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禱陵莊園內,還在和霍華德的手下交戰的玩家們發現眼前的人變成了柔軟無害的人偶,疑惑之餘,感受到了更為強大的力量,從禱陵莊園的後面傳來。

他們意識到,洛娅已經死去,并且極有可能化身BOSS,收割他們的生命。

駱放同樣明白這一點,他此刻正在高高的閣樓上,面前是一具破損程度極為嚴重的人偶。但駱放不會忘記,就在不久前,眼前是怎樣的慘狀。

洛娅……莓莓……

他深呼吸一口氣,走到洛娅跌落的窗邊,向下看去。他看見了被黑氣包裹的阮莓,她并未現出BOSS形态,她依舊漂亮而可愛,天真而稚氣,與一片混亂的禱陵莊園,格格不入。

阮莓對于目光的感知極為敏銳,她擡首,對着上方駱放露出一個欣喜的笑容,然後,她聲音輕快的喊了一聲“哥哥”。

駱放還沒有反應,阮莓身後站着的人偶便自發的應了一聲。駱放看過去,只看見一角黑色的衣擺。

他看見阮莓回過頭,低聲說了一句什麽,那人偶便轉過身,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阮莓,則是在下一刻,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哥哥,想我嗎?”阮莓笑容輕快而自然。

解決盲徒花費了她太多的時間,耽擱了她回到莊園的時間,劇情已經快要走完了,哥哥對于她的身份,自然是心中有數。她已經無法再僞裝,她也不需要再僞裝。

駱放看着許久未曾見過的阮莓,思念蓋過阮莓長時間以來的欺騙,他大步上前,緊緊的将她擁在懷中。

“莓莓,對不起。”他低低的聲音在阮莓耳畔響起。

阮莓迷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她軟聲說道:“是因為我們分別前的事情嗎?我已經不在意了。”

“不是。”駱放的聲音似有顫抖:“我遺憾不能陪你真正經歷這一切,我距離你總是那麽遙遠……甚至在這裏,我也無法幫到你。”

“過去曾發生過的事情已經沒有必要再提起,但是在這裏,洛娅不死,就不會有阮莓。”阮莓并不在意這些,在這麽多場的游戲裏,她的過去一次次的被撕開,她早已麻木。她說:“哥哥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将洛娅修好。”

“這裏的洛娅,是你嗎?”

“是。”阮莓輕聲說道:“她的身上有我過去的記憶,她就是我。但我并不想讓哥哥看見我這麽狼狽。”

“不狼狽。”駱放立刻說道:“無論是十四歲的洛娅,還是十八歲的莓莓,都一樣可愛。”

“真的嗎,可你不肯給我糖吃。”

駱放聽着便笑了:“你就記得這個嗎?”

“我記得所有的事,唯有這一件令我無比在意。”阮莓話鋒一轉,說道:“當然,我很滿意哥哥的糖,只給十八歲的阮莓。因為這才是真正的我。”

過去的洛娅,愚蠢而天真。

她伸出手,說:“哥哥,我要糖。”

“糖化掉了。”駱放說:“我回去給你再給你帶。”

“啊。”阮莓有些失望,但她很快打起精神,說道:“沒關系,我不要糖,哥哥在我身邊就好啦。”

她稍稍往後退了一步,仰起頭,認真的看着駱放,說:“哥哥願意留下來嗎?”

駱放一時竟遲鈍得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他想不到阮莓會想對他下殺手。他問:“什麽叫留下來?”

“就是被我做成人偶呀。”阮莓軟聲答道,恰巧這時另外三名玩家也趕了過來,她輕飄飄的瞥過他們,聲音裏仿佛帶了莫大的恩賜:“像他們,只配被我殺掉,做莊園後花園的養料。”

趙測和方落臉色不約而同的一變,面對阮莓擺出了攻擊的架勢,趙測還對着駱放說:“你牽着BOSS的手幹嘛?”

“看不出來嗎,他們是一對。”李思眠對于自己的生死已經無所謂了。

趙測&方落:“……?”

阮莓沒有管他們,她只專注的看着駱放,眸中流露出占有的癡迷,她在等待駱放的答案。

駱放願意嗎?

