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作繭自縛
第22章 作繭自縛
那是一個冰冷的劊子手。
用熔爐裏冶煉出的最鋒利的武器。
就這樣硬生生劈開他的心肺。
沈雲崖覺得自己的心肝膽肺,都從中間被撕開了。
而不管他如何的流血和流淚,都不會讓那人前進和後退的步伐有絲毫的凝滞。
石頭冰冷。
他覺得自己比石頭更冷。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
沈雲崖在昏厥中又一次有了意識。
這時天邊遠遠傳來一聲沉沉的打雷聲。
要下雨了嗎?
下吧,把這一切,都沖幹淨吧。
搖晃好像沒有盡頭,而他已經麻木到,幾乎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很快意識又陷入一片黑暗。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頭頂炸響的一聲驚雷裏,沈雲崖慢慢睜開眼睛,悠悠醒轉。
結束了嗎?
他手臂撐着身底的石頭,抖的險些支撐不住自己的重量,緩緩擡起頭看,他還在蘆葦蕩裏。
那聲驚雷過後,這裏又是一片寂靜。
沈雲崖緩緩轉身向身後看去,天空透了一絲風下來,身後蘆葦搖曳,但是空無一人。
他努力忽略腿上斑駁的痕跡,破碎的布料遮蓋不全他也不去管,緩了一會,起身搖搖晃晃向外走。
其實如果靜下心來仔細分辨,是能夠看出蘆葦蕩越往裏越低的地勢的,盡管平緩到走起來幾乎感覺不到。
之前,他被恐懼占據了頭腦,才會完全錯亂了方向。
又一聲驚雷。
大雨來的猝不及防。
腳下的路開始變得泥濘,沈雲崖腿本身就抖得厲害,這樣一腳下去幾乎出不來。
他索性踢了鞋襪,打算就這樣赤腳走出去。
爛泥裏有尖銳的石頭,紮人的木刺,他就這樣毫不在意地把雪白的腳掌踩了上去。
沒走兩步,前方有人撐着紙傘分開蘆葦向他走來。
沈雲崖努力站直了自己的身體。
自尊讓他不願意這時候在這個人面前低下頭。
蒼暮的面容,在雨幕後漸漸清晰。
他在沈雲崖身前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兩個人隔着雨幕看着彼此。
沈雲崖渾身被大雨淋透了,輕薄破碎的衣裳全部貼在身上。
蒼暮的目光平靜地往下看。
衣服碎裂的布料一直拖到身後的地上,布條遮不住腿上的痕跡,隐隐有血色流下,在雨水中洇開。
沈雲崖的膚色在冷雨裏白的驚人,雪白的腳掌就這樣踩在爛泥裏。
沈雲崖讨厭蒼暮的目光。
像是在肆無忌憚地欣賞一件完美的戰利品。
蒼暮在傘下勾唇。
“哥哥,生辰快樂。”
沈雲崖瞳孔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他努力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思緒。
說出口的話,氣若游絲。
“我是不是,要謝謝你的生辰禮。”
蒼暮眼睜睜地看着沈雲崖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出這句話,接着全身脫力向地上摔去。
他扔掉雨傘,過去一把将人抱住。
沈雲崖暈倒在他懷裏。
雨幕之下,蒼暮單膝跪地抱着懷裏的沈雲崖,他伸手輕輕拭去沈雲崖臉上的雨水,像是在擦拭無上的珍寶。
然後慢慢垂頭在他唇上落了一個吻。
“哥哥乖,疼才會長記性啊,你怎麽可以認為我們是錯的?你怎麽可以想丢掉我?哥哥要記住,以後再也不要說這樣的話了,也不要動這樣的心思,不然就會疼。”
“我明明不喜歡聽,都要你不要說了。”
“你不可以喜歡別人,你說過的啊,你只會喜歡我。”
“愛我疼我,一輩子朝夕相處。”
“你不是逼着我答應,死都要跟你躺在一個棺材裏嗎?”
大雨滂沱。
蒼暮抱起沈雲崖掠向山腳。
再一次有意識的時候,沈雲崖感覺到自己躺在溫暖的水裏,血液中的冰塊化開,疼痛開始湧向渾身的所有地方。
他睜開迷蒙的眼睛,看清蒼暮的動作,頓時慌張的想把蒼暮踹開。
“滾開,你他媽滾開!”
他用盡了全力,但現實那只是很小的幅度。
蒼暮把他撈在懷裏,小聲的哄道:“哥哥乖,不要動。你受傷了,要塗藥膏,東西得弄出來不能放裏面。”
“去你媽的!”
蒼暮把人禁锢住,額頭相抵,一只手輕輕捏着沈雲崖後頸。
“乖,不鬧,睡吧,睡一覺就好了,哥哥乖......”
沈雲崖原本就松松散散的意識,沒一會就四散開來。
沈雲崖睡了三天。
一直在做噩夢。
他夢見自己掉進一個深深的雪窟之中,雪窟到處都是怪物,它們一直追他,撕咬他,他就只能一直跑,一直跑。
但是好冷啊,越跑越冷,越跑越冷。
好累啊。
奔跑的間隙,他聽見有人在他耳邊柔聲說,哥哥,你發燒了,把藥喝下去。
沈雲崖想不起來是誰在說話,但是本能地聽話把藥喝了下去。
夢裏他只是覺得,只要把藥喝了,就有力氣甩掉怪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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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過後的清晨,沈雲崖緩緩睜開了眼睛。
房間中光線昏暗,他反應了好一會才想起這裏是隐室。
一下子慌張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嘩啦的聲音傳來,沈雲崖這才發現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東西。
他搖晃着鏈子,拼命想把自己的手從環扣中解出來。
但努力半天,最後的結果只是讓自己的手紅了一圈。
“你弄不開。”門口突然響起溫和的嗓音。
沈雲崖扭頭去看蒼暮:“你什麽意思?”
蒼暮像是沒聽見,端着手裏的藥來到床邊,“終于醒了,哥哥過來喝藥。”
“我問你話呢!”
蒼暮彎腰對他輕輕的笑道:“都醒了,難道還要鬧着一口一口喂?不過我倒是很願意!”
沈雲崖舉着手,咬牙一字一字地說:“他媽的我問你什麽意思!”
蒼暮還保持着那個彎腰的姿勢,甚至臉上笑容的幅度都沒有變,但是垂下的眸子危險地眯了眯。
“醒來的哥哥果然不聽話,”他伸手握住沈雲崖的手腕,“所以這樣,有什麽問題嗎?”
“至于什麽意思,”他指尖摩挲着沈雲崖手腕,深潭一樣的眸子卻緊緊盯着沈雲崖,笑得意味深長,“這些東西可都是哥哥自己一樣一樣置辦的,什麽意思哥哥應該比我更清楚啊!”
沈雲崖脊背塌下來,抖着唇半天沒有說出來話。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所謂,作繭自縛。
雖然那自己并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