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雷霆震怒
第43章 雷霆震怒
雖然覺得肉痛, 可是錦熙也沒攔着宜春侯夫人。
她若是不答應,不但宜春侯夫人下不來臺,錦熙也下不來臺。
她素來與人為善, 想想剛進屋裏, 确實聞着這屋氣味不是很好, 當下笑道:“我回去就叫人到莊上瞧瞧去, 若有時,自然叫他們送來。”
宜春侯夫人喜笑顏開,又可着勁地誇她陪嫁的牡丹,一副恨不能跑到永勝侯府去瞧瞧的架勢。
錦魚這回學乖了,不敢亂開口。就算她願意, 以永勝侯府現在的狀況,要宴客着實有些困難。
硬着頭皮又寒暄片刻,外頭便叫擺好香案了。
錦魚便與宜春侯夫人一起退到外間, 等錦熙起身。宜春侯夫人便吩咐乳娘抱孩子過來給她看。
不過三日的孩子,卷在紅紅的蠟燭包裏,只露出一張小臉, 瞧着已經白白嫩嫩的, 睜着一雙清澈的黑眼睛東張西望, 時不時裂開小嘴傻樂, 笑得錦魚心都化了。
忙問叫什麽名字, 說是還沒取名, 乳名叫幸哥兒, 幸運的幸,幸福的幸。
看着幸哥兒的小臉, 錦魚頓時也不肉疼她的芳紀了。
就權當她這做姨母的給幸哥兒的見面禮吧。
*
洗三儀式在錦熙院中的西廂房舉行。
錦魚陪着錦熙進去的時候,裏面早擠滿了宜春侯府的親朋故舊。
正上面供奉了香案, 還有碧霞元君、瓊霄娘娘等十三位神像。神像前又擺了張極大的紅木八仙桌,桌上放着只锃亮的大銅盆。盆裏熱氣騰騰冒着白霧,滿屋都是艾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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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侯夫人便上前先上了香,那朱穩婆沖她拜了三拜,說了些吉祥話兒,這才從乳娘手中接過幸哥兒。
宜春侯夫人便上前從旁邊紅瓷甕中舀了一勺清水,倒入銅盆中,又放下一只巴掌大的金麒麟。
洗三禮便正式開始了。
錦魚雖是跟着錦熙進來的,但她年紀輕,輩分小,只得在一旁等着別人先添盆。
耳邊便不時聽得有人低聲議論。
“宜春侯世子夫人旁邊站的那個美人兒,可是她那妹妹?嫁了敬國公世子的那個?”
“是她妹妹不假,卻不是那一個。這是前日用極品牡丹做陪嫁,轟動全城的那一個。聽說在家裏行五的。”
錦魚莞爾。果然沒人能抗拒牡丹花的魅力。
“是她呀!那倒怪了,怎麽倒是她陪着宜春侯世子夫人出來?敬國公世子夫人呢?”
錦魚聽到這話也是咯噔一下,正是,她怎麽沒看見錦心?
