發現死在這間公寓裏。”
“……”萬慶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盯着那張照片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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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根本沒想過何東會死。
“你要報仇我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麽要傷害無辜的人?”賀以安望着他,語氣裏透露着不解“那位無辜受害的服務員,他是家裏的主要勞動力,他們一家人都依靠他的工資活着,可現在他死了,一家老小都不知道未來該怎麽辦。”
萬慶文抿了抿嘴角,死盯着那些照片。
易博文敲了敲何東的照片:“他的真名叫做何東,有一個還在上小學的孩子,他的父母和妻子現在都很痛苦,他們都是無辜的。”
那名服務員還有何東跟萬慶瑤根本就不認識,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卻就這樣葬送了性命。
萬慶文:“……我沒想過要傷害他們。”
“然而他們都死了。”易博文無情地揭開事實“萬慶瑤她會願意看到你為了幫她報仇而傷害無辜的人嗎?”
“……”萬慶文手指微動“別說了。”
易博文當然不可能閉嘴:“萬慶瑤在九泉之下如果知道你為了幫她報仇,害死兩個無辜的人,傷害兩個無辜的家庭,她一定會愧疚……”
萬慶文大喊出聲:“別說了。”
他雙手抱着自己的頭,眼圈泛紅,這還是自從确認為兇手之後,萬慶文第一次情緒失控。
易博文和賀以安對視了一眼,沒再說話。
面前這人需要一點時間,等他消化完自己的情緒之後,該說的自然會說出來。
良久,萬慶文問兩人要了包紙巾,收拾好自己的情緒之後,萬慶對兩人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之前對你們撒謊了。”
他不是因為偷聽到寧旭胤和寧絮楠兩人聊天才知道萬慶瑤被他們殺了的,畢竟沒有人會蠢到殺了人之後還繼續宣揚。
寧旭胤兄妹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捂得嚴嚴實實,絕對不會再提起一星半點。
萬慶文指着林知墨的照片道:“他跟我說他的名字叫陳默,他告訴我慶瑤被寧旭胤兄妹殺了。”
一開始萬慶文只把他當作瘋子,根本不可能相信他說的話,甚至還準備給萬慶瑤和寧絮楠打電話求證。
還沒等他拿出手機,林知墨便将他攔了下來,并且讓他聽一段錄音。
錄音裏是林知墨和寧旭胤的聲音,林知墨問萬慶瑤的事,包括萬慶瑤出事那天發生的所有事,寧旭胤都乖乖說了出來。
萬慶文那時心裏也只是信了一半,畢竟一邊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另一邊是朝夕相處的愛人,孰輕孰重很明顯。
林知墨不在乎他的懷疑,還說給時間地點讓他去求證,并且留下了一個電話號碼,告訴萬慶文随時都可以打那個號碼給他。
萬慶文伸手捂住臉:“然後我就開始試探寧絮楠,他們藏得很好,我差一點沒試出來……”
他倒是希望自己試不出來,希望那一切都只是一個玩笑,但是事實并不如他所願。
慶瑤真的出事了,可是他卻一點都沒有發現,甚至還跟殺死她的兇手朝夕相處,如膠似漆……
他為這個認知感到痛苦。
所以他撥通了那個號碼。
後來林知墨就成為了他的助理,半年裏,林知墨一直跟着他身邊幫忙,他還告訴萬慶文萬勤不是他孩子這件事……
再後來他們的複仇就開始了,他們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林知墨的授意,包括那場綁架案。
那場婚禮在萬慶瑤出事之前就開始準備了,并不是為了報複寧絮楠故意而為之,時俊航他們手裏的請柬還是萬慶瑤親自去送的。
說謊說太多,萬慶文已然混亂,有些謊話他差點沒能圓回來。
何東是林知墨帶到他面前,讓他把何東當成陳默(林知墨)帶在身邊,用來迷惑別人的眼睛。
萬慶文:“那群綁匪也是陳默找過來的,但是我沒想過他們會有真槍,也沒想過他們真的會直接殺了那個服務員。”
那個時候他以為這一切都只是在演戲……不,他的內心深處其實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只是不願意去面對,所以一直在自欺欺人。
“他就這麽不求回報地幫你報仇?”賀以安擰起雙眉“你難道不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嗎?”
