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凡事不可太過
第9章 凡事不可太過
蘭香坊這邊大大小小的青樓有十來家,一家連着一家,空氣中甜膩的小調不絕于耳。
寬闊的玉帶河斜穿胤都而過,那一排青樓就都開在玉帶河邊上,不知道傳出過多少才子佳人的風流轶事。
伊人汀所在的位置,原本是個離岸不遠的小島,後來泥沙沉積,就直接和岸連在了一塊。所以雖也臨着河,但是順着那一排青樓的位置看,要往河內彎了不少。
過去的小路旁是青青苔米花開,綠草茂盛,鳥雀低低飛過垂河的柳樹。
有點遺世獨立的味道。
算是在聲色犬馬的偷歡場所,弄出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南樓輕車熟路繞了近路到了伊人汀門口,他車子一停,門口老鸨就舉着帕子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
“哎喲,離王殿下可是好久沒來了,我們疏月姑娘都以為您把她徹底給忘了!”
疏月是他們自己的人,之前沈雲崖娶那麽多妾,笑歸笑鬧歸鬧,聲勢浩大花錢如流水,但是留宿卻只在疏月房間裏。
已經成了他來伊人汀一個不成文的規矩。
沈雲崖跟着老鸨往裏走,接到通知的疏月已經從樓上迎了下來。
樓裏姑娘們嘻嘻哈哈湊上前來,沈雲崖回憶着書裏原身進青樓時的浪蕩樣子,擡手摟過兩個姑娘朝疏月走過去。
疏月走到她跟前,小手握起拳頭朝沈雲崖胸口捶了兩下,嗔怪道:“狼心狗肺的,嘴上說着留我在外面才新鮮,轉身就把人家給忘記了!”
疏月如花似玉的臉上硬擠了兩行淚出來,淚眼迷蒙楚楚可憐。
沈雲崖趕緊握住胸口的小手,把人摟懷裏不住安撫:“這不是府裏事情多,忙了好一陣子嗎,這一忙完就馬不停蹄過來了!”
兩人一個梨花帶雨,一個情深意切,趕緊就上樓往疏月房間中走。
進門時沈雲崖無意間回頭朝樓下一瞥,餘光正好看見一抹身影抱着琵琶從大門口走進來。
沈雲崖一頓,旋即回到走廊上對樓下揚聲說道:“蝶音姑娘是吧,又見面了,看來我們緣分匪淺,姑娘的琵琶曲是無論如何都要欣賞一番了。”
蝶音站在樓下,仰頭朝他嫣然一笑,嬌聲回道:“蝶音先去換身衣裳,一會去見公子。”
沈雲崖轉身進了房間,落在後面的疏月下意識朝樓下南樓的身旁看了看,眉尖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疏月關上門,兩手一抹臉龐,把臉上的淚擦幹幹淨淨,湊到沈雲崖面前小聲問:“殿下您真是來喝酒的?”
“不行啊?”
“就沒點別的事?”
“什麽事?”
“例如再納個妾什麽的。”
沈雲崖伸手朝她腦袋拍了一下:“坐好,廢話怎麽那麽多呢?”
疏月坐回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沈雲崖,不知道怎麽就有點心驚肉跳,攪着帕子半天說道:“您別這樣,您這樣我害怕。”
沈雲崖就納悶了:“我怎樣了?”
疏月苦惱地皺着腦袋,她哪知道。
“我就是覺得,有點山雨欲來風滿樓那感覺。”
沈雲崖才不理她什麽感覺,他現在高興着呢!
他已經想好了,為了活命,就不能惹怒蒼暮。
現在為了讓蒼暮以後能放下心來,第一件事就是要給自己找一位紅顏知己!
