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蘇瑜還未回神, 廖啓和蘇丞兩個人已經雙雙走來了。
看見蘇瑜在這兒,蘇丞面色愠惱, 瞪了眼廖啓,廖啓不明所以地看看四周,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呀。
他茫然地捧着剛熬好的藥擱在桌上,對着離瑟道:“藥好了,待會兒給你家大人喝。”
離瑟恭敬應是。
方洵看見蘇丞略一挑眉, 目光瞥了眼蘇瑜, 從容輕笑:“勞煩大都督來探望, 在下實在感動。”
蘇丞沒理他, 拉着蘇瑜便往外走。
方洵在後面突然問:“太師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蘇丞停下步子, 卻沒回頭:“一封信還不夠, 他不是要買兵器火藥嗎, 不妨再等等。”
待他們兄妹離開, 方洵無聲地笑了。
原來蘇丞也有弱點,而這個弱點, 是能致命的。
從白谷村到都督府, 蘇丞一直沉默不語,面色陰沉, 看上去挺吓人的,以至于蘇瑜也不敢多話,始終乖乖跟着他。
進了家門,見蘇丞還不說話, 蘇瑜急道:“三哥,不是我要去找方洵的,是廖先生半路被你的馬丢下了,我又剛好遇見,就載了他一程。我一定聽你的話,不會跟方洵走很近的。”
三哥最關心她不過,知道方洵的真實身份後必然不希望她跟方洵有接觸,如今會生氣,蘇瑜覺得應該也就是這個的原因。
果然,蘇丞聞此總算停下來正眼看她了:“今日去慈新庵怎麽那麽久?”
“在那裏用了齋飯,又遇見孟良卿了,跟她說了幾句話。對了三哥,孟良卿今日莫名其妙跟我提起了瑤臺,還說那裏不吉利,讓我不要去。”
蘇丞眸色微凜,又想到了孟良卿能夠知曉未來的事,還有蘇瑜的那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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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知道了,自己別胡思亂想,最近沒事就在家裏待着,少出門。”他柔聲道。
蘇瑜點頭。
“跑了大半日,你也累了,去回去歇息吧。”
待蘇瑜一走,蘇丞側目對着青楓道:“帶孟良卿來見我。”
接下來的日子,蘇瑜很少再出門,幾乎足不出戶,而朝堂上,也在風雲變幻,大事接踵而至。
前頭剛有人彈劾太師賈道與齊國太子勾結,欲行篡逆之時,緊接着太子便讓人在半路攔截了齊國太子姜鹧讓人送來的兵甲器械,軍機火藥,還有太師與姜鹧交易的賬冊。
如此人贓并獲,太師無從辯駁,被神策軍五花大綁帶進了皇宮。
賈貴妃聽聞此事震驚不已,當着太師的面兒大發脾氣。
“哥哥當初答應過我,一定好生輔佐太子,如今怎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莫非兄長當真要奪我兒帝位,自己執掌天下嗎?”賈貴妃氣得揮掉手邊的茶盞,胸口不住地喘息着。
太師冷笑:“成王敗寇,事到如今我自是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是若說我行大逆不道之事,倒不如說是自保呢?”
“如今太子在朝中集結勢力,處處與我作對,娘娘以為他只是為了打壓我嗎?他早恨不得逮到機會致我于死地!面對如此情況,難道娘娘要我束手就擒?他若尊我是他舅父,我也不會想着奪他權位,如今事情搞到如今這副局面,又豈是我一人造成?”
賈貴妃又生氣又心痛:“當年兄長答應的好好的,輔佐我兒攝理朝政,待我兒及冠必當歸還權位,可兄長做到了嗎?權勢一旦握在手裏,兄長哪裏還想撒手?你不放手,彥兒是太子如何能與你幹休?說來說去,也是兄長你言而無信,逼得彥兒出此下策的!”
“兄長居然還跟齊國太子暗中勾結,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本宮不敢相信,如果兄長成功了,又如何對待我們母子二人?”
