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雨傘

雨傘

舒窈倒是最先反應過來,用手背抹了抹眼尾,意識到自己這樣有點誇張,起身就要往那張擺滿多肉的而去,“沒、沒關系啦,是我回來得太晚……”

“而且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這張桌子上擺着的都是我想送你的,一時看到被風吹倒了讓我有點難過而已……”

她從沙發邊走過,擡手将窗戶關上,再想去收拾臺面時,忽然被坐着的人拽了下,跌坐在柔軟沙發扶手上,詫異地扭過頭——

雙頰倏然被微涼的掌心捧住。

藺然淵黑雙瞳陡然湊近,緊盯着她眼尾的濕痕,語氣很輕:

“是我的錯。”

舒窈被她這樣親昵的認錯惹得喉嚨滾了滾,目光開始游移,明明坐在更高處,可被對方雙手攏着,卻仍落于被動,攀着沙發椅背布料的掌心動了動,原先拭在上面的一滴淚沿手背滑落。

但沒有滴在地上。

同時,藺然再度貼近的距離令她才啓的唇瓣中失去聲音。

涼而軟的吻,停在她眼尾。

【唔?】

【瓶瓶精,鹹的?】

在淚痕沾上她的唇、浸上舌尖之前,接住那滴淚的觸足率先咂摸出味道。

藺然視線陡然帶上股熱度,紅唇濕潤着再度開口,“我來收拾。”

舒窈面頰瘋狂升溫,被她親得感覺自己要冒煙,呆呆地點了點頭、又點了點,最後倏然起身沖向廚房,囫囵丢下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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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我我我給你買了新的拖鞋,你可以試試,還有用來貼窗戶的膠帶也在袋子裏——”

……

客廳窸窸窣窣拆包裝的動靜裏。

躲在廚房的舒窈拼命用手給自己的臉扇風降溫,使勁眨巴着眼睛,冷靜下來後回想剛才的畫面,腦海中情不自禁冒出念頭:

剛才要是跑慢點,藺然好像就不僅僅是親了。

她指尖落在眼尾處。

對方舌尖若即若離觸碰的感覺還在。

“!”

舒窈使勁搓了搓臉,試圖将自己從“差點被女朋友舔掉眼淚”的聯想裏解救出來,鼓起勇氣探出腦袋問,“你會貼窗戶嗎?”

黑發女人此刻剛換上她新買的小鯊魚開口彩色拖鞋,手裏舉着木色膠布回頭,周圍那些淩亂的盆碗瓶罐竟都被恢複成了原狀,若非地板上還殘留着細沙,誰都會以為先前的淩亂是錯覺。

“怎麽貼?”她問。

“哦,”舒窈下意識忘了追究為什麽那些玻璃罐被吹落卻無一打碎,站在廚房門口跟她比劃,“就是貼成‘米’字……”

這樣玻璃就不容易被吹破,碎了也不會大塊掉落紮傷人。

等到藺然拿着膠布從卧室和浴室出來,對着客廳落地窗時,她想起昨天對方依然沒怎麽動過筷子、說是在醫院做了個失敗的手術沒胃口,再度探出身子:

“藺然,你喜歡吃什麽呀?”

現在想想,從約會到現在,女朋友竟然都沒在她面前吃過什麽東西,這讓舒窈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等等,你是不是在節食啊?晚上不喜歡吃東西那種?”

聽見她突然提供的借口,對方不假思索地點頭,“對。”

美貌和完美身材果然是需要代價的!

舒窈如此想着,又問:“那,要不要我給你做點減脂餐,比如白灼蝦這種吃了不胖的?”

雖然吃膩了海鮮、但當零食随便嚼嚼也無所謂的藺然,“好。”

-

知道女朋友只是有美女包袱而不是不想吃自己做的飯,舒窈內心松快許多,更讓她慶幸的是,臺風并沒有波及到自己住的區域,只有連綿不斷的雨。

次日她起來洗漱準備上班,卻見到藺然穿着綿白綢緞睡衣坐在沙發上,手裏還拿着原先書架上的雜志,整個人白得仿佛會發光。

“你今天不用去醫院嗎?”