他緊握着阮莓的手,一點一點的松開,他一步一步的後退,一直退到和趙測三人同一陣線。

“莓莓,你不應該讓我放棄生命。”

阮莓“啧”了一聲,她疑惑的問:“有什麽不可以的?你不是早就懷疑我的身份了,卻依舊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我不在意你究竟是不是鬼怪,我甚至可以不在意你一直以來的欺騙,但是莓莓,你不該自私的決定我的生死。”駱放的語氣嚴厲了下來。

“哥哥,這是由我主宰的世界啊,你沒有資格,和我說不。”阮莓倏的笑出聲,微微上挑的眼尾,彌漫着危險:“自我來到無限世界,我所想要的,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阮莓看駱放決心已定,她便扔出了一把匕首。駱放認得這把匕首,這是他從盲徒手裏拿到,然後又轉贈給阮莓的。阮莓曾十分忌憚這把匕首。

而現在,她将匕首扔回給了駱放。

在阮莓和駱放對峙的這麽一小會兒功夫,李思眠小聲嘟嚷:“果然,愛情的小破船說翻就翻,這駱放還不肯聽我勸……”

趙測并未小看看起來毫無殺傷力的阮莓,他低聲說道:“我們真的要和她打嗎?感覺就是小情侶吵架,拉我們做墊背的啊!”

“殺了她。”方落面無表情的說:“我們就能離開了。”

阮莓并未理會他們,她輕輕的拍了拍手,走廊外響起沙沙的聲音,人偶朝着這間閣樓緩緩靠近。

“人偶們會替我好好招待你們的,哥哥,想通了,就來莊園的最高處找我喲。”阮莓說話時身上黑氣萦繞,話音剛落,她便不見了蹤跡。

等待着玩家們的,是新一輪厮殺。

……

阮莓是在天光破曉時,再一次見到駱放的,他的身後是無數破損的人偶,另外三個可笑的人跟在他的身後,氣勢洶洶。

阮莓并不意外他們能從人偶中脫身,因為能夠走到這裏的從來都不會是什麽普通人。但她依舊樂意讓他們和她的人偶去打,因為她要給自己留出打扮的時間。

此時天空已經泛出了一抹魚肚白,想必再過不久便會有明媚溫暖的太陽。神明偏愛于她,總是給予她許多溫暖與光。

阮莓已經換了一身漂亮精致的紅色大裙子,長發披散在腦後,一頂寬檐禮帽半掩住她漆黑的眼眸。她的指尖捏着一把小巧的綢扇,晃動之際,扇沿的刀片鋒利。

阮莓一直很喜歡用刀片,想來是因為過去她最後的那把武器。

駱放看着她,垂在身側握着匕首的手在輕微的顫抖,看得出來,他內心的掙紮,但阮莓并未如此。

她從容而鎮定,對于她來說,收割生命是家常便飯,哪怕眼前的人是駱放。

“客人請。”阮莓提着裙擺,微微颔首,禮貌的示意他們先出招。

方落緊握住她的武器,率先朝着阮莓沖了過去;趙測緊随其後。

阮莓的身手極好,且動作快得他們幾乎看不清,不過須臾,兩人的身上便添了許多的傷口。

阮莓伏在方落的耳畔,輕聲說道:“讓我把你片成肉片吧,姐姐。”

“閉嘴!”方落的身手遠超趙測,她的戰鬥力很高,但她并非阮莓的對手,她不得不高聲對着駱放和李思眠說:“你們還愣着做什麽?!”

李思眠無所謂的靠在牆壁邊,駱放回過神來,舉着匕首沖着阮莓沖了過去。

氣氛陡然轉變,阮莓原本散漫的态度也漸漸的認真。

随着趙測和方落失去戰鬥能力,場上只剩下阮莓駱放兩人。阮莓垂首,看着她被匕首割破的裙擺,輕輕的嘆了口氣。

駱放舉着匕首的手微微下垂,他将匕首尖對着地面,聲音輕顫:“莓莓,我們一定要這樣嗎?”

“哥哥,你離開了這裏,就再也見不到我了。”阮莓輕聲說道:“我也不可能會放過你,所以,抱歉了——”

阮莓的攻勢越發淩厲。

正在這時,一聲木倉聲響起,阮莓敏銳的辨別出了木倉打的方向——毀損的人偶洛娅。

阮莓瞬移了過去,但方落木倉法精準,子彈擦着她的肩膀,打入了人偶洛娅的太陽穴。

在人偶洛娅倒地的那一刻,禱陵莊園大門的方向出現了一道光芒黯淡的門。

阮莓面容沉靜,無喜無悲,她手中的綢扇脫手,方落在人頭落地的那一刻,聽見了阮莓的聲音:“曾有無數的玩家耍小聰明,打壞了我的人偶,找到了門,但那又如何?他們永遠都找不到鑰匙,反而會為此失去了生命。”

趙測看見死去的方落,目呲欲裂。

與此同時,阮莓的脖頸架上了一把匕首。駱放的大拇指按在她的脖頸上,隔開了阮莓脖頸與刀面相貼。

“鑰匙。”他言簡意赅。

阮莓無所謂的說道:“你殺了我,也找不到鑰匙。”

駱放簡直拿她沒辦法。

兩人僵持着。

趙測怒吼:“殺了她!你還在等什麽?!”

