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頭頂遙遠的月光慘白如紙,籠罩在一片荒野之上,清澈的溪水如同一條點綴的銀白色緞帶,緩緩流淌在這荒郊野嶺。
在一片寂靜之中,一塊小石子掠過水面,在打了一串漂亮的水漂後,沉入了河底。
駱放坐在溪邊,看着水面被激起的層層漣漪,半晌,他又一次從口袋裏摸出了那封邀請函。
他确定,就是這封邀請函将他帶到這個奇怪的地方來的。因為在收到這邀請函的當晚,他入睡後便來到了這個地方。
這邀請函是黑色的,但在上面卻突兀的燙印着一只血紅色的眼睛,十分逼真,湊近看去,似乎還能看見其間流動的血絲。
邀請函內的白色信紙散發着極淡的香氣,上面寫着簡短的一段話。
“駱先生,歡迎回歸。您将在這裏找到真實的自己。珍惜生命,祝您游戲愉快。By洛娅瑪門。”
駱放看了半晌,然後将邀請函妥帖放好,他休息過後便站起身,準備再往前走一會兒。
從他這個方向看過去,已經隐約可以看見城市的影子了。
只有到了城市,見到了人,才能知道他如今究竟是個什麽處境。倘若如邀請函上所說的,那麽這又是個怎麽樣的游戲?
駱放一路沿着溪流行走,在經過一個矮坡之後,他的腳步倏的頓住。
他看見了圓月倒映在平靜的水面,在溪畔,有一個半個身子都泡在水裏的少女,她破碎的長裙與烏黑的長發散落在水面之上,那張精致可愛的小臉比倒映在水裏的月亮還要白。
駱放反應過來,連忙沖上前去一把将少女從水裏拉了起來。
然後,駱放探了探她的鼻息,才發現少女早已失去了呼吸。
少女面無血色,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似是被什麽利器割裂,雖然此時已經不往外滲血了,但乍一眼看過去,依舊是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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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的是一條黑色的長裙,上面勾畫着精致繁瑣的紅色花紋,但長裙的樣式看着有些古舊,讓駱放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駱放将少女平放在泥地之上,說:“我也沒空讓你入土為安了,要不改水葬你覺得怎麽樣?”
話雖如此,駱放還沒有真将少女丢進溪水裏的想法,但也不可能讓他挖坑把她埋了。畢竟這月黑風高夜,他在這裏刨坑埋屍總覺得……奇奇怪怪的。
最後駱放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他将少女抱到了溪水不遠處的大樹邊,讓她坐靠着大樹。
駱放打量了一下少女,最後選擇在離去之前脫下了身上的外套,搭在了她的身上,遮住了她的狼狽。
做完了這一切之後,駱放站了起來,轉過身。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駱放感覺身後似乎傳來了動靜,緊接着,他的手指傳來了冰涼的溫度。
那冰涼順着夜晚的冷意一并爬上他的脊椎,讓他渾身僵硬。
駱放緩慢的轉過頭,就見那分明已經失去呼吸的少女睜開了眼睛,拉住了他的手。
駱放:“……?!!”
他震驚的望着拉着他的手爬起來的少女,一時忘了他是該給她來個過肩摔,還是甩開她的手跑路。
在他愣神的這片刻功夫,阮莓也好不到哪裏去。她失去了很大一部分記憶。她記得自己名叫阮莓,她很漂亮,她擁有一座莊園和許多漂亮衣裳,以及她很強。
不過,哪怕是失去了記憶,阮莓也下意識的想将眼前她認為冒犯了她的人殺死——
她擁有強大的力量,她可以抓住這人類的手臂與肩膀,将他掀翻在地,然後擰斷他的脖子,讓他為自己的無禮舉動付出代價!
阮莓想着,然後踮起腳,另一只手搭在了駱放的肩膀上。
駱放下意識的一把推開阮莓,阮莓猝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跄了一下,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條件反射。”話雖如此,駱放卻沒有上前将阮莓拉起來。畢竟此時摸不準情況,駱放又是真真切切感受到她沒有呼吸的。
一陣涼風吹過來,阮莓打了個噴嚏,明白了她強大的力量已經随着那些記憶一同消逝。
阮莓也不站起來了,直接坐在地上往後退了兩步,背靠大樹盯着駱放無聲催他趕緊滾。也不知是因為剛從水裏被撈出來,還是摔疼了,她漆黑的眼眸濕漉漉的,像是要哭了似的。
駱放沒讀懂阮莓眼神裏的意思,在他看來,就是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要哭了。
駱放站在原地,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措,後知後覺的覺得他似乎是欺負小姑娘了。他想着,便半蹲在了阮莓的身前,說:“好了,別哭。我帶你回家。”
阮莓神思恍惚了一瞬,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将冰冷的手搭在了駱放寬厚溫暖的掌心了。
駱放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你家在哪?前面的城市?”駱放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外套,披在阮莓的身上。
阮莓沒回應,而是嫌棄的抖了抖,把外套抖了下去,絲毫不領情。
駱放撓頭:“很冷嗎?”
