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徐欥花了好長時間, 才勉強壓下心底的暗湧翻滾,給複雜的情緒糊上一層壓制的薄紙片。

紙片太薄了,堵得他那處裝滿情緒的地方又淺又軟, 似乎是, 只要誰指着那兒戳一戳,便會有萬般滋味滲透淺薄的紙張,漏出來蛛絲馬跡,叫人發覺。

他可以守護秘密, 但……他守不住情緒。

徐欥拖着沉甸甸的步伐,他的情緒,他的心疼幾番吞下, 又幾番翻湧, 他重新回到時總的私人化妝間。

化妝間的門開着。

不過短短的一去一回, 心情卻完全不同了。

他已經沒有勇氣敲門進去了, 就這樣愣生生地站在門外。

他看見時總背對着門, 背對着他,站在鏡子面前。

妝造師團隊已經離開, 她也已經換上了今晚要在年會上穿的裙裝禮服。

為她量身定制的改良款新中式黑色旗袍, 挂脖式的設計,線條簡練、剪裁利落,是出自時總的好友,意大利著名設計師Russo之手。

她的妝造也固定好了。

慵懶松弛的法式妝發,高開叉的裙身和高腰線的設計搭配, 更加突出地拉長了她的身材纖勻的比例。

步履款款,搖曳生姿。

她總習慣于穿着黑色系列的服裝。

西裝、大衣、高跟鞋、靴子, 包包……連出席活動、參加宴會的旗袍或者裙子也都是黑色系,偶爾一件白襯衣已經是她所有服裝裏罕見的彩色。

先前徐欥全當是她個人喜歡黑色。

可現在, 徐欥不那麽認為了。

她将自己打扮得深沉老練,不過是一種自我包裝的方式,她為了自我保護,也為了保護她想保護的人,而讓自己看起來堅毅、勇敢,精明、冷情,她塑造出一副堅不可摧,無人能敵的女性強大的形象。

但,她不是天生的強大,她也有脆弱易碎的一面。

她也會需要,有人來保護她。

她也會需要,偶爾有人能讓她卸下面具,做真實的自己,盡情而放縱地釋放她的糟糕情緒。

而不是,像那天下午一樣,她的解壓方式是看一部恐怖片,她只能靠看一部恐怖片來消除她的全部壓力和疲憊。

為了不讓和她一起觀看恐怖片的人,察覺到她的脆弱,她打開所有能夠增加恐怖氛圍的裝置,好讓那個和她一起觀看恐怖片的人完全沉浸在恐怖的氛圍當中,難以察覺她的偶爾的失神和情緒緩滞。

-

化妝間裏,夏章桃的關注點巧合地和徐欥的關注點趨向一致,她問出了他心裏想問卻不會問的疑問。

“你穿旗袍這麽好看,為什麽卻極少穿旗袍?”

別說旗袍了,她連裙裝都很少穿。

夏章桃惋惜道:“即使穿,你也全是黑色的裙子,我什麽時候才能看到你穿其他顏色的裙子啊?”

時舒輕飄飄地同她玩笑道:“我結婚的時候吧。”

“切,不切實際,你連個結婚對象都沒有。”夏章桃:“你還不如給我承諾,我結婚的時候,你能穿件仙氣飄飄的裙子盛裝出席。”

時舒一口應下:“可以。”

她這麽爽快,夏章桃倒是意外:“真的嗎?”

“真的。”時舒點點頭,甚至沒多做一點兒思考和猶豫:“你結婚是件喜慶的事兒,我當然不能穿件黑色的禮服出席你的婚禮。”

夏章桃受寵若驚,開始得寸進尺:“那不如,我結婚的時候,姐姐,你來給我當伴娘吧?”