以後跟人家在一起,正經對人家好的那種。
那個蝶音看着就挺有眼緣,疏月其實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種熟人不太好下手的感覺。
他這邊正想着,門口已經傳來緩慢的腳步聲。
疏月動作迅速地一拉沈雲崖坐到了窗邊的貴妃榻上,門上響起敲門聲的時候,她一把拽亂了自己和沈雲崖的衣襟,接着又揉了揉自己的雲鬓。
“進來吧。”
門應聲而開的時候,疏月正嬌羞地把沈雲崖從自己身上推起來。
蝶音站在門口,不動聲色地以極快的速度掃了兩人一眼,接着垂眸目不斜視地走進來,抱着琵琶跪在了沈雲崖面前。
“适才得知奴家今日驚擾的竟是離王殿下,殿下仁厚,蝶音一定永記于心。”
疏月倚在沈雲崖懷裏,笑道:“怪不得殿下要贊一句緣分匪淺,蝶音妹妹剛來伊人汀不久,你們能在外面遇見,倒是真巧了。”
疏月話說完,起身去地上扶起了蝶音:“殿下你是不知道,蝶音妹妹一手琵琶絕技,驚動了半個胤都。您今日是得了巧兒,才讓她願意為您一人獨奏。”
沈雲崖老神在在地說道:“所以,這便宜得占,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兩位姑娘手絹捂着嘴,被他逗得笑到前俯後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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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亮,蒼暮就騎了一匹快馬出城。
一路風馳電掣,幾乎沒有停歇,才在傍晚夕陽漫天的時候到了長虞山。
長長的臺階幾乎看不到盡頭,一片金輝裏,山頂缭繞的雲氣包裹着隐約的黑色建築。
寺廟鮮少有這樣成片的黑色,鐵檻寺的不一樣,是因為山腳鎮着百鏡千回的入口。
寺裏聖僧一脈,千百年來,用肉身淨化百鏡千回動蕩時溢出的怨力,護着這人間草木葳蕤的四季。
蒼暮将手裏缰繩交給了山門旁邊的小沙彌,擡腳踏上了臺階。
到鐵檻寺後,說明來意,一個和尚領着他到了一處偏僻安靜的禪室。
門上敲了三聲,和尚離去,裏面一個僧人開了門。
僧人瘦瘦高高,月白僧袍穿在身上顯得長身玉立,開門見到蒼暮一點沒有驚訝,雙手合十,微微朝蒼暮行了個禮。
蒼暮恭恭敬敬回了禮,直起身的時候,淡然說道:“未盡大師,我這幾日隐有不安。”
未盡垂眸,眼中仿若古井無波。
“凡事不可太過。”
蒼暮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想起了師父問他的話,但他渾然不在意,沒覺得自己這算什麽執念深重。
“我之所求,從來就那麽一點。”
“一點,也會極端。”
“那就極端吧。”蒼暮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兩個人跟打啞謎一樣,彼此具體指摘的是什麽其實各自都是模模糊糊。
但一個覺得自己示了警,一個覺得自己表了意,也算大家都滿意。
“底下入口最近沒什麽異常吧?”
“有。”
蒼暮一愣,“怎麽?”
“之前怨力外溢,有越來越嚴重之勢,但是這幾天入口突然穩定下來了,幾乎阻斷了外溢。”
“好事啊!”蒼暮也沒表示別的,一副什麽事都不太上心的樣子,他又問:“幾次三番送信讓我來,什麽事?”
“有一事相求。”
一陣清風吹過,攪動着空氣中隐約的檀香,禪房門口就是一顆菩提樹,枝葉在微風中發出輕微的沙響。
未盡将所求之事說完,蒼暮撩起眼皮盯着面前垂眸斂目的人好一會。
想說什麽最後還是沒有張口,半晌只是沉沉嘆了口氣。
夕陽最後的餘燼落到了地底,天空在一瞬間沒入一片昏暗。
“好。”
蒼暮連門都沒進,話說完了扭頭就走。
濃重的夜色慢慢掩蓋住大地,蒼暮把黑色的兜帽一蓋,幾乎跟黑夜融為一體。
未盡站在門內,在他身後遠遠說道:“似是故人來。”
蒼暮只是側了一下眸,半點沒有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