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警視監話音落下,整個辦公室裏沒有一人敢說話,但是他們不敢說,不代表他們不敢看。

就警視長注意到的,已經有幾個人“偷偷摸摸”地往他臉上看。

看似隐蔽收斂,但那些人的眼神明晃晃,就差沒指着他的鼻子說“就是這個人放走的嫌疑犯”了。

他臉色逐漸發青、發黑,警視長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膽大包天的人,看那些人腦子缺根弦一樣還跟他傻笑,警視長只覺得心髒要氣炸了。與此同時,他也對當時給自己下命令的琴酒産生了深深的怨怼。

——要不是這人莫名其妙讓他放走幾個小羅喽,他至于過早暴露身份,遭到這些條子的懷疑嗎!

這下好了,組織已呈現大廈将傾的頹勢,只要警察這邊不掉鏈子,拖個一年半載也能把組織餘孽處理幹淨。但是他這種被埋進警方的暗線可算是進退兩難了,他拎得清,組織完蛋,只要他的身份沒有暴露,警視廳就是他永遠的退路。

因此在他意識到組織要完蛋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處理掉這些被抓起來的組織成員,但問題是這些組織成員身份并不簡單,尤其裏面還有他的老東家朗姆。

他敢說,他前一秒下定決心處理掉這些人,下一秒朗姆就跟他同歸于盡。

說實話,他這些天過得很不好。

每天都在擔心着朗姆發瘋把他供出來不說,還要分出心思來應付朗姆的暗示,一旦沒有及時回應,朗姆就會“不小心”洩露他的一些身份疑點。

警視長感覺自己的心理都快扭曲了,就在今天早上的時候他還在思考徹底扔下組織和警視廳打包跑路的可能性。但是警視監一個電話過來,說是要進行什麽例行視察。

警視長:“......”

在警視廳幹了這麽多年就不知道什麽例行視察還得警視監和警視長出面。

但是日本的這些警察腦回路很清奇,尤其是某些上層,想一出是一出的把戲五花八門,警視長雖無語,但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他以為這就是警視廳上級心血來潮下來“體察民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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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罵罵咧咧,滿心不情願,但警視監是頂頭上司,他就算撂擔子走人現在也不是個好時候,滿腹牢騷地發洩半天,還是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溜須拍馬。

他的想法很簡單,走一步看一步,現在他的身份還沒有徹底暴露,那一切就還都有回旋餘地。

東方古國有句古話:“船到橋頭自然直。”

順其自然,不能急,越急破綻越多。

......

但是現在,警視長看着警視監已經帶上了審視的目光,心中一片死寂。

[完了,看樣子警視監早就開始懷疑他了。]

他不傻,幾乎是立馬反應過來今天這場突如其來的例行視察大概是場鴻門宴,不過他心裏還抱着幾分希望。

[沒關系,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一步,他們沒有證據,不可能越過規矩直接給他定罪。除非他們能讓朗姆招供,否則他就是永遠安全的,至于朗姆那裏,他并不是很擔心,朗姆精明得很,現在他是朗姆離開這裏的唯一希望,就算朗姆對他再不滿也不可能直接掀他老底。朗姆只會選擇憋屈地保下他,而他也可以趁機洗清自己的嫌疑。]

警視長幾秒鐘想了一堆,思緒流轉,他很快冷靜下來。

而在其他人眼裏,則是警視長在被所有人盯住後沉默了幾秒,然後面不改色地頂着一張冷臉開口:“既然這樣,我們就去看看吧。”

嚯!這麽淡定?

在場人皆是一驚。

有些人被他平靜的表現打消了懷疑,紛紛松了口氣。

“吓死我了,應該是錯怪警視長了吧。”

“對啊對啊,應該是中間有什麽誤會,怎麽可能會用職權放嫌疑人離開呢?”