雖說那天她們兩姐妹鬧翻了,可今天這個場合,豈不正好借機賠罪,兩姐妹重歸于好?若是不來,怕是兩人的關系會變得更僵。
卻聽有人道:“我聽說一件事……”
說着聲音低下去,錦魚想聽卻聽不見了。
片刻後才聽有人驚呼:“還有這樣的事?!難怪……”
錦魚只覺得有好幾道目光直往自己這邊射來,叫她頗有幾分抵擋不住,偷眼去看坐在一旁的錦熙,卻見錦熙臉色也有些不自在。
她倒有些明白錦心為什麽沒來了。
閑話傳得最快。錦心冒頂她救人的事,怕是半城人都知道了。來了叫人議論,錦心那麽心高氣傲的人怎麽受得了。
這時就見二姐錦芬和三姐錦蘭從人群裏走了過來,錦魚忙行禮問好。
錦芬都錦蘭與她都是庶出,可之前對她也都是淡淡的,所以問完好之後,她就縮在一邊,繼續安靜看洗三,沒打算跟她們聊天。
這時宜春侯夫人一輩的長輩們還沒添完盆呢。
耳朵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她們三個閑話。
不想就聽二姐錦芬道:“五妹妹,回頭我家老太太過六十大壽,你可一定要來走動走動。我回去就打發人給你送帖子過去。”
錦魚受寵若驚。
二姐錦芬嫁的人家也是極好的。周老太爺是三公之一,禦史之首,監察百官,職比副相。
錦芬嫁的雖是嫡支,但卻是周家二房行四的庶子,人稱周七爺的。
她回府小一年的工夫,周家的喜事宴請她可全沒沾上過邊。
像周老太太過壽這樣的大事,許夫人自然是要親去的。還會帶上錦心。若是心情好,還會帶上錦柔。
若是小事,景陽侯府不過叫大嫂劉氏或者二嫂楊氏代表或者送份禮也就罷了。畢竟錦芬在周家也不過是個說不上話的孫媳婦。
錦魚沒想到錦芬竟會主動邀請她去。當初她訂親,錦芬送她的不過是副爛畫。給她的添妝也是一只包金銅釵子。實在是寒酸得很。
不過那都是陳年舊賬,她也不是個計較的人,忙笑着謝過。
卻聽一旁錦蘭笑道:“二姐姐倒是個急脾氣。你家老太太的生日,我記得是十月底了。五妹妹,過幾日倒是我的生日,本來也不想聲張的,可難得這個機會,我作東,邀請姐妹們都來我家裏坐坐。你可不許推脫。”
和錦芬嫁到清貴之家不同,錦蘭嫁的卻是三代皇商的董家,十分殷實。
雖然之前對她也不甚大方。
錦魚有點摸不着頭腦。
怎麽一出嫁,這兩個姐姐竟是突然對她親熱起來?若說是為了江家,那是不可能。
難道也是為了她的牡丹花?
這牡丹花的威力,會不會太大了點?
她忙也答應下來。
姐妹們一團和氣親親熱熱自不在話下。
在場的人多半是宜春侯府的親戚。見狀心中都忍不住暗道:之前只聽說衛四姑娘如何賢惠,在家如何得寵。可怎麽這麽看來,這衛五娘子竟像是更得姐姐們的喜愛呢?衛四娘子嫁了敬國公府,今天這樣的場合竟然沒來,是瞧不起她們金家麽?未免太勢利了些。心裏便都不由對瞧得起金家的衛五娘子好感倍增。
*
而此時在敬國公府裏,錦心一身紅衣,正伏倒在堂中華麗的碧藍色波斯地毯上,哀哀痛哭。
柳鎮站在一旁,垂頭喪氣。
敬國公夫人高高坐在堂中上首紫檀太師大椅上,滿面怒容。
柳鎮前日回府後便直奔誠親王府,質問誠親王從哪裏知道救人的不是錦心。
誠親王便說他們幾個那日躲在洞房窗下偷聽到了他跟錦心的吵鬧。
柳鎮無語,只得把錦心跟他辯解的話又說了一遍。
誠親王卻笑道:“你也不用跟我說這個。我不過是當個笑話,回來跟府中姬妾說了。哪裏想到會傳得這樣快,鬧成這樣?倒是我對你不住了。”
柳鎮雖是尊貴,卻尊貴不過誠親王去,再跟他理論也于事無補,只得灰溜溜地回來,怪錦心無能,明明院子裏都是她的人,怎麽竟叫人偷聽了牆角都不知道。
兩人自然又是大吵一架。
不過這些事倒都一直瞞着他娘。
誰知今日宜春侯府洗三,按理他們夫妻該去道賀。
可是錦心還記恨着錦熙污蔑她,又怕衆人知道了真相私底下都笑話她,扭捏着不肯去。
不知怎麽的就驚動了敬國公夫人。
又不知道誰多嘴,竟把錦心跟錦熙鬧翻,錦熙這才摔倒産子的事原原本本也傳到了敬國公夫人耳朵裏。
拔出蘿蔔帶出泥,救人的是錦魚而不是錦心的事,便再也捂不住了。
敬國公夫人當下雷霆震怒,帶着十來個婆子丫頭,氣勢洶洶沖到他們的履霜院來興師問罪。
柳鎮見錦心哭得凄慘,心裏雖然也煩她之前騙了自己,但還是硬着頭皮又把錦心之前的解釋給敬國公夫人說了一遍。
敬國公夫人本來眉毛就極英挺,此時幾乎倒豎起來:“你媳婦果然是個賢惠人,竟然這般愛護妹子!我就說呢,七月半那碼頭那河上多亂啊,錦心素來循規蹈矩,怎麽竟會自己乘了一艘船去游玩?可笑的是景陽侯夫人,竟說她也在船上。我還當他們家有什麽說不出口的秘辛,也不好多問,竟是上這麽大個當!柳鎮!我只問你,你可是成親之前便知此事,卻跟着你媳婦一起來瞞着我?!”