阮莓賭的便是駱放對她的心軟,她甚至肆無忌憚的往他懷裏靠去,軟聲說道:“哥哥,留下來嘛,成為我的人偶,成為我的所有物,不好嗎?”

駱放按在她脖頸上的手,加重了力道。他只覺得無力,這就是阮莓,她的嘴裏沒有一句實話,她冥頑不靈,自我到了極點。她沒有絲毫的同理心。

這一瞬,駱放甚至恍惚覺得,這樣偏執扭曲的阮莓,和大霍華德沒有任何區別。

駱放看向阮莓的眼神,越來越失望。他手裏的匕首,在緩慢靠近阮莓脖頸。

阮莓上翹的唇角漸漸抿起。

正在此時,又是一聲木倉聲響起,這一次,瞄準的是阮莓的心髒。

當子彈打來的那一刻,駱放的心中忽然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阮莓怕木倉,他不願看見她被子彈傷害。

抵在阮莓頸間的匕首掉落在地,駱放後退兩步,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他臉色蒼白,看向阮莓,說:“莓莓,大概要如你所願了。”

阮莓木着臉,一言不發。

趙測還想開第二木倉,但兔兒爺已經将他的腦袋擰了下來。

李思眠看着這一切,忽然明白了一開始李嘉知輕描淡寫的“一鍋端”是什麽意思。阮莓強得吓人,且她看起來并不受規則制裁,這根本就是死亡副本!沒有人能夠通關!但現在……

她小心翼翼的問阮莓:“你給駱放身上補一刀,然後我自.殺,成嗎?這場游戲就結束了吧?”

這也是阮莓一開始要的結局,她要她大獲全勝,可是如今阮莓看着受傷的駱放,竟開始心軟。

她一開始就在賭駱放的心軟,讓他能順從,能心甘情願。駱放的确是心軟了,可到最後,她也心軟了。

這太糟糕了。

駱放靠着牆壁,看着她,聲音奇異的溫柔了下來:“莓莓,動手。殺了我。”

兔兒爺見阮莓心軟,不由得有些着急,他将阮莓的綢扇撿了回來,塞到阮莓的手心,低聲說:“莓莓,已經這個時候了,絕對不要心軟——”

阮莓緩緩的走向駱放,她仰起頭,沉默的看着他,但眼眶卻慢慢的紅了。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想讓你受傷的,我的刀很快的,你甚至感受不到疼痛……”

駱放安靜的看着她。

阮莓癟了癟嘴,紅紅的眼眶掉落下一滴又一滴的眼淚,她哽咽道:“哥哥,對不起,你本不該受傷的。”

有一滴眼淚,直直的飛向禱陵莊園的大門,剎那間,光芒璀璨——鑰匙是阮莓的眼淚。

阮莓尚未意識到門已經開了,她一邊哭一邊舉起綢扇,割向駱放的脖頸:“哥哥,很快就不痛了,我會愛你的。”

駱放看着近在咫尺的刀片,眼睛微微下垂,下一刻,阮莓本以為不會反抗的駱放倏的出手,他腳一勾,匕首飛入他的手中,他将匕首尖對準阮莓,刺了下去——

匕首尖穿透阮莓的衣襟,将她釘在牆壁上,雖然未曾傷到她,但匕首的力量讓她短時間內動彈不得。

駱放的語速很快,但他的語調很平靜:“莓莓,我在騙你。”

說完之後,駱放捂着受傷的腹部,頭也不回的朝着門大步跑去。

阮莓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眼中是被欺騙過後的愠怒:“兔兒爺,殺了他!”

兔兒爺等的就是這句話,他就要朝着駱放沖去的那一刻,李思眠忽然出手,擋住了他。

阮莓見此,越發驚慌,越來越沉重的黑氣萦繞在她周身,頭頂的寬檐禮帽掉落,她散落在腦後的黑發變成了波浪卷,漆黑的眼眸被一片冰冷的赤紅取代。

她掙脫了匕首的力量,極速朝着駱放的方向追趕而去,她看見駱放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門後,一時也顧不得太多,伸出左手,朝着他抓了過去。

駱放回首,最後的目光落在阮莓屬于鬼怪的左手之上,她的左手,變成了猙獰可怖的長爪。那真的是阮莓的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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