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舞會
舞會
郵輪的舞會于晚上八點, 在往常演出劇目的金色大廳舉行,而且還是以假面舞會的形式進行,游輪上的客人們可以自行準備面具, 也可以等待舞會舉辦方發放。
大家都對此極有興趣,舒窈她們到的時候, 大廳裏已經處處是衣着華麗的參與者。
舒窈換上了之前司徒錦送她的那條灰色星空長裙,配着珍珠項鏈與一雙黑色高跟鞋, 與舞廳四周垂下的金色幕布、花束布置以及懸挂的一行行彩燈風格很搭配。
當然。
更相配的是她身邊的藺然。
光鍛面料的無袖小黑裙修出她的勻稱身形,将她完美的脖頸、鎖骨、肩膀顏色與線條展現得淋漓盡致, 而她穿的那雙銀灰色高跟鞋也有低調奢華之感。
往常的黑發此刻被全部束起, 以黑紗般帶花的禮帽盤攏,半張臉都被薄紗遮的隐隐綽綽,令她的美與平日相比更具淩厲鋒芒。
而這些都是司徒錦友情贊助造型師的成果。
這會兒她們四人齊齊站在入口處, 等待申領郵輪舉辦方免費發放的面具,面具做工看起來非常精致, 藍色、透明色、淡紫色, 還有絲帶般的墜珠,美輪美奂,仙氣飄飄。
舒窈聽見前面的游客們都在稱贊這面具做得不錯, 甚至還有人在問侍者在舞會結束後, 是否能将這面具帶回去收藏。
侍者微笑着回答,“當然,這是為每位客人特別準備的驚喜, 各位自然可以拿回去做紀念。”
她好奇地探頭去看。
卻看見正好被一名女客人拿起來的淡藍色面具,如珠串般的飄逸流蘇尾部, 在佩戴上她面部之時,随她行走間被風吹起, 如有生命般化作蜇足,紮進了她的後頸——
舒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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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周圍人誰都沒有看到這一幕。
舒窈使勁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挽緊了藺然的手臂,在女朋友傾身過來,無聲詢問她怎麽了的時候,舒窈卻又驟然松開了力道。
幻聽已經夠神經病了,再加上幻覺,就怎麽都解釋不清了吧?
她搖了搖頭,眨巴了下眼睛,詢問好友:“小錦,你不是有讓人準備面具嗎?我好像更想試試你準備的風格耶。”
穿着香槟色長裙,如人間行走富貴花的司徒錦擡起食指略微抵了抵下巴,“可是舉辦方準備的也蠻好看的,有點出乎我意料,我有點想用他們給的。”
舒窈一時無言。
眼見就要輪到她們,正不知如何接的時候,身邊的藺然忽然提前走了幾步,在司徒錦之前擡手去接侍者的面具。
舉着面具的人臉上笑容僵了一下。
藺然慢條斯理地挑了下眉頭。
片刻後,那張透明的、一動不動的面具被猶猶豫豫放到她的掌心,然而幾乎在剛碰到她肌膚的那一刻,就發出“咔嚓”的碎裂聲,如玻璃般從中間裂成了兩半。
“咦?怎麽壞了,能再給我一個嗎?”她模仿着舒窈平時無辜的神色,表情單純地看向侍者。
侍者:“……”
他幾乎咬碎了牙,好像恨不能立即撲上來與藺然同歸于盡,隐蔽地看了眼木青的方向,卻沒得到任何反應。
于是他忍辱負重地沉默抗議半天,也抵不過藺然主動朝放面具的臺桌伸出手去——
“咔。”
“咔、咔。”
接二連三的清脆聲音響起,藺然露出訝異的神色,轉頭看向三人所在的地方,尤其是木青:“看來這面具的質量不怎麽好啊。”
早在那天晚上陪着舒窈在浴室裏看過了那場壯觀的水母奇觀後,藺然就猜到了這群特殊的、被從深淵裏放出的水母有可能抱有特殊目的。
但即便是從深淵出來的,浸染了不同的氣息,和那些低級的寄生種也沒什麽區別,想要像自己這樣完全隐匿氣息、降臨到人類身上,是絕沒有那麽簡單的。
就像現在——
以原形出現在她面前,甚至連上她食譜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淪為被碾碎的下場。
看見面具挨個碎裂的司徒錦:“……”
她分明看見了藺然在拿第二張的時候,拇指和食指在面具上微微一錯的動作。
于是表情微妙地去看被示威的木青,見到她面色微微僵硬後,又轉頭看好友,在舒窈同樣意外的表情裏,她擡手掩着唇,很輕地說了句:
“看不出來啊,藺主任還有這手深藏不露的才藝呢?”
莫名松了一口氣、知道司徒錦不會再對這些面具感興趣的舒窈下意識地接,“什麽才藝?”
司徒錦:“藺黛玉倒拔垂楊柳?”
舒窈:“?”
沒想到藺然有這種‘巨力’,司徒錦做出個有些牙疼的表情,片刻後,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好友,轉換了思路勸道,“沒事,做枕頭公主也挺好的。”
舒窈:“??”