萬慶文搖搖頭,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不在乎,我只想要報仇,只要他能幫得了我,讓我做什麽都行。”
所以他一直無條件地按照林知墨所說的去做。
他其實從來都不知道林知墨到底想要什麽,那場綁架案之後,林知墨就沒再出現在自己面前,連帶着那些黃金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對方幫他們報仇,而他們也必須要給對方想要的東西,這很公平,所以萬慶文以為他們就是為了那幾箱黃金來的,拿到黃金自然就會消失。
易博文沉下目光:“你應該選擇求助于警方。”
萬慶瑤不該死,萬家一家都不應該落得這樣的下場,如果那時候他們能求助警方的話,結局會很不一樣。
萬慶文只是聳聳肩,不怎麽在意:“或許吧。”
事已成定局,無論現在再說什麽都沒有意義。
“我不想傷及無辜的。”萬慶文道“我只是想給慶瑤報仇。”
“我們知道。”易博文嘆了口氣“這半年裏,你有沒有發現這個陳默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萬慶文苦笑:“他其實一直都很不對勁不是嗎?”
一見面就說他妻子殺了他妹妹,毫不顧忌他的情緒和想法,怎麽看也不是一個正常人會做的事情。
再後來林知墨成為萬慶文的助理時,也一直在忙活着什麽,他不會把自己做的事告訴萬慶文,萬慶文也不會多問。
易博文将桌面上的東西收拾起來,該問的事都問完了,他準備離開。
萬慶文卻問:“慶瑤她會怪我嗎?”
易博文擡頭看着他:“不會。”
萬慶文愣了愣,沒想到這人給他的回答竟然這麽堅定。
易博文朝他笑了笑,臉色溫和了下來:“你是她哥,雖然你做的一切是錯的,但也是為了她,她不會怪你。”
“……謝謝。”
辦公室裏,小楚将涉案人員的照片都投映到大屏幕上。
易博文看着熒幕沉默。
他們現在手裏有林知墨的照片,可以對他發布通緝令,但是對于岑肇明這個人仍然一無所知。
他甚至沒辦法确定岑肇明跟他們的案子有沒有關系。
“叩叩……”
衆人回頭,看見時之城站在門口看着他們。
衆人朝他打了聲招呼。
時之城手裏拿着張照片,他将手裏的照片遞給小楚:“這是岑肇明之前在T國的照片。”
“岑肇明?”小楚接過照片錄進電腦裏“岑肇明是誰?”
什麽時候又冒出這麽個人來了?
時之城轉過頭看向易博文,眼神裏帶着疑惑,後者不卑不亢地跟他對視。
“他跟林知墨來自同一個地方。”時之城心裏暗暗嘆氣,随即給他們講述起岑肇明的信息。
衆人這才知道陳默身上那枚子彈來自于岑肇明,當然也不能保證一定是岑肇明所為,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不過以岑肇明犯下的那些罪來看,不管陳默是不是他殺的,抓到他的話他都得被送上刑場。
時之城道:“這是岑肇明先前在T國時的樣貌,他現在人在禦璟的話,相貌肯定有動過手腳,所以這個拼圖只能用作參考。”
小楚大概了解了信息之後,好奇地看着自家局長:“我們怎麽會有岑肇明的相貌信息?是有人認識他嗎?”