太師突然仰頭大笑,随後緩緩看向賈貴妃:“我會如何對待你們母子?你對聖上一見鐘情,想要入宮,我安排你入宮為妃;你怪聖上對秦皇後癡心一片,我幫你挽回他的心,讓你順利産下皇長子;你怕秦皇後産下嫡子,威脅你們母子地位,我這個哥哥為你掃平障礙,讓你兒子順利做上太子;聖上昏迷,你怕太子年幼無法穩定朝綱,我替他主持大局。詩韻,我這個兄長多年來可曾有對不起你分毫?爹娘早故,哥哥全心全意的在愛你啊!”
賈貴妃閉了閉眼:“可是哥哥面對權勢,終究暴露了野心不是嗎?或許先前你是一心一意為了我,可這兩年呢,哥哥當真沒有他念?你想取我兒代之,早不是一日兩日了。”
“王侯将相寧有種乎?朝中權勢在我手中,我為何不可取而代之?”太師聲音突然提高幾分,響徹大殿。
“可這是魏家的天下,陛下還沒死呢!”
“他是沒死,可他跟死了有什麽兩樣?也唯有你當他是個寶,處處為他算計,幫他保這江山,殊不知你和他的那點情分早在秦皇後葬身椒房殿時便已經盡了!傻妹妹,醒醒吧。”
賈貴妃面容一怔,大殿之內突然沉寂下來。
賈道語重心長看着她:“我既然敗了也無話可說,但還是好心提醒你一句,這麽多年了,他若能醒來早該醒了,若醒不來倒不如死了了事。說句不好聽的,縱然他醒過來,因着秦皇後和二皇子,你猜他會如何對付你?我已失勢,蘇丞和寧毅這兩個如狼似虎之徒,單憑一個魏彥根本牽制不了他們,日後一旦陛下的事被他們知曉,你們母子落個謀害天子的罪名,那才是全完了!”
賈貴妃面色慘白幾分,整個人跌坐回位子上,眸中閃過幾分慌亂。
良久她才找回理智一般,輕輕搖頭:“不會的,彥兒是他唯一的兒子了,即便他醒來他也不能拿我們怎麽樣,除非他想這基業後繼無人。”
“他是不會把魏彥這個唯一的兒子怎麽樣,可你呢,他必然恨你入骨,又如何肯輕易放過?陛下與秦皇後原本鹣鲽情深,後來移情于你,他對秦皇後本就是有虧欠的,你卻為了太子之位設計陷害于她,讓陛下的虧欠更深,也斷送了你與陛下的那點情分。
我當初告訴過你,不要太貪心,帝王的愛和你兒子的儲君之位你只能要一樣,你偏不聽,什麽都想得到。秦皇後已死,你以為他一旦醒過來,還能與你夫婦和諧,父慈子孝?”
賈貴妃沉吟半晌,什麽話也沒說,只揮了揮手讓人帶他下去暫押監牢。
太師一走,魯嬷嬷小聲道:“娘娘,太師所言不無道理,為了太子的将來打算,您還是得早做決斷吶。”
賈貴妃閉了閉眼:“你也勸我對陛下動手嗎?兄長也便罷了,難道你也不懂我的心?”
魯嬷嬷颔首:“奴婢自然明白娘娘對陛下的癡心,可您的安危……”
賈貴妃擡手制止:“此事先不提了,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我再想想,容我再想想。”
太師賈道雖然謀逆篡位之心證據确鑿,但卻被賈貴妃強行壓制下來,剝去官位暫時關入牢獄,并未傷及性命。
太子一心想取賈道性命,卻又頂不住貴妃的堅持,此事也就暫且作罷。
賈道失勢,朝中大局漸漸被太子收回,表面來看似乎是一派祥和。
叱咤風雲多年的賈太師就這麽倒下去,蘇瑜在家中聽聞時還是有些震驚的。賈道跟齊國太子有勾結,還私下裏買賣兵甲器械,這種事都能被查出來,看來方洵這個齊國皇子必然在裏頭幫了大忙了,三哥和方洵這種人湊在一起,還真是不簡單。
蘇瑜喂鹦鹉吃了食物,手裏拿着一支狼毫逗它:“笨笨,都好幾個月了,你可是一個字都沒說過呢,來說兩句給我聽聽。”
鹦鹉瞥過臉去,不理她。
蘇瑜看它的樣子挺可愛的,一時興起,讓蟬衣準備了紙筆饒有興味地在桌邊作畫。她旁的東西不見得多懂,但畫小動物還是極為不錯的,不多時便描繪出一只靈動俏皮的小鹦鹉來,她滿意地看看,将宣紙遞給忍冬瞧:“怎麽樣,跟咱們的笨笨像嗎?”