有些人則是不屑地嗤笑幾聲,壓低聲音吐槽。

“他臉皮還怪厚的。”

“哇這心理素質,給我多好啊。”

後者基本都是在醫院連環殺人案當天值班負責審訊嫌疑人的警察,他們記憶猶新,腦子裏可清清楚楚地記着這人當時是怎麽突然帶了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沖進了辦公室,然後二話不說命令他們放人的醜惡嘴臉。

權勢壓死人,他們頭一次從自己的領導身上體會得淋漓盡致。

——他甚至連最簡單的簽字手續都不願意配合他們!

他們雖然壓低了聲音,但總歸辦公室裏基本是一群大老爺們兒,那聲音疊在一起也不小。各式各樣的評價傳進警視長耳朵了,他心裏殺人的心一再加深,默不作聲地記下了那些人,等着日後算賬,表面上還是風輕雲淡的模樣。

不管別人怎麽讨論,臉上沒有一絲心虛,端的就是一個“被冤枉啊大人”的态度。

這倒是讓說閑話的人也冷靜了不少。

話還是不要說太死,萬一警視長真的是被誤會的呢?他們可不想被穿小鞋。

警視監将這些全都看盡了眼裏,心裏也有了大致判斷。

他看向安室透,說:“這樣,煩勞您講一下自己自首的原因了。”

安室透點頭:“會說的,但在這之前,我有個要求,我要見朗姆。”

“現在可是你要自首,有什麽資格跟我們提條件?”警視長冷着臉說。

“憑我手裏握着你們想到瘋的證據,警視廳裏面也埋着幾個極道暗線,你們不會不知道吧,”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說,“過期不候哦,如果不讓我見朗姆,我現在就把這些東西毀掉。”

所有人臉色巨變,他們驚疑不定地看向那個金發男人,眸子裏流動着滿滿的震驚。

——警視廳裏有極道的人?什麽鬼,他們被偷家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不好看,任誰知道自己的家被老鼠鑽了幾個洞都不會開心。

他們現在也來不及警視長什麽情況了——再怎麽樣也是個警視長,他們能想到的最壞的情況是警視長徇私舞弊,收受賄賂,作風腐敗,但其他的他們還真沒考慮,他們現在只關心金發男人口中的證據。

“答應他!”

有人氣紅了眼,不就是跟罪犯見一面嗎,好說啊,反正這倆人之後也得做鄰居,提前認識一下也沒什麽,但是這個證據絕對不能丢!

“必須答應他!”

其餘人也紛紛躁動起來。

警視監臉色不算多好看,但總歸比其他人能藏得住事,他用眼神威懾這群人安靜下來,銳利冷靜的目光看向安室透,像是在判斷他話語的可信度。

他看向警視長,帶着些許詢問的意思:“你怎麽看?”

我看不怎麽樣。警視長冷着臉想道。

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确實被吓了一跳,但是緊接着他發現對面的人看他的眼神并不熟悉,判斷出對方極有可能沒有他的證據後,警視長心裏冷靜得不可思議。

在聽到警視監的詢問後,他像是仔細思忖了幾秒,然後點點頭:“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眉眼之間滿是認真,任誰看上去,他都是一個一心為民公正可靠的人民警察。

他這樣的表現更給在場的所有警察都吃了一記定心丸:果然,警視長只是作風有點問題,立場上還是沒出什麽大問題的。

他們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對警視長的信任已經下滑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不是極道卧底就行。

警視監滿意地點點頭,“好,那我們走,去拘留所。”

一行人雷厲風行,說幹就幹,頓時放下手裏的活計,跟放羊一樣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警視監回頭看了眼這一辦公室相當自覺跟過去“看熱鬧”的人,默了默,還是沒說什麽。

算了,讓他們跟着吧,就算不讓他們跟,這群小兔崽子也坐不住,說不定會幹出什麽離譜的事情。

幾十號人浩浩蕩蕩,一身警服平整飒爽,各個盤靓條順,平鋪在走廊上,宛如天團出街,帶來極強的壓迫感和安心感。

被全程無視的金長發男人和黑發男人也不作聲,悄無聲息地跟在警察大軍的身後。

松田陣平輕啧一聲,“這人還真沉得住,是個棘手的,演技簡直跟貝爾摩德不相上下,怪不得能一路幹到警視長的位置。就他這心理素質,只要朗姆沒瘋,這次‘甕中捉鼈’還真成不了,怕是要無功而返。”

