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你看上去很不情願。”

飛機上,松田陣平咬着吸管,漫不經心地說。

“你想多了。”

琴酒閉着眼說,不過冷淡的語氣卻十分直白地告訴松田陣平他并沒有想多。

其實這件事已經很明顯,從登機前琴酒一見到他就變得木然的表情以及這一路子都懶得睜眼的行為,無一不透露出他無聲的抗議。

松田陣平眼皮狂跳,他冷笑一聲,“不過我也不想跟你行動,但這是BOSS的命令,可真是讓人為難。”

“哦。”此人完全油鹽不進。

松田陣平咬了咬牙,眼不見心不煩地閉上眼。

十幾個小時就在這種沉默壓抑的氣氛中悄然過去。

落地後,兩人一言不發地走到機場對面的商店,仍舊沉默着不作聲。

這附近的建築都是高大偉岸的石磚房,像是蒼涼月色下冰冷的大教堂,規整複古像是黑白照片染上了暮色,白雪輕飄飄地往下落,鋪滿巨人的身軀,散出一種沉默的肅穆。商店門口游客不多,但有很多小攤,他們穿着厚重的棉衣帶着帽子推着小車守在綠皮郵箱旁、街角或是路燈下。

大多是賣煙的商販,推車上擺着散裝的煙葉或者是包裝的雪茄香煙。他們縮着手在車邊轉悠,口中吐出蒼白的寒氣,走幾步,要是想起來就吆喝一聲,想不起來就繼續走,他們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意,只是一味地沉迷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們路過了一個正在喝酒的男人,他瞄了眼兩人的穿着,露出一個很熱情的笑:“兩位先生,要買煙嗎?”

他拉開厚重的大衣,露出衣服內部上面塞得滿滿的各種香煙。

“低價賣,絕對是這附近最劃算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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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搖搖頭,看着男人可惜地笑笑,又合上大衣,倚到牆上喝酒。

很奇怪。

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在琴酒心中逐漸放大。

他幾年前任務中路過一次蘇聯,那時蘇聯路上充滿着熱情洋溢的吆喝聲,男高女中的吟唱響徹整個廣場,地上走着充滿希望的賣報兒童和賣花女,路過商店時能聽到裏面客人與老板充斥着激情的讨價還價和叫罵聲,與如今的奄奄一息的繁忙完全是另一種不同的景象。

如今這裏依舊忙碌,但像是輕歌曼舞後陷入了一場情緒的低迷。

等了一會兒,打到了輛車,一人一邊,看着窗外白雪皚皚發呆。

汽車久久沒有動,不知道是在幹什麽。

幾秒後,司機勉強維持着和善的笑容,友好地詢問:“請問兩位要去哪裏?”

這才發現沒告訴司機目的地的兩人:“......”

都怪琴酒/松田陣平!

在司機逐漸因不耐煩而飙升的殺氣中,琴酒告知了司機目的地。

“富人區,最近接到了很多富人區的客人哦,是不是我也要發達了呢。”

司機不帶惡意地笑了一聲,他發車前摩挲了一下手指,問:“介意我抽煙嗎?”

“随意。”

他從口袋裏掏出半支雪茄,吸了一口又小心地放回盒子裏。

琴酒注意到那個盒子很精美,木盒,鑲金,盒內帶着些碳黑。司機似乎以為他是在好奇他的舉動,發動汽車笑了一聲。

“不要笑話我,買不到啦,太貴啦,消費不起,就這還是上一位客人打賞的呢。”

松田陣平開口:“附近不是有很多賣煙的嗎?”

司機哼笑一聲,很是不屑的意思:“一群黑心商人,鬼知道他們從哪裏搞來的東西。一輩子沒見過錢一樣,打着商人的名頭幹着強盜的勾當,一盒萬寶路都要四十盧布呢,都能買三十個吉士漢堡了,天知道普通人辛辛苦苦幹一個月工也就一百五十盧布。就因為這事,昨天這裏還打了一架呢,你看這群小兔崽子老老實實不作妖,那是因為他們被揍得動彈不得了。”

“不過願意花錢的冤大頭也不少見......”他眼睛往外瞥了下,然後揚揚頭努努嘴示意窗外,“看,總有願意花錢的傻子。這下子他們可滋潤咯!”

