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測驗
測驗
宋澄身量高挑瘦削,纖長四肢因為常年運動并不瘦弱,覆着薄而有力的肌肉,穩穩當當握着籃球的手指骨突出。她對着一群男生放狠話,硬生生鎮住了場子。
不比秦荔的嗔怪、溫向儀的美貌和壓迫感,宋澄看起來真的會揍人。
為首的最高那個男生,陳子豪上前一步:“錯了錯了,我們不是故意的。”
宋澄朝溫向儀那邊一撇頭:“該跟誰道歉?”
陳子豪:“對不起啊溫向儀。”
溫向儀懶得搭理,只說:“以後注意。”
宋澄這才覺得過得去。
她把球往前一抛,陳子豪忙仰身接住,帶着球和男生們跑了,直接去了遠離這邊的角落球場。
宋澄目送危險源滾蛋,滿意點頭,忽然,耳邊浮動的碎發撓得她一癢,跟着,她聽到溫向儀均勻的呼吸聲。
“……”
這麽多年抱溫向儀抱得順手,她忘記放開了。
她摟了這麽久,溫向儀腦子那麽好使,不會已經發現了什麽吧?
一想到這,宋澄緊張得咽了下口水。
不行不行,得趕緊丢掉她。
可她一緊張就慌,一慌就容易失手。把胳膊收回來的時候,她感覺溫向儀現在的腰好像更細點,順手摸了下。确實比昨晚她手中的溫向儀還要細個兩三寸。
溫向儀不吃飯的嗎?
身側,溫向儀的身體猛地一僵。
等等。
手你幹了什麽?
宋澄這下真的慌了。
她直視前方,完全不敢看溫向儀的神情,杜絕視線接觸,撒手遠離溫向儀一氣呵成。
秦荔和其他女生湊過來,視線在兩人間轉來轉去。
“宋澄,你反應好快呀。”
“溫向儀你沒事吧?”
溫向儀道:“我沒事。”
她轉向宋澄。
宋澄已經站到了一邊,但身上好像還殘留着她的觸感和體溫,挨過她的那半邊身子被酥麻的餘韻侵占,讓她無法忽視。
至于腰上剛剛被摸過的地方,要不是宋澄撒手快,溫向儀會狠狠把那只莫名其妙的手拍下去。
溫向儀的眼神實在稱不上友善,宋澄不敢置信,差點伸手揉了揉眼睛。
怎麽回事?
溫向儀不是該兇陳子豪他們嗎?
以前,有次酒宴上,有人故意撞翻服務生手裏的酒想讓溫向儀出醜,宋澄也是這樣把溫向儀藏在自己懷裏,酒全倒在了她的背上,溫向儀毫發無損。
雖然溫向儀回家後,恩将仇報地往宋澄身上淋酒,讓宋澄辛苦加了個大班。
但至少她被潑酒時,溫向儀眼神霎時間變了,溫向儀摸摸自己時笑得很溫柔,然後出手狠絕地替她出了氣。
就因為她們現在不熟,她不小心摸了摸她,溫向儀就如此是非不分嗎!
宋澄有點委屈,看着沉默的溫向儀心裏止不住發毛,好在這時體育老師的集合哨聲救了她。
她扭頭就往集合點走,逃跑的背影在大家看起來很有深藏功與名的灑脫。
秦荔感慨道:“沒想到她挺熱心的。”
何念瑤點點頭說:“我有看到,自從球差點砸到秦荔後,她就走到球場旁邊站着了。”
“我也看到了,球往溫向儀那飛的時候她整個人氣勢都變了。”另一個女生激動道,“宋澄好帥啊。”
同班一年多,宋澄幾乎都獨來獨往,孤僻游離在集體之外。
今天這件事,幾個女生對她大大改觀。
大家說着走着去集合,只有溫向儀沒說話。
好一會兒了,她腰際被碰過的地方仍殘餘着感覺,散發着不容她忽視的存在感。
不舒服。
她放遠視線,在混跡的人群裏找到那個醒目的高挑背影,短馬尾跟着主人踢石子的動作輕動,百無聊賴地甩着。
秦荔道:“你在看宋澄?”
溫向儀:“嗯。”
秦荔也看着宋澄:“她今天好像很關注你哦。”
事出總有因,溫向儀不會覺得班上從無交集的一個女生會在意起自己來。
她只覺得宋澄莫名其妙,還多管閑事。
比起被球不痛不癢砸一下,她更厭惡陌生人的親近與觸碰。
溫向儀對這個話題沒有繼續的興趣:“集合完下課,下節課還有測驗。你複習好了?”
秦荔果然被轉移注意力:“啊呀,我的小抄還沒做完!”