琴酒淡淡道:“是一定。”

這次由公安和警視廳聯合拟定的“甕中捉鼈”計劃一定會無功而返。

他說的是事實,這卧底的道行可比安室透要高上不少,就連波本放在他面前也是個弟弟。

就他頂着一群人懷疑的目光而能臨危不亂就很能說明這件事了。

“但好在我們也沒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松田陣平笑道,眼裏帶着勢在必得的篤定。

他肯定,這次朗姆和這個卧底一定會吃不了兜着走。

琴酒眼中也帶着淡淡快意,他說:“東西還在吧?”

“自然。”松田陣平彎起嘴角,右手在口袋裏緊緊攥住一個方方正正的小長條,感受到小長條的棱角傳來的刺痛,他笑意加深,諱莫如深道:“一直都在。”

......

結果如松田陣平和琴酒猜測的一樣,朗姆和警視長雖然彼此看不順眼,但是配合相當完美,一絲破綻也沒露出。

一群人來到拘留室後,朗姆看着門口一群條子懵逼了半天,再一看這群條子中混着的兩個穿着老熟人,他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他死死地盯着門口那兩個人,眼珠覆滿猩紅的血絲,“波本!萊伊!你們這兩個叛徒!”

安室透似笑非笑:“朗姆,階下囚。”

殺人誅心,朗姆只覺得腦子裏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徹底繃斷了。

“你們竟然背叛組織——不,應該說你們從來就沒有效忠過組織對吧,兩個該死的條子。”

赤井秀一哼笑一聲,倒是沒反駁。

朗姆怒火更甚,他被怒火沖昏頭腦,但腦子靈活得可怕。

這群人突然來這裏來定然來者不善,而且看樣子波本和萊伊是隐約有些嫌疑犯的表現,他輕飄飄地瞄了眼後頭存在感不可謂不低的警視長,三轉兩轉搞明白情況了。

他氣極反笑:好家夥,這群人還要不要臉,都被他們坑近拘留所了,還要抓着他演戲。

薅羊毛也不帶這麽薅的!

朗姆深深地吸了口氣,在意識到這群人的意圖之後反而安心了不少。

——波本還是年輕,這點小伎倆放在他眼前完全不夠看。

他們今天休想從他這裏拿走一點情報。

朗姆閉上眼,任對面的警察怎麽問都不回答,明明白白的不配合。

問得煩了,就已讀亂回,跟個據嘴的葫蘆一樣,嘴嚴得緊。

見狀,警視長也徹底放心了。

心裏久違的出現了對老東家的贊嘆:不愧是朗姆,雖然懶得打太極了,但這裝啞巴的功夫十年如一日的優秀。

最終結果自然是不太美好。

朗姆什麽都沒透露。

雖然這也在意料之中,但安室透不免還是感到有些失望和不甘。

這讓他怎麽甘心?組織最後的爪牙就在警視廳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他卻不能做出任何行動,甚至還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與法外狂徒暗通款曲,真當他們警察都是死的嗎?

縱心底不平和怒意翻滾,安室透面上還是要維持冷靜。

冷靜,冷靜!這次試探到此為止,不能逼太緊了,一步步來,不能驚動卧底。

慢慢來,一步步,讓他放松警惕,然後.......

安室透眸底暗沉,他深深地閉了下眼。

“敘舊的話已經說完了吧,二位先生,放心,就算沒說完,接下來你們也有大把時間好好敘舊。現在,輪到兩位就地伏法了。”

警視長冷漠的話在屋子裏響起。

安室透剛壓下去的火又“騰”地冒起來了:這人怎麽這麽沒臉沒皮呢!