“想得倒美。”時舒掃她一眼:“此壺免開。”

“……”

得,還是有原則的小時總,并不會因為夏章桃是她最好的好友,就會無底限地妥協和低頭。

“好啦,不難為你了。”夏章桃:“我結婚,你想穿什麽來都行,黑色也沒關系,我不信那些。”

徐欥眼底的情緒,像一層又一層卷向岸邊的浪花,不斷地沖突,吞噬,壓制。

盡管此刻的時舒美麗得不可方物,耀眼可媲美璀璨繁星,松弛的狀态又仿佛能夠掌控一切,她樣貌性感端莊,氣質高貴奪目。

但徐欥卻沒多少欣賞的心思。t

他心裏面全是雜亂無章的緒念。

全是他唯獨見過一次的她的頹然消沉,全是他想象中的,他沒有見過的,她獨自一人應對的,苦不堪言的年年歲歲。

怎樣才能鑄就如此強大的一顆心髒?

才能在那樣的年紀,接受那樣重創的生活變故,将破碎不堪的人生之初縫縫補補,才能支撐起眼前她的孤傲和堅強?

時舒擡起眼。

她在鏡中就已經注意到門外愣怔怔站着的徐欥,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但……顯而易見,他在走神。

她這身妝造,徐助理居然在走神麽?

他的确和別的男人,不太一樣。

徐助理的雙眼紅紅的,耷拉的腦袋和眼神,像只委屈可憐的大狗狗。

他……他不會是……剛剛哭過吧?

時舒轉過身來,皺皺眉,和他說話:“不過是出去打了個電話,徐助理,怎麽回來就失魂落魄的?”

徐欥不自然地收回思緒,看向她,沒忍住眼圈,就又有些泛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受委屈了?”第一次瞧他流露出這副小狗可憐的模樣,時舒眉心蹙深,保護欲一下就被激發出來了:“誰欺負你?你說,我替你撐腰。”

她給他撐腰。

一旁的夏章桃眼睛一眨,嘿,徐助理還挺會惹人憐愛的。保護欲過盛的女總裁,沒權沒勢被人欺負了的美弱慘年輕男助理,怎麽看,怎麽都點兒好磕。

這下又輪到夏章桃覺得自己的存在多少有些多餘了。她于是往旁邊挪了挪,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挪着挪着,她就把自己挪到了窗簾邊,她又幹脆扯把窗簾把自己完全遮擋住。

窗簾後面是個好地方。

等夏章桃反應過來,她現在就如同一個躲在窗簾後面的卑劣的偷聽者的時候,她懊惱不已,她剛剛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回避嗎?她就不能自覺地退出去門外嗎?

可眼下,她已經錯過了回避的最佳時機。

她現在也不好意思發出任何能夠打斷他們之間那種“為他撐腰”的那種拉着絲兒的氛圍的聲音了,她就只能——

就只能屏住呼吸,做那個偷聽者了。

算了。

都已經偷聽了。

那不如,再掀開窗簾一角,露出兩只眼睛偷偷看吧。

兩只圓咕嚕的眼珠轉轉,夏章桃看見——

徐助理的眼眶泛紅,清澈的眼眸裏飄浮着一層濕潤,回答時舒的聲音低沉中帶了點兒低氣壓和委屈:“沒有。”

沒有受委屈。

也沒有人欺負他。

他就是,純粹地心疼她……

“我眼睛裏進沙子了。”

似乎是為了證明什麽,他的指關節壓了下眼角。

嗚嗚。他還在逞強呢。

受了委屈又不敢說的那種小可憐模樣,這誰能經受得住啊?

別說時舒了,夏章桃看到這幀凍結的畫面,都恨不得從窗簾後面沖出來,捋起袖子,幫小可憐吹一吹眼裏的沙子。

果然——

時舒眉眼一松,眼尾揚起,語氣不自覺的溫潤多了,她甚至也能說出那樣的話來:

“我幫你吹吹?”