柳鎮聽他娘直呼自己的大名,知道這是氣極了,忙一撩袍角也跪在錦心旁邊,嘆了一口氣道:“當時宮中已經知道了,我怕娘知道了覺得丢人,又想這事別人哪裏知道去?若是為了這事退婚……也有些說不過去……”
“放你娘的狗屁!怎麽就說不過去了?!他們景陽侯府欺騙在先,倒叫咱們敬國公府成了全京城的笑話!來人……”
成親前,錦心賢名遠播,敬國公夫人對這個兒媳婦還是很滿意的。
可後來景陽侯府安排兩個女兒同日出嫁,還說是錦心為了提攜自己的妹子安排的,敬國公夫人就相當不滿。可想想,那永勝侯府拿什麽跟他們敬國公府比?就算同日成親,世人哪裏會注意到那一對?因此也沒攔着。
沒想到……親家給錦心的嫁妝不過是中規中矩,反拼命擡舉那個庶女。世人誰不愛個稀奇?如今人人都議論那個庶女如何心思靈巧,嫁得如何風光,哪裏還有人記得那日是他們敬國公府娶媳婦?
天知道,她為了這場親事風光些,還特意去宮裏求了皇後娘娘賜了頭擡嫁妝。結果全都白費勁。
因此她這兩日心裏本來就有些疙瘩。這才一聽出了事,便忍不住來興師問罪。現在聽兒子竟處處替錦心說話,明明早知這事竟與錦心一起狼狽為奸隐瞞自己,本來七分氣倒變成了十分。
柳鎮聽他娘叫人,心裏暗道一聲不好,就聽敬國公夫人道:“着人去請景陽侯夫人,我倒要當面跟這個賢惠人問個清楚!若說不清楚,誰的女兒誰領回去。”
“母親……不要啊……”本來一直撲在地上的錦心大聲哭喊,擡起了頭。
敬國公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朝外走去,嘴裏道:“開了二門上的争迎堂,準備待客。”
錦心縱身向前一撲,抱住敬國公夫人的小腿,敬國公夫人不防,一個踉跄,若不是身邊衆人扶住,幾乎摔倒。她是武将之女,騎馬射箭都來得的,當下氣得擡腳就踹。錦心吃痛慘叫一聲,上半個身子全撲倒在地上。
敬國公夫人怒氣沖沖如一道火似地卷了出去。
柳鎮忙上前察看錦心,見她捂住腰腹,臉色慘白,淚痕滿布,又是心痛,又是慚愧,怒道:“你不知道我娘身手了得麽?偏去抱她的腿!”