他重新将外套撿起來,怕阮莓發抖的時候又給抖掉了,就拎起阮莓兩只小胳膊,給她套上去,扣好扣子。
外套寬大,穿在她的身上,活像是小孩子偷了大人的衣裳穿。
阮莓終于不悅的開口:“不要碰我。”
音色甜軟,像是雨後新摘的草莓,卻帶着難以掩飾的暴躁不耐。
好心當做驢肝肺。駱放“啧”了一聲,說:“跟我走還是留在這裏,自己選。”
阮莓直接越過駱放,頭也不回的往有光的地方走。
駱放悠閑的跟上。
小姑娘腳上踏着一只紅色小皮鞋,另一只也不知遺失在了什麽地方,她只能赤着一只腳,走在雜草叢生的小道上。
阮莓走了兩步,腳就被劃破了,她怕疼,環視四周只有一個駱放。她紅着眼眶說:“別跟着我。”
駱放大步的越過她。
他們只是同路。
他走了沒兩步,身後就傳來了低低的抽泣聲,那個小姑娘坐在地上捂着受傷的腳嘤嘤的哭,還罵他:“騙子。”
駱放回怼:“壞脾氣的小屁孩。”
阮莓哭得更傷心了。
駱放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終于又重新蹲到了阮莓面前,無奈問:“小屁孩,你想我怎麽樣,啊?”
渾身都疼的阮莓吸了吸鼻子,終于示弱:“你說的,要送我回家。”
“那你先起來。”
“背我。”
駱放看着可憐兮兮的小姑娘,嘟嚷:“欠了你的。”
他轉過身,把後背留給阮莓。
阮莓軟趴趴的一個手刀砍他後脖頸。
“別亂摸。”
阮莓癟癟嘴,甩了甩有些疼的手,蹬掉另一只小皮鞋,然後麻溜的爬上了他的背。
駱放穩穩的背着她往前走。
“小屁孩,叫什麽名字?”
阮莓環着他的脖頸,百無聊賴的甩着過長的衣袖,思考着她是勒死他還是咬死他。此時聽見駱放的問話,乖乖回答:“阮莓。”
“家住在哪兒?”
“一個華麗的莊園。”阮莓認真的想了想,說。
“不用加華麗。”
“哦。”
“我是駱放。”
“哦。”阮莓答着,細瘦的雙臂緊緊的環住駱放的脖頸,一點一點的用力。
駱放腳步頓住。
阮莓連忙松了力道,畢竟她現在力量并不大,不能和他硬碰硬。
駱放問:“是不是很冷?”
“嗯嗯。”
“那也不能抱我抱得這麽緊。”
阮莓撇撇嘴,沒什麽誠意的“哦”了一聲。
駱放又背着她走了起來,同時心中在尋思着邀請函上說這是個游戲,那麽眼前的這個奇怪的小姑娘,必然就是NPC了。畢竟,這個游戲總不會讓他像個無頭蒼蠅似的瞎晃悠。
那麽,他要等NPC小姑娘給他派任務?
駱放試探的問:“等我把你送回家,你……”
“我不記得我家在哪裏。”阮莓頭趴在他的肩膀上,有些迷惘的說道:“可能是年紀大了,我忘記了很多事。”
駱放被她這一本正經的語氣逗笑了:“那你幾歲啊?”
“我不記得了。”阮莓無所謂道:“你覺得我幾歲,我就幾歲吧。”
駱放心裏犯了嘀咕,畢竟他也不知道這個游戲世界允不允許未成年出來工作。可萬一人阮莓就是為了養家糊口剛滿月就出來賺錢呢?
貧窮的阮莓,真慘。
駱放嘆道:“小屁孩,要是能氪,哥回去就給你氪。”
身體留下的本能讓阮莓明白這是個怎麽樣的血腥世界,駱放口出狂言讓她嗤之以鼻,傻大個敢把無限世界當養成玩?呵。
NPC小姑娘不愛搭理人駱放也不介意,駱放想可能這就是她的設定。
穿越了雜草叢生的荒野,駱放帶着阮莓翻越了一座小山,站在山頂上的時候,他意外看見了一座藏在山中的村莊。
對比依舊只看得見一個輪廓的城市,駱放看着那個小村莊,開心的說:“小屁孩,你家到了。”
阮莓懶散的望過去,立刻不悅的說道:“那種貧瘠的小村子,才不是我家。”
“你不是號稱失憶嗎?我說那是你的家,那就是你的家。”
阮莓一噎,然後回嘴:“我、我難道不能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嗎?”
“不會吧。”駱放篤定的說:“未成年有防沉迷,你沒在防沉迷時間內通關,還能強制把你送回去?”
阮莓:“……”什麽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