躲在窗簾後的夏章桃揪緊窗簾,咬着下唇:……

救命啊。

她內心瘋狂吶喊:快吹。

快幫他吹。

徐欥并不是真的眼裏進沙子了,時舒的開玩笑話倒是扯醒了他那根心軟的弦。

看到她如今這副自信從容,淩駕一切之上,堅韌強大而又能保存善良的模樣,徐欥心裏的情緒愈加酸澀。

“不用麻煩您。我現在已經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他拒絕,時舒心裏還覺得有點兒可惜:“哦。”

她不甘心又問一遍:“真不用嗎?”

“眼睛裏進了沙子眼睛會不舒服的,吹一吹就能緩解不少。”

似乎是為了遮掩什麽,徐欥又擡起手,用手指骨節重重刮過眼皮,眼眶更紅了,他趕緊搖頭:“真的不用。”

“哦。”

時舒唇抿成一條直線,空氣中的沉默越蓄越多。

夏章桃有些恨不成鋼,猶豫着要不要打斷他們。

她真的很想沖上去,跟他們說:吹。

按頭吹。

時舒正準備坐下去的時候,徐欥卻突然開口,說:“您今晚很好看。”

“我就只有今晚好看?”

“……我不是這個意思。”徐欥:“您每一天都很好看。”

“那今天?”

“今天特別好看。”

他道得真誠。

時舒因此聽得挺舒服:“真心的?”

徐欥勉強而又乖巧地笑了笑,眼睛裏蓄滿清澈濕潤的能量泉,時舒總覺得抖一抖他的雙眼,能抖出許多小珍珠。

他說:“嗯,我是真心的。”

诶,這樣就對了。

躲在窗簾後的夏章桃,先是咬了咬手指,一會兒,手裏就又攥緊了窗簾,笑容逐漸放大。

“不過——”

“不過什麽?”

“您的裙子,腰圍好像有點兒松了。”

Russo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徐欥想起來年會的禮服,她最後一次試穿,還是在一周前。

所以,在這一周裏,她又瘦了一圈。

聽他這麽說,時舒便垂眼捏了捏腰部的位置,的确是,腰線要再收一點兒就更完美了。

他眼神還挺尖銳,連這處腰部的細節都能注意到。

不過,連徐助理都能注意到的細節,他們剛才那麽多人居然沒一個人注意到。

倒也沒關系,時間還有,還來得及,讓章桃幫忙收一下腰線便好。

時舒這麽想着,四處便張羅一圈,問:“章桃呢?”

我在這兒呢。

夏章桃正準備張口說她在窗簾後面,探出窗簾的腳步一縮,她靈機一動,決定裝死。

不,她不在。

就……就當……她不在吧。

“夏老師好像不在。”徐欥目光逡巡過化妝間一圈後,回答。

“你看到她出去了?”

徐欥搖頭:“沒看見。”

“沒事。”時舒握着手機撥號:“我給她打電話。”

電話撥通,夏章桃的手機鈴聲就在化妝間裏響起,徐欥指着擺在化妝桌上的手機,亮起的屏幕:“這是夏老師的手機嗎?”

“她好像把手機落下了。”

“算了。”時舒挂斷電話,又對着鏡子,側身捏了捏腰線的位置:“就這樣吧。”

畢竟是她的裙子。

徐欥遲疑片刻,眼眶的緋色已蔓延至後頸,還是開了口:“如果您不嫌棄的話,我能不能幫您改?”

“你還會縫針?”

“嗯,會一點。”

這麽說着,他也不浪費時間,脫下背包,熟練地從中取出針線盒,黑線繞上食指,長針短針齊全。

黑線穿梭細小的針孔,他正直的視線停在線尾,食指繞一圈,拇指一撚,打了個結。

躲在窗簾後面又悄悄探出腦袋的夏章桃激動得咬緊了拇指關節,他果然會縫針線哎。

她果然猜對了。

會針線活的男孩子哎。

哪個總裁姐姐會不喜歡會針線的年輕男孩子呢?