“……”
下課鈴聲很快響起。
大家三三兩兩地往教學樓走,宋澄也在其中。
按理說她該留在操場繼續訓練,但她今天暈倒了,可以放半天假。
于是宋澄跟着大家回了五班。
在大家都坐下後,她走到最後一排唯一的空位前,翻開七成新的語文書,扉頁寫着“宋澄”。
宋的左撇拖出去一點,澄的最後一行很短。
是她的字。
宋澄立馬坐了下來。
她的同桌是之前跟溫向儀走一塊的女生,宋澄瞄了眼她的本子,上面寫着何念瑤。這個名字她隐約有點印象。
來不及去想溫向儀方才的态度,上課鈴響,物理老師走了進來,一句話不說,直接讓課代表發試卷。
講臺上,物理老師的保溫杯冒着白煙。
前座傳來試卷,宋澄把雪白的試卷仔仔細細平整攤開,再從第一頁看到第四頁。
好,都不會做。
她面容安詳地開始發呆。
現在香烏的教育還沒改革,三中的教育理念偏向衆生平等,高二時,藝術生體育生和文化生沒有單獨分班,也是給體育生藝術生後悔放棄、回歸文化課的時間。
但宋澄方才搜刮記憶想起來,到高三時,學校會抽調走兩個尖子班沖刺。而像體育生藝術生之類的,也會集中到幾個班裏針對性補課。
也就是說,她要是想拼把文化課,高二,最好現在就跟老師提,早點把學習提上日程。
物理随堂測驗上,宋澄凝重着臉,扪心自問。
她真的要放棄體育嗎?
是的。學體育找不到工作,體能練再好,也只會淪為女人的玩物!
可,現在轉回來,她真能考上大學?
宋澄看着依然雪白的試卷,陡然洩了氣。
唉,下不了決定。
先做題吧。
她拿起筆,對着第一題苦思冥想,猶豫良久,填了個“C”。
四十分鐘後,開始收卷。
宋澄伸了個懶腰。
真是累壞她了,比跑三千米還累。
前桌趁亂回頭:“對答案嗎?前五題!”
宋澄:“CABBA。”
前座兩個加她同桌何念瑤,三人都震驚地重新看了眼自己卷子,再看向她:
“為什麽?”
宋澄說:“一種感覺。”
“?”
她想了想:“而且很順口。”
“???”
前桌喃喃自語:“我究竟為什麽會找宋澄對答案……”
何念瑤佩服道:“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收卷的人走到前面幾排,宋澄才看到她這組是溫向儀負責收。
“……”
宋澄悠然自得的神情穩不住了。
但凡溫向儀多掃一眼,就會看到她的順口溜選擇題和背面大片大片的空白上孤零零的一個解。
卧槽,要在她面前丢大人。
趕在溫向儀過來前,宋澄火速把周圍三人的試卷先一步收過來,自己試卷塞最底下,成疊遞給溫向儀。
“收走吧。”
溫向儀看着她,伸手接過,和其他試卷放在一起。
安全了。
盯着她動作的宋澄悄悄松了口氣。
溫向儀走後,宋澄找何念瑤打聽:“溫向儀物理成績怎麽樣?”
何念瑤一臉莫名:“宋澄你是不是暈倒的時候腦子摔失憶了,別吓我。”
“溫向儀肯定是第一啊。”何念瑤理所當然道。
前桌回頭強調:“是全年級第一。”
?
溫向儀成績竟然這麽好?
她都這麽有錢了,學習成績還這麽好,服了。
不過,也是,宋澄記憶裏的溫向儀不是個對吃喝玩樂感興趣的。
而且她特別聰明,做什麽都厲害。
唉。
宋澄徹底發起了愁。
高二還長着呢,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
她現在這慘不忍睹的成績,在溫向儀面前豈不是像個小醜?
不行。
為了她的尊嚴,必須好好搞學習。
而且再搞體育的話,被溫向儀盯上的風險大大增加。之前溫向儀不就是饞她身子嗎?
她重回高中,不就是應該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天平兩端,一邊砝碼在不斷增加,一邊砝碼不斷減少。下課鈴響,宋澄起身,大步走出教室——
找班主任去!
沒兩步,她遲疑地停下了。
……班主任辦公室在哪兒啊?
走廊上的學生來來往往,她一個都不認得,眼前的世界存在于她的過去,未來的她站在這兒,仿佛一個被排擠在外的異鄉人。
外面的天很高,有風吹來,香樟樹嘩啦作響,宋澄站在原地,心底泛起陣陣孤獨無措。
就在這時,抱着物理卷子的溫向儀從她身邊路過。
宋澄熟悉的溫向儀,得體優雅,像她身上種種精心調制的香水,不論哪種氣息,總沉着成熟馥郁的底調。
而眼前的溫向儀,穿的不是純色定制套裝而是三中的藍白校服,手上的頂奢包包變成了物理卷子。長發還沒有燙卷,只紮着簡單的低馬尾,毛絨碎發耷在清甜的臉側。
這樣的她,好像讓人更敢靠近些。
至少在這個當下,身邊,宋澄只認識她。
宋澄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
她輕手輕腳,确定自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溫向儀卻像對周遭極為敏銳的動物,沒走幾步就回了頭,靜靜看向她。
宋澄立刻:“我是要去老師辦公室。”
是要?
覺得這聲刻意強調的解釋有趣,溫向儀道:
“我沒有說你在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