時之城扭頭看着小楚,看得她心裏發怵,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捂上嘴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有些事情不能問。
這是他們的當上警察時就已經知道的事情,平時時之城一直都是個和藹可親的局長,這會兒臉上的溫和之色全然消失不見。
小楚感覺低下頭,不敢再多話。
時之城收回了目光,沒有對追究小楚說錯話的事,把自己該說的話說完之後轉身離開,将時間和空間還給他們。
等時之城離開之後,賀以安默默看向易博文,目光複雜。
易博文只當視而不見,将心思放在工作上:“何東只是林知墨用來迷惑警方視線的一個小卒,林知墨想讓我們發現陳默的屍體,還有那枚子彈。”
何東的存在是必要的,畢竟那場綁架案裏,時俊航也在,林知墨出現在那裏的話一定會讓時俊航發現,當時那場宴會裏有好些警察在,他被發現絕對不好脫身。
相比起林知墨的身份,何東要更安全,沒有人懷疑過何東的身份,所以他很順利地配合萬慶文一家人完成所有事情。
陳默家裏已經半年沒有人活動過了,何東什麽都不知道,他不過是拿錢辦事的一個普通人而已,是林知墨讓他到那裏去,結果又在那裏殺了他。
警方找上門的時候順理成章發現了真陳默以及那枚子彈的存在。
易博文先前一直覺得時俊航出現在宴會只是巧合,但是……或許時俊航出現在那裏并不是巧合,只是萬慶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算計了進去。
還有一種可能,有人知道時俊航會去參加那個宴會,所以故意在這裏面插了一腳,搞出了這麽多事情。
時俊航之前還莫名地出現在那個舊工廠裏,他從來沒有解釋過他為什麽會到那裏去……
還有之前讓時俊航情緒大變的玫瑰,後來似乎沒再出現過,但是一直查不到出處,時俊航似乎知道那束玫瑰的來處,卻沒有要說出來的意思。
易博文自然不會懷疑時俊航有問題,但是有人在盯着他是一定的,對方不知道到底想做什麽,似乎也沒有要傷害那人的意思,但是搞出了不少事情。
時俊航肯定也知道不少事,但他什麽都沒有說。
會議結束,一衆刑警散去,會議室只剩下賀以安和易博文兩個人。
賀以安默默看了他一會,發現他一直在發呆,根本沒有留意到自己的目光,不由得皺眉:“易隊。”
“嗯?”易博文這才回神。
“……”
賀以安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你一直知道有這麽一個兇手存在,但是你沒跟我們說過。”
易博文沒有說話。
“為什麽?”
易博文沉默了許久:“沒有為什麽,我忘了。”
“……我不信。”
“……”
最後還是賀以安敗下陣來,沒有再追問下去,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行。”
易博文斂眉,點了點頭。
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也能猜到時俊航之前四年在做什麽,但是他不敢确認也不敢問。
自那天時俊航坦白過去的事之後,他心裏的疑惑就解了大半,只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
他想保護時俊航。
他想保護他的。
可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該做什麽……
局長辦公室裏,時俊航坐在窗邊看向窗外出神。
他來警局做了一次人像拼圖,以防萬一,時之城關掉了所以的監控設備,還要求他戴上帽子口罩墨鏡才把人領進去做拼圖。
時俊航并不認為自己這樣的僞裝能帶來什麽用處,但是時之城堅持,他也沒辦法拒絕。
做完岑肇明的拼圖之後,時之城就把人帶回了自己辦公室,要求他在這裏待着,其他事交由他這個局長去處理。
他不是不知道時之城在擔心什麽,也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就像他以前傷害了易博文的家人,後來以為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喜歡的人就是自己害死的無辜的人的家人,這就是命!
他永遠躲不掉。
時之城推門進來就看見這人一臉迷茫看着窗外的模樣,心裏泛起陣陣無力。
時俊航聽到了聲音,回頭看向他:“事情都辦完了?”
“嗯。”時之城點了點頭,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他們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接下來的事情只能由他們自己查。”
時俊航點點頭,沒再說什麽,轉頭繼續看着窗外沉默。
時之城拉了張椅子到他身邊坐下,陪他一塊看窗外的景色。
半晌,時之城開口道:“昨天易博文留在你那裏了?”
“嗯。”
得到肯定答案後,時之城擰起雙眉:“他留在你那裏做什麽?”
“我讓他留下來的。”
“……”
時俊航垂下目光:“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也知道我跟他應該保持距離。”
他其實一直有在努力劃清兩人的界限,重逢之後他一直在做這件事,只是效果總不太理想,他也沒有那麽強的定力。
時之城看着自己兒子的臉:“你知道他想要什麽嗎?”
時俊航搖搖頭。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時之城長久地望着他,心裏暗暗嘆氣:“我希望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可以保護好自己。”
後者沒有說話。
時之城的聲音帶上了些不易察覺的哀求:“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不好嗎?”
“有些事情過不去……”話說到一半,時俊航意識到他不應該對自己父親說這些話,轉而道“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不管易博文想做什麽,他都陪他走完這一遭,這是自己應得的、該受的,反正他總不會直接要了自己的命,這樣就夠了。
至于封馭雪和岑肇明他們,他躲不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時俊航心裏清楚,就算現在離開禦璟,那些人也還是有千百種辦法可以找到他。
那些人的手段遠比想象中的多得多,時俊航自愧不如,也不打算再廢心裏去跟他們鬥智鬥勇。
他已經很累了,不想再離開家了,即便到最後自己的結局只能是死亡,他也希望自己可以死在這裏,總比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好。
“今晚回家住吧!”時之城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話肯定不能這麽淡定地跟他說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