是可愛的小裁縫啊。

“怎麽試?”時舒敞敞手臂,随口問:“你是準備重新測量我的腰圍,然後我脫下來給你改?還是我穿在身上,你直接在我身上改?”

徐欥:“……”

這可把徐欥問懵了。

他剛才沒想這麽多,單純地以為收一下腰線不算難,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所以他才會冒昧自薦。

但現在……經她這麽提點,他才發現他剛才實則冒失了,以至于現在騎虎難下。

他沒辦法目視出她的腰圍,即便她脫下來裙子,他也沒辦法保證憑一雙眼睛,就能收出合适的腰線來。

而且,換下來裙子勢必會弄亂她的妝造,要重新化妝的話,可能會來不及,影響了年會的出場。

而在她身上改……

那是萬萬不能行,是萬萬行不通的。

他不可以碰……

“要不。”徐欥決定臨陣脫逃:“我還是……”

他還是去尋找一下夏老師。

或者別的妝造老師。

徐欥話還沒說完,就被時舒打斷。

“啧,脫下來會破壞妝容。”時舒果斷地點點頭,又重新敞開手:“你拿着針、拿着線,到我身後來,你就在我身上改。”

徐欥:“……”

時總如此坦蕩,且不拘小節。

本來就是他提出來的替她收線,她答應了他,他如果再推辭,一來是駁了她的面子,有些不識好歹,二來他好像不喜歡扭扭捏捏又拖泥帶水的自己。

他于是吞下他原本要說的話。

他硬着頭皮想,妝造師這個職業也有男性從事,高定系列的設計師Russo也是男性,那他就當自己是一名妝造師的身份。

況且,他作為助理,連伺候她泡澡的準備工作都做過了,現在只是要替她縫一縫針,收一收腰線罷了。

他只是做好妝造師應該做的事,做好助理該做的事。

他只是想讓她站在聚光燈下的時候,更完美更無瑕,讓所有人都能看見閃t閃發光的她。

一番心理建設之後。

徐欥重新放下手裏的針線,将針線用酒精棉擦拭消毒,又從背包中拿出一副一次性醫用橡膠手套套上手指:“好,我就在您身上改。”

看到他這般小心謹慎,一副生怕冒犯了她的模樣,時舒嗤笑一聲:“你當外科醫生做縫合手術呢?”

徐欥被她這麽一嘲,只好又脫下手套。

一雙瘦長白皙,指骨勻稱的彈鋼琴的手。

一雙指節根根修長的,手指極為漂亮的手,在這樣的場景裏被無限特寫,被無限取景放大。

徐欥想了下,說:“我盡量在替您收腰的過程中,不觸碰到您的皮膚,但……但……如果不小心冒犯到您,還請您無論如何不要往心裏去,希望您能夠原諒我。”

他認認真真地給手消毒。

然後開始拆線。

他沒吹牛,也不是迷之自信。

他的确足夠熟練,細小的剪刀沿着縫線輕快地挑斷,他抽出原來那條黑色的絲線,時舒纖細的腰部位置便漏出指寸長的菱形區域,裸露的皮膚白如羊脂。

徐欥視線一晃,如滿目星河一般炫目,他的手指輕輕顫抖,失神,失态,冒冒失失又跌跌撞撞……

他冰涼的指尖無意間輕輕滑過她那處的皮膚,徐欥匆匆停止捏起布料的動作,他緊着眉,閉上眼,靜靜等待着時舒的數落與責怪。

但他沒有等到。

時舒的身體有一瞬明顯的瑟縮,聲音裏有一些幹澀,又有一此低沉:“徐助理,你的手有點兒涼了。”

徐欥哪敢答話?