錦心從小到大哪裏受過這樣侮辱,吃過這樣的苦頭?見柳鎮不向着自己就算了,還埋怨自己,不由更是傷心難過,越發傷心大哭,道:“我才進你家門,你們就又打又罵?還要攆我,我不活了!”說着就要去撞牆,柳鎮忙死死抱住,怒喝道:“你這是做什麽?我娘不過是在氣頭上,等你娘來了,大家說開了,也就好了。難不成還真為了這事就休妻不成!”心裏卻是早後悔不已。暗想,還不如當初得知救人的不是錦心時,就找個借口,把這婚事退了。如今這樣……他娘怕是不肯輕易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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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侯府裏,錦魚等啊等,總算是輪到她添盆了。
她便上前也拈了香,舀了水,把小金鎖放在銅盆邊上,跟着別人學舌,說道:“小金鎖,小銀鎖,鎖福氣,鎖財氣。”
朱穩婆見那日錦熙生産時,緊緊抓着錦魚的手,今日又是唯一陪同出來的,便認定這個妹妹與別個不同,與錦心最是要好。當下把幸哥兒搖了搖,送給她看,笑道:“幸哥兒,睜眼瞧,五姨母,送弟弟!”
倒把錦魚鬧了個大紅臉,忙塞了她一只小銀锞子,羞笑着跑了下來。
衆人都跟着笑。
錦魚忙朝錦熙身邊跑去,卻見許夫人與大嫂劉氏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錦熙身邊。
她們來得比她晚,一直都在跟金家的親戚朋友寒暄,她也沒好湊過去打擾。
現在只得上前問安。
許夫人皮笑肉不笑點了點頭,抿着嘴沒說話。
錦魚左右一瞧,就想溜開,不想卻被劉氏拉住了胳膊,笑道:“五妹妹,前日沒得空問問你,在婆家過得可還好?若有什麽不懂不會的,只管打發了人來問我。”
錦魚:……
她今天是人緣大爆發麽。人人都對她這般友善。當下只得乖乖地答應了。
卻見許夫人眼神淡淡地看了劉氏一眼。
劉氏笑笑,便不再拉着錦魚。
錦魚忙趁機溜了出來。
四月中下旬,太陽雖大,卻不烤人。
丫頭婆子站在院子裏,三五成群,花團錦簇。
她便找了根附近沒人的廊柱子,坐在後頭陰涼處。
剛坐定,就見外頭來了個婆子,竟是之前錦熙出事,來淺秋院叫她娘的那個婆子,姓馮,臉長長的,倒好記認。
就見那馮媽媽一臉的張皇,東張西望,一時進去,引了劉氏出來。
這兩人哪裏不去,偏巧到了她坐在的柱子前頭。兩人的說話,她不想偷聽都不行。
就聽那馮媽媽道:“大奶奶,這可如何是好?國公府的人在家立等着,說要請了咱們夫人過去。我說夫人今日在宜春侯府作客,她們竟是要直奔了這裏來請。我被逼得沒法子,這才跑進來找大奶奶。”
劉氏道:“可知道是什麽事?”
馮媽媽道:“問了,她們不肯說。只管要請咱們夫人。”
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錦魚怕她們瞧見自己,只好縮得小小的一坨。
過了片刻,才聽劉氏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穩住她們。我這裏跟夫人說一聲去。”
說着那馮媽媽便先跑開了。
劉氏在原地站了片刻,冷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定然是咱們的四姑奶奶有難了。出了門子,還當自己在家?能作威作福不成?這才是剛起個頭呢!”
說着轉身去了。
錦魚暗暗一想,心裏也有幾分明白出了什麽事。只是覺得這敬國公府也太盛氣淩人了。虧得當初她拿救人的功勞跟許夫人換了她娘的身契,不然她這個救命恩人,還不知道會跟敬國公府有什麽牽扯。
便仍在柱子後頭坐着。今天這樣的場合,她是近親,要給足錦熙面子,總要吃過洗三面才能告辭。她又不想一直跟不熟悉的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應酬,怪累人的。
卻不想坐了沒一會兒,就聽得有人在問:“你們可瞧見了衛五娘子?”
錦魚吓了一跳,不知道誰在找她,忙從柱子後頭走出來,就見是劉氏身邊的一個媳婦子,見到她忙急着上前道:“五姑奶奶,夫人跟我們大奶奶急着要去敬國公府,夫人說讓叫上你。”
錦魚:……
飛來橫禍。
她不如一直躲着裝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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