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殷刃趕緊将頭縮回被子裏,只覺得自己的胸腔裏那顆心髒砰砰砰地一直在跳。好一會才平靜下來,趕緊閉上眼睛睡了。

睡前他只隐約聞到那人的身上和他一樣的栀子花沐浴露的味道,還帶着遮蓋不住的淡淡有點清涼的松節油氣息,是畫畫的時候在畫室裏面沾染上的。

很熟悉的味道,但是怎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沒有這麽好聞?

第二天睡醒的時候果然又是糾纏在一起,說起來他們兩個的睡姿都很差勁,是和任何人睡在一起都要被嫌棄的那種。

睡覺的時候就恨不得抱着點什麽東西,被子抱枕床單,身邊有什麽抱什麽,一覺醒來床往往被弄得亂七八糟。

如今湊在一起倒也算是正好,省得再去霍霍別人了。

樓谏晚上起夜要去上廁所,睜開眼就看見小孩兒整條大腿搭在自己肚子上,睡得面色微紅,靠在他身邊胸口一起一伏的。

怪不得他好像做夢夢見海底大章魚了,纏人。

因為昨晚上睡前的事兒,今天殷刃畫畫上課的時候就有點心不在焉,樓谏昨晚上倒是睡得很不錯,雙目有神,叉着腰在畫室裏面罵人的時候都很有氣勢,音量比平時大了一倍。

“你的腦子呢?這裏當然不能用刮刀,一拍子下去,剛才全部堆砌的紋理不就全都亂了?”

殷刃卻盯着他說話的時候的那點輕輕顫動的蒼白唇珠,兀自出了神。

“嗯,好的。”他說。

他才發現原來樓谏的唇色真的很淡,一點血色都沒有,膚色也白,整個人看起來就總覺有點像是沒有喝飽血的吸血鬼,去食堂打飯的時候再刻薄的阿姨勺子都要多抖幾下的那種。

殷刃自己的唇顏色卻很深,很薄。配上他原本顏色比別人更深的鞏膜,看起來人就有點陰沉沉的,臉漂亮是漂亮了,就是不像是什麽陽光開朗向上的好主角。

“嗯什麽啊!好什麽啊!喂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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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谏簡直要被這個廢物氣死,一時之間覺得過去的自己又怎麽會這麽蠢,要被氣昏過去啦!

他拉住殷刃的手,将他扭過來,強硬地把筆刷塞進他的手裏。

“看我做什麽,看畫!”

殷刃這才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畫像上,那是一副普通的靜物畫,蘋果梨子桃子……反正都是差不多的那種東西,顏色被調成了很鮮亮明媚的顏色,試圖努力裝出這是真的的樣子。

其實不如那人的臉好看的。

他在心裏默默地想。

但是下一秒鐘,他的身子就猛然抖了一下,因為樓谏的身子從後面靠了過來,就貼在他的肩膀上。他原本坐在高腳凳上,這樣一來樓谏的胸口就貼在他的後腦上,他的耳邊似乎能夠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咚咚咚。

殷刃的耳側悄悄地紅了一片,但是樓谏卻沒看到。

他還在仔細地握着小孩兒的手,帶着他調好了色板上面的顏色,落在面前那副繃好的畫像上。鮮豔細膩的顏料一點點地在他們重疊的指尖鋪展開來。細膩的光線一點點地被刻畫,不能被留存的轉瞬即逝的東西也被畫了下來,簡單的幾筆過後原本顯得有些呆板的蘋果幾乎是馬上就有了生機。

殷刃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手圍在自己的外面。

“你看得還不夠仔細。”

他們的脈搏重疊在一起,似乎在這一瞬間,心髒跳動的頻率都趨向于一致。

“你看畫的時候,要看透,不僅是要看透這個蘋果的表皮,也要看清楚它的骨架,看清楚它果核的支撐,看到它的着力點,看到它後面的黑暗,看到光照來的方向。”

“你要看,很仔細地去看。當你真正地将這幅畫看透的時候。你就能夠将它畫出來了。”

樓谏的聲音低低的,殷刃的後頸松了一下,再睜開眼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被帶入到了那副他所描述的畫面之中。

在這一瞬間,他似乎覺得他也看見了此時樓谏看見的那副場景。

他從未和另外一個人靠得如此之近過。

筆觸刷刷地響着,畫室之中一時靜谧無聲。

樓谏後退了幾步,成為了一個安靜的旁觀者,看着殷刃将那幅畫完成。

那的确是一副很好的練習作,比殷刃之前畫得都要好。就像是突破了一個瓶頸一樣,有了很大的進步。

“啪啪啪。”

樓谏很給面子地鼓起了掌。

“真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不愧是我……咳,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徒弟!”

殷刃垂下眼不去看他,兩只腳乖巧地踩在板凳腿上,手裏面的畫筆偷偷打着轉。

樓谏卻沒注意到他的不自然,甚至還得意地将那幅畫拍了張照片,挺難得的發了個朋友圈,配了個呲牙笑的表情,看起來就有點賤兮兮的。

【蠢徒弟終于出師了!】

他是新辦的手機卡,那朋友圈統共也沒有超過二十個人,大部分都是在畫室裏面加的同學,還有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時候認識的幾個朋友。

這還是他這個號的第一條朋友圈。

魏溪第一個評論,給他點個大拇指,問他,這是你畫的?