“調休。”藺然從書中擡起頭看她。

舒窈有些詫異,“啊,可我昨晚只備了一份涼菜,你中午如果餓了只能點點外賣了?”

沙發上的人可有可無地點頭,直到她要出門,倏然又道:“你帶上那把傘。”

坐在玄關上,舒窈系着鞋帶,聞言朝旁邊看了眼,見到一柄紅色的、帶隐約漆黑紋路的傘豎立在旁,不由好奇:“送我的?”

藺然頓了頓,颔首:“送你。”

她微微一笑,“記得每天都帶上,它能遮陽也能擋雨。”

舒窈沒想到她送禮物送的這麽突然。

轉念一想,應該是南城這個季節下了太多雨,所以女朋友才特意挑了雨傘作為禮物送給自己吧。

走出單元門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舒窈卻隆重地抖了抖掌心的雨傘,鄭重其事地撐開——

紅色的傘頁,配雪白色的長傘骨。

傘骨一路握着,入手冰涼,乍看是金屬,拇指摩挲許久卻生出暖意。傘頁設計也極特別,紅得豔麗又通透,黑色紋路如冬日梅樹枝桠,絮狀漫開。

撐傘走入陰天,紅色傘面、黑色墨紋仿佛在呼吸,舒窈擡頭去看,發現并不是傘會呼吸,而是上面有大小透明的愛心形狀重疊。

……

也許是傘的顏色太高調,舒窈一路走進學校都有種被偷偷注視的感覺。

可是她每次回頭,又什麽都找不到。

等她收了傘、走進教學樓,就看到範昕她們拿着筆和本子從面前走過,“舒老師快快快,行政組那邊開臨時會議,讓八點前到禮堂集合。”

“哦,好。”

她趕緊轉身跟上。

可是這次的會議卻叫所有老師摸不着頭腦。

會議上特別強調臺風來臨之後的用水安全問題,要求所有人回去檢查家中水管,如果發現不明原因堵塞、或者出水顏色改變,則可以向每個街道新成立的“飲用水管理委員會”進行彙報,會有專人上門進行清理。

以及,飲用生水前務必燒開,确認用水幹淨安全,倘若出現身體不舒服的任何症狀,都要及時上報學校,會後還要求每個班主任将這次會議內容傳達給學生和家長。

禮堂的老師們紛紛在底下交頭接耳地猜測。

“怎麽的,自來水廠炸了?”

“我有親戚在醫院工作,說是這兩天急診分出一條感染通道,檢驗科樣本爆滿到忙不過來,猜測是海洋內不明寄生蟲被臺風帶着登陸了。”

“我靠,真的假的?”

“別管是什麽,到時候上頭肯定給文件通知,萬一真有什麽寄生物感染,不先囤點水在家裏能放心嗎?我剛下單了二十桶礦泉水,還不知道夠不夠用半個月的……”

對危機的恐慌立刻轉變成對搶水的狂熱。

舒窈被氣氛感染,也跟着找自己常訂水的老板預訂了十桶礦泉水。

走出禮堂的時候,她還在思考要不要給家裏休假的藺然打個電話,提及這件事。

“舒老師,有人找你。”

-

百泉禮堂外面有一棵很大的柳樹。

這季節綠意正濃,千條萬條垂下的柳枝如絲,樹下站着個亞麻發色、穿休閑灰白西裝外套的人,遠遠看去,耳骨上的金屬耳釘最為閃耀。

舒窈跟着人群往那邊走,才被那耳釘反光晃到就想掉頭。

“杳杳。”

隔着距離,對方一語将她定在原地。

在更多同事看過來之前,舒窈只能硬着頭皮深吸一口氣,朝她而去。

陰天裏,她米色內搭長袖前的黑色長裙與手中支着的紅傘是最明豔的顏色,将緊張時就格外冷淡的面龐映得盛氣淩人,極具攻擊性,與林靜姝記憶裏那朵任由搓磨的無害小白花截然不同。

于是舒窈才剛走近,就聽見林靜姝輕笑一聲,目光落在自己的傘上,出聲道:

“你的品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豔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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