忍冬笑着點頭:“像,姑娘的畫入木三分,簡直跟真的一樣。”
蘇瑜滿意地笑了,又在上面添上幾筆,畫了一棵桃花樹,小鹦鹉剛好栖息其上,對着遠處仰頸高歌。
蘇瑜很滿意今天的畫作,拿了自己的得意之作跑去煙水閣給蘇丞看。
她這段日子一直待在家裏,的确是進步了不少,以前只會畫家禽飛獸,如今桃花也比以前順眼多了,蘇丞難得贊賞:“有進步,可以多練練。”
蘇瑜托腮坐在蘇丞旁邊,小聲道:“三哥,我先前寫了書信讓你代我交給魏公子,你送到了嗎?”
蘇丞微怔,平靜點頭:“我讓青楓送出去了。”
“那他收到以後沒有回信嗎?”蘇瑜問。
蘇丞搖頭:“不過他說明年就回來了,你自己好好在家裏待嫁就是。”
蘇瑜面上一紅:“我哪裏就答應要嫁給他了,好歹讓我先看看人吧?”
“是是是,等他回來你就能見着了。”蘇丞忍俊不禁地笑,又去書架前取了小木匣子來,“這是他讓我送你的首飾,看看合不合心意。”
蘇瑜接過來打開,裏面是一支玲珑點翠草頭蟲鑲珠銀簪,做工精致,其上的珍珠是罕見的寶藍色,且十分圓潤晶瑩,是罕見之物。
女孩子哪有不愛首飾的,蘇瑜瞧見這簪子眼睛便亮了:“好漂亮的簪子,風格跟京城裏的也不太一樣。”
蘇丞笑:“這是南邊時興的款式,的确跟京城有差異,你喜歡就好。”
“自然是喜歡的。”蘇瑜把玩着那簪子片刻,又遞給蘇丞,“三哥,你幫我戴上看好不好看。”
蘇丞應着,親自将那首飾簪在了她的發髻上,又輕柔地幫她撫了撫鬓前的碎發。
“三哥,好看嗎?”她仰臉看着他,面露期許。
她膚色晶瑩,雖然未施粉黛,但因為保養的好,皮膚緊致圓潤,幾乎看不見毛孔。她此時雙頰染了些許紅潤的霞色,笑起來時桃花目微微眯着,眼角微微上揚,勾人的緊。銀簪別于發間,映着面上凝脂般的膚色,越發顯得光彩照人。
蘇丞擡手在她額間彈了一記,聲音溫潤好聽:“弄弄戴什麽都好看。”
蘇瑜捂着腦門兒嘟嘴:“三哥又欺負我。”
蘇丞将長案上的公文收拾起來,狀似随意地問:“我瞧着那魏公子挺貼心的,弄弄覺得如何?”
蘇瑜面露羞赧,把頭垂了下去,把玩着腰間懸挂的淡紫色流蘇:“嗯,哄女孩子挺有一套的,三哥,我都懷疑他是有經驗才這樣了。”
“哦?”蘇丞面不改色,自斟自飲了一杯,“弄弄為何這麽說?”
蘇瑜道:“他都沒見過我,但每次送禮物都能送到我心坎兒裏,你說如果沒有經驗,哪裏會這麽厲害?”說到這兒,蘇瑜突然小聲問了一句,“三哥,你說他不會是秦樓楚館的常客吧?”
蘇丞面容一僵,淡淡道:“自然不是,此人潔身自愛,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弄弄應該這麽想,他讨你歡心是因為在乎你,真心想娶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