琴酒和松田陣平看向他指示的地方,在漸漸遠去的街頭,一個西裝革履披着貂皮大衣的男人随手在空中指了指,随後攤主喜笑顏開地捧出幾盒香煙。在周圍小攤攤主羨慕和酸溜溜的眼神下,從男人手中接過了一把鈔票。

這似乎是一門暴利行業。

琴酒若有所思。

遍地都是壓實的雪,又白又黑在地上閃着油光發亮的光。汽車穩定而勻速地前進,速度不快,但在這種天氣裏算是火箭般的速度了。司機很健談,各種段子笑話講了一路,雖然後面兩個顧客都沒怎麽笑過,他也不覺得尴尬,講完笑話還給他們講一些注意事項。

別墅區外人不能進,最終汽車停在離家不遠的路邊,琴酒付了錢,松田陣平在兜裏掏了掏,又給司機一盒煙。

琴酒略詫異地看他一眼,松田陣平言簡意赅地說:“戒煙。”

“稀罕貨啊。”司機一愣,看清東西後眼睛瞬間驚喜地發亮,“多謝多謝,兩位好人有好報。”

一通真心實意的馬屁和祝福混搭着落下,司機喜笑顏開地開車離開。

這裏是科索沃夫家的房子,組織在蘇聯并沒有留下什麽,唯一的幾套房子在皮斯科離開的時候已經被他租出去了。本來是打算租房,但是琴酒想了下,他這次必然是要回一次科索沃夫的,幹脆就用之前安格琳娜交給他的房子好了。

在路上,兩人維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并肩而行。

過了一會兒,琴酒冷不丁說:“這是科索沃夫的房子。”

“嗯?”松田陣平怔了一下,緊接着意識到琴酒終于願意開口解釋,他心裏一跳,心上壓了一路的積雪就這樣柔和地融化。

琴酒以為他在疑惑‘科索沃夫’這四個字,便說:“是與我血脈相連的家族。”

松田陣平懵了一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琴酒繼續說:“六年前确認的,也就是在你進入警察學院後不久。這幾年我們都有聯系,組織與之合作的白鴿集團,也就是我們這次任務的其中一個就是科索沃夫的産業。”

他三言兩語概括了這幾年的事情,又不動聲色地揭過了維克托莉娅對他的追殺。

松田陣平全程一言不發,像是突然被這個消息震懵了,冷酷的臉上都有一瞬間閃過一絲茫然,讓這張很有威懾力的池面臉顯得有些憨憨的。

琴酒沒有幹擾他的思考,沉下心來,靜靜地等着他接下來的诘問。

等松田陣平自己消化完後,突然問了句:“那你怎麽不回去?要我的話我就回去了啊!”

“嗯?”琴酒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既然都找到自己的家了,還在組織裏留着幹嘛呀!”松田陣平恨鐵不成鋼地說,“當然是快點跑路啊!”

他嘟嘟囔囔地數落了琴酒一頓,把他說得有些懵圈。

“沒想到啊,大家族的繼承人啊。”松田陣平臉上沒有介懷的意思,像是并不介意自己的幼馴染将這麽大一件事瞞了自己這麽多年,他摸了摸下巴,沒心沒肺地說,“這樣的話,豈不是逃離組織後不用工作都能生活得很好了?”

他興致勃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回去了,也不要忘了我啊!”

本來以為這個消息會讓他有所芥蒂的琴酒:“......”

果然還是高估他了。

在勾心鬥角的組織氛圍裏過了多年,這人還是沒什麽太深的心機,或者是這幾年在高中和警校裏被那群學生清澈又愚蠢的心靈感染了。但說到底,這人的本質其實就是一只天性樂觀的小狗罷了。

琴酒感覺心裏突然有個地方塌陷了一塊,像是高牆轟然倒塌。他或許是松了一口氣,無奈地聽着身邊這人又開始絮絮叨叨起“逃離組織的第一百零一種方法”。

近日裏冷戰的隔閡悄無聲息間被打破。

琴酒餘光瞥到這人腳步都雀躍起來,有些好笑地翹了下嘴角。

好傻啊。

松田陣平一念起逃離組織的千方百計之後那話就如江水滔滔不絕,他設想起未來的種種美好,突然腳步一頓,疑惑地摘掉墨鏡,“哎?”

琴酒:“?”

“那這樣的話,我是不是也叫見你的家人?”松田陣平遲疑。

“你覺得呢?”琴酒挑眉。

松田陣平倒吸一口冷氣,“我覺得?我覺得好像是要見的。”

“你倒不算太傻。”

“我真的很好奇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松田陣平靠近琴酒,皮笑肉不笑地攬住他的肩膀,咬着後槽牙,“難道我在你心裏就是一個弱智兒童的形象嗎?”

琴酒一巴掌拍開他的手,“我可沒說。”

松田陣平踉跄一下穩住身形,無奈嘆氣,“好吧好吧,不提這件事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要見你的家長耶。前十幾年我們兩個人可是共用幾個家長的,這一下子分得這麽清,這感覺好奇怪啊。”

他糾結地揉了揉頭發,瞬間留下一頭雞窩。

琴酒眼帶笑意地看着他,倒是從他身上挖掘出一種奇異的局促不安,他敏銳地察覺到什麽,略帶挑釁地勾起唇角。

“你怕了?”

“哈?誰會怕?”松田陣平猛地睜大眼睛,像是為了證實自己的話,聲音有些欲蓋彌彰地拔高,“不就是見家長嗎,跟見貝爾摩德有什麽兩樣,有什麽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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