-
總而言之,她們四人最後還是戴上了司徒錦準備的金色面具,這是下午她讓人用直升機送來的。
在舒窈好奇摩挲着上面的繁複花紋,詢問她怎麽挑了四個不同的時候,司徒錦随口解釋:
“這是國外擅長黃金技藝的匠師特別打造的藏品,不過為了減輕重量、只在最外面鍍了金,比較符合當下的審美,更潮流一點,不覺得這樣更年輕嗎?純金的很像法老墓裏剛挖出來的诶。”
本來系上絲帶之後,已經放下手的舒窈重新擡手抵住了面具的鼻梁下擺,這次甚至使用的是雙手。
莫名其妙的,她覺得這個面具重若千鈞。
可司徒錦已經先一步踏入了舞會會場,而木青緊随其後,于是她也只能拉着藺然踏入其中。
幾乎就在她們剛剛進入,舞會的大燈就被人拉下,暗下來的背景裏,聚光燈打在舞臺中央高處的主持人身上,他語氣昂揚地宣布,今晚的假面舞會派對即将開始——
“不過在開始之前,為了增加今晚的舞會樂趣,舞池有一條規則,每對舞伴在兩分鐘之後,等樂手敲響鼓聲,就必須交換舞伴,不可以和同一個人從頭跳到尾哦!”
“我知道諸位客人當中,一定存在只專情于一人的情種,也有一生一世一雙人、情比金堅的夫婦,不過,這只是一場游戲,希望它會成為為你們感情增添情.趣的小插曲,那麽,請各位盡情享受今晚的狂歡吧!”
他擡起右手放在心口,鞠躬退幕時,聚光燈也“啪”一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高處亮起的旋轉球等,以及四面懸挂着的、像小星星一樣閃爍的燈泡與燈帶。
而第一首随機響起的樂曲竟然是《Just one last dance》。
在聽見這首歌時,舒窈莫名覺得,舉辦方似乎篤定,今夜這場舞會,只有這最後一首歌的時間。
……
“Just one last dance——”
空靈動人的女聲響起時,置身于朦胧黑暗中的舒窈轉頭想去看司徒錦的方向,卻已經被藺然擡手攬住了腰。
她們的腰身緊緊貼在了一起,明知道她撒了謊、并沒有失去那‘幻聽’能力,或許是白天聽見了什麽才導致現在如此緊張朋友的藺然,卻依然不準她将注意力從自己身上挪開。
她的紅唇隔着面紗,吻在舒窈的耳朵上,摩擦出一個略微粗粝的吻,笑吟吟地問:“還沒有到兩分鐘,女朋友就已經在物色下一個舞伴了嗎?”
舒窈茫然地睜大眼睛,失措地搖了搖頭。
其實她好久沒跳舞了,只有小時候被舒女士為了改善儀态、培養氣質之類的理由送到舞蹈班去跟着練了一陣,可是後來舒女士聽說那些不規範的舞蹈班會讓孩子的脊柱變形,便又單方面為她取消了這項興趣班。
不過現在在周圍人的節拍裏、在藺然領悟力極強的引領下,她又重新找回了那時跳舞的感覺。
周圍的星星燈帶跟着舞蹈節奏一閃一閃,像黑暗裏的螢火。
舒窈短暫地沉浸心神,在一二二的節拍裏,藺然的銀色高跟鞋進,她便退。
無意間将一個要走向司徒錦的男人給攔在半路。
藺然退後、她前進一步,在對方高高舉起的手臂下轉圈,灰色裙擺如花朵盛開,把旁邊試圖穿過她倆的女人逼得險險停住。
等到她被攏回女朋友的懷裏,後仰彎下腰時——
從舒窈的視野裏,終于能看清,此刻走到司徒錦面前的人,正是木青。
“咚!”
鼓聲也在這時候響起。
-
“Just one last dance/”
舒窈轉身走到木青那裏,她無法同時顧及司徒錦與藺然,只能選擇讓自己對上最危險的角色。
倘若她那些幻覺、幻聽和妄想症,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是真的,那她也想要阻止木青對司徒錦的糟糕計劃。
她的裙子下,偷偷綁了一瓶防.狼噴霧,只是不知道能起多少效果。
“before we say goodbye/”
在舒窈離開的剎那,想跟上去的藺然卻被好幾個人同時阻住腳步,而他們身上散發出濃郁的深淵氣息。
“when we sway and turn around and round and round/”
本來已經快要走到司徒錦面前的木青陡然被人一拉,她轉過身,看着來到自己面前的舒窈,唇動了動,跟着音樂哼起舞池背景裏的那首歌:
“It’s like the first time/”
歌詞唱畢的曲調裏。
木青看着來到了自己面前的舒窈,低聲笑了笑,與她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杳杳。”總是試圖讓所有人都好,卻唯獨忽略自己。
舒窈聽見她對自己的稱呼,臉色微微變化,又見她如紳士般優雅地對自己這名新舞者行禮,做出邀請的動作。
話語卻是:“但你的選擇,好像總是錯誤的,以前是,現在也是——”
“與我跳這支舞之前,不回頭看看嗎?”
她的話音落下時,舒窈聽見了更多的聲音。
【愚蠢,好蠢的人類。】
【那麽司徒家的這份禮物,我們便收下了。】
她匆匆轉過頭去,見到舞池裏的許多舞者早就停下了舞步,借着陰影的掩飾,朝司徒錦的方向圍去,他們明明戴着透明的面具,神色卻如被濃霧所掩,讓人看不清,只有身形像密密麻麻的傀儡,潮水般擁擠而上。
而她離開的方向那裏,同樣是大片大片朝着藺然聚集去的人,他們身上穿的甚至都不是跳舞的華服,聚集時還散發出濃烈的惡臭味。
“要選哪個呢,我的公主殿下?”木青唇畔笑意更深,配上她今晚戴上的藍色鑽石耳釘,與舞池裏散下的燈光相映,晃在舒窈越發蒼白的臉色上。
“或者是,只選我吧?”她這樣問着。
卻直視着舒窈的眼睛,将另一句話送抵她的心間:
【因為你的前後左右,都是深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