他差點被氣笑了。

但赤井秀一面無表情的注視讓他瞬間變得心無波瀾。

他看懂了,這個FBI眼裏毫不掩飾的挖苦和冷漠:[就這?進來蹲局子?]

安室透淡定地無視,他看向警視監,伸出雙手:“自願伏法,關于證據,之後交由你們。”

進局子是不可能的,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下,畢竟他現在并沒有被徹底實錘是“警察”。

赤井秀一輕哧一聲,冷冷地伸出雙手。

意想不到的配合。

安室透略詫異地看他一眼:這人竟然願意配合?

赤井秀一幽幽回視:[廢話,不配合怎麽出去。]

一場轟轟烈烈地抓捕行動最後偏了十萬八千裏,卧底沒抓到,倒是把自己送進去了。

說出去得讓人笑掉大牙。

然而安室透現在已經百毒不侵堅如磐石了。

他巋然不動,淡定地等着他們給自己戴手铐。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出現一陣小小的騷動,門外的吃瓜群衆默契地後退空出一條路,讓那兩個“外國人”能夠通行。

警視長眼皮一跳,心中突然生出一些不詳的預感:“你們又是誰?”

“啊,我們嗎?”那個雙手插兜的黑發青年散漫地掀了掀眼皮,吊兒郎當道,“熱心群衆呗。”

警視長:“誰讓他們進來的?”

“報告長官!他們似乎從一開始就在這裏,他們是跟那兩個人一起進來的!”

就是存在感太低了點,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們。

警視長臉色已經黑得不能看了。

意外頻出,一個接一個,還要不要人安分了!

警視監倒是和善地笑了笑:“兩位先生是有什麽事情要說嗎?”

“對,要事。”松田陣平點點頭,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長條形u盤,吊環挂在手指上來回轉動,他說,“有人托我們交給你們一個u盤,說是裏面都是什麽卧底證據,哦,對了,我沒記錯的話,裏面也有這位警視長先生——哥頓酒先生的成長,呃,犯罪經歷?”

他要笑不笑的,總之眼中沒什麽笑意。

那雙冷靜的綠眸徑直地看向警視長,竟讓他背後生出一層冷汗。

代號落下的一瞬間,大腦陷入空白,他勉強消化了這人話中的信息量,回過神時,全身已被寒意侵襲。

手腕上一重。

警視長錯愕地擡起頭,警視監仍是慈眉善目的樣子,說的話卻不怎麽祥和:“佐助警視長,規矩需要,請配合一下吧。”

嘴上很謙和地說着敬語,但卻一點也不溫和地讓人把他帶到了隔壁的拘留室。

他微笑着囑咐:“注意了,一定要好好調查,仔細調查,不留餘力地調查,一定要細致到角角落落,不要冤枉我們佐助警視長啊。”

接手的下屬看着他的笑,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他竟然聽懂了警視監的意思:好好調查,讓他徹底在确鑿的證據面前失去任何翻身機會!

他渾身一激靈:“是!”

沒想到吃了個大瓜,警視長竟然是極道卧底!

哥頓被喊出來的那一瞬間,朗姆眼裏的光也滅了,他意識到,這個人手裏握着的是真正的證據。

他看向那兩個奇奇怪怪的外國人,一個金色長發青年,一個黑色短發青年。

莫名的既視感。

他沉默地看向旁邊那兩個同樣被這個消息砸懵的兩人。

一個黑色長發,一個金色短發。

印象裏還有兩個形象強烈的青年,一個銀色長發,一個黑色短發。

銀長發和黑短發的這兩人作為誘餌讓他上了波本的當,又跟波本裏應外合讓他栽了個大跟頭。

黑長發和金短發這兩個人配合得神不知鬼不覺,兩個條子,一個把他坑到陷阱裏,一個打斷他的腿,把他送進了局子。

金長發和黑短發的這兩個人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手握證據,直接一錘子把他砸懵,反手把最後還算可靠的同伴送進了局子。

朗姆生無可戀地閉上眼。

艹,他這輩子最惡心長短發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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