樓谏挺得意地回他:我家小孩兒,厲害吧。

魏溪:畫挺好,成大藝術家了。什麽時候你給我們店裏也畫幅畫?我挂前臺顯擺顯擺。

樓谏:好說,到時候你來我畫室選,選上哪副都送你。

魏溪:那我得好好留着,說不定等你以後出名,這幅畫就賺錢了。

樓谏:哈哈,那你可一定要等到我死了再賣。

樓谏也就是畫畫的時候支棱,白天的時候去畫室上文化課的時候就像是幹鹹菜一樣蔫吧了。靈都高考也是要考數學,外語和文綜,因為省份特別的原因也還是往年考題裏面最難的那一批,年年考完在網上都是怨聲載道,分數也不如別的地方好看。

口頭上雖然說着嫌棄殷刃只有初中學歷,但他們兩個誰也別嫌棄誰。樓谏上輩子自己高中也沒能畢業,是個盲流子。兩輩子還是第一次準備去參考高考,心裏也沒底。就算是專業課他這邊是不怕,但是也還是要過了文化課這一關。

他語文倒是還不錯,文綜那些東西背一下,寫一寫也能湊合,反正他寫字好看,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地往上一寫,光是靠卷面分也能賺不少。只是數學是真的不怎麽樣,就算是文科生的數學要簡單不少,他太久沒做過題,重新撿起來的時候還是費了一番功夫。

殷刃和他一樣,學得最好的是圓錐曲線和立體幾何,主要是能夠構建圖形的,能夠想象出來的東西,憑着他們原本素描構型的底子也就都能做得不錯,但是其他的就很爛了。

這天又是上課的時候随堂小考,要做數學試卷,老師把試卷和答題卡發下來。樓谏先把卷子嘩啦啦地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就開始撐着下巴犯起頭痛來。

填空題憑借着記憶寫了前面的一點,後面的大題他自己在心裏給人從必做改成選做了,七道大題選了四道自己會做的來做,剩下的三道全都空着。他寫得倒是很快,畢竟寫的都是自己會的,很快做完了擡頭一看教室裏面大部分人都還在奮筆疾書,後面的公式陳列寫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不由得心生嫉妒。

殷刃坐在他旁邊,也還沒寫完。

樓谏悄悄往他卷子上面瞥,就看見對方也空了三道大題,還是和自己一樣的。此時正停了筆,對着其中的一道默默發呆,看似雙眼彙聚在試卷上,但是按照樓谏對曾經自己的理解,此時的自己早就神游天外了。

他努力忍了忍,嘴角卻還是沒忍住,上揚了起來。樓谏也覺得自己最近的笑點就真的是很奇怪,心想他們裏面不虧芯子都是一樣的,連不會做的題都這麽默契。

他悄悄用手肘捅一捅對方,從下面的草稿紙上撕下一張紙條來,刷刷刷在上面寫字。

【要不提前交卷?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他的字體現在是稍微有意地改了點,加了點草書的味道,就和殷刃原來的字跡區分開來了,潇灑是潇灑了,就是有的時候顯得過分潦草,之前被班裏的語文老師點名批評過,卻也屢教不改。

殷刃沒理他,将自己的卷子往旁邊悄悄挪了挪。

小孩兒上學比樓谏可要認真多了!

樓谏無聊了躺在桌子上,用圓珠筆在草稿紙上面畫速寫,他看見什麽就畫什麽,很森*晚*整*理快就在驗算的公式裏面畫上了殷刃那張漂亮的側臉。

睫毛小刷子一樣打下來,眼睛深深的,有點迷蒙,像是一口看不見底的井。

想了想,又給人頭頂上加了一對耷拉下來的小狗耳朵,這樣看起來倒還是挺可愛,還有點委屈吧啦的。

他轉着筆,自己偷摸着樂,冷不防桌子上被人敲了一下,擡頭就看見數學老師站在他旁邊,有點好氣又好笑的模樣,從他試卷下面将那張草稿紙抽了出來看了看。

“題沒寫對幾個,這畫畫得倒是挺好。”

這個老師挺年輕,是剛畢業的名牌大學研究生,姓趙,平時和他們交流起來也沒有代溝,說話也就挺随意的。

“還行,還行。”

樓谏也還挺謙虛,摸摸頭,一點聽不出他話裏意思似的,主打的就是一個臉皮厚。

“行,既然那你都寫完了,卷子就趕緊交上來吧。不然你要在那草稿紙上面畫出副蒙娜麗莎來了。”

他這話卻是正中樓谏下懷,他順勢交了卷子,回頭看了殷刃一眼,本來是想要給人使眼色的。

結果就看見殷刃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緊緊攥着筆,耳朵根悄悄紅了一片。樓谏這才有點後知後覺過來,原來他剛才在草稿紙上畫的畫被人看見了!

啧,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幅畫而已,怎麽長得好看還不準人畫啊?

在一教室的人面前大大方方走出門的時候他還在想:

小狗崽子就是臉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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