唇線抿得緊緊的。

他很緊張。

只想快點兒縫緊的徐欥卻又猝不及防地看見了——

她因為瑟縮的動作撐開更寬松的敞口,深深似壑的脊柱溝緊繃得筆直,兩側腰窩因此藏不住。

房間裏空空蕩蕩的。

徐欥用很輕的聲音說:“我、我會再小心一點,再慢一點兒。”

“那我,再輕一點兒,碰您。”

他閉了閉眼,深深吸起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專心致志地收腰縫合。

房間裏靜悄悄的,無聲無息,連夏章桃都放緩了呼吸。

一氣呵成。

好在,他沒再碰到她了。

“好了。”

看着自己收的腰線,總算是幫上忙,起到了還不錯的效果,徐欥終于松了一口氣。

只是,他的背後,攢起一層薄薄的汗。

白襯衫貼着背,吸附着薄汗,他覺得很熱。

當然,他也不敢再多看時舒一眼,背過身去,匆匆忙忙地拾起散開的針線盒往包裏收。

時舒側身朝着鏡子裏看過去,她對他收的腰線很滿意:“手藝不錯。”

她看見鏡子裏背對着她的人,後頸泛起大片大片的潮紅:“謝謝您的誇贊。”

時舒哂笑一聲:“或許,應該我謝謝徐助理才是?”

“嗯?”那人頭也不回,迅速地将東西收進背包裏:“那、那就不用客氣。”

放在一旁的手機鬧鈴響起來。

時舒看了眼手機,快到年會開始的時間了。

她于是也不再逗他,正色起來:“今天是年會,你不用跟着我了,也去正廳裏入座吧。”

“行。”

徐欥放好針線盒,背包裏那個用木盒包裝好的紅翡靈狐手持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最底下移動到了視線範圍之內。

就像是一種冥冥之中的安排與暗示。

所以,明明褚秘書長交待說了,不用在時總生日的時候獻殷勤,徐欥手裏的動作仍是一頓,随後,他鼓起勇氣,問:“請問您這件禮服有準備搭配的首飾嗎?”

他知道,肯定是準備了的。

但他仍是明知故問。

“嗯。”時舒剛好打開首飾盒,拎出來一條白色的澳白珍珠項鏈:“妝造師是這麽建議的。”

旗袍配珍珠項鏈。

漂亮的澳白珍珠項鏈,更添幾分她的優雅和貴氣。

但,其實,他有更适合她氣質的配飾。

“我……”

“你什麽?”

“我……”徐欥手裏攥着木盒,終于還是鼓足勇氣:“我覺得您這穿改良款的新中式旗袍搭配珍珠項鏈,雖然很好看,但或許,它并不是您的最佳選擇。”

時舒微愣,随後覺得荒唐。

她嗤一聲,面露出不悅之色:“你知道,你在說什麽?”

“嗯。”徐欥壯壯膽,不理會他接受到的任何危險訊號,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我能不能,也送您禮物?”

“送什麽?”時舒哼笑一聲:“你要送我什麽?”

徐欥轉過身,長腿邁開,以比他平常步子更快的速度走過來,他把手裏攥着的木盒送給時舒,又以同樣快的速度轉回身去,他頭也不回,一直往外面走。

走到化妝間門口,他突然又停住腳步:“我送給您的是一串手持。

“你讓我等會兒戴你這個?”時舒揚揚手裏的木盒。

“是提供另一個選項。”

他話一說完,卻也不等她同意。

似乎是擔心她回複一句,她拒絕。

徐欥匆匆消失在化妝間門外的拐角處。

時舒看着他消失不見的身影,肩寬腿長,突然又覺得好笑。

他走那麽快做什麽?

害羞啊?

徐欥徑直下樓,已經聽不見了。

時舒留在化妝間裏,她勾起唇。

他又給她留了道選擇題,珍珠和手持,由她來選擇佩戴哪一樣。

笑話了。

她難道,回回都會偏心他麽?

-

等徐欥真的走了,時舒幹咳兩聲:“還不出來?”

夏章桃這下才從窗簾後面現身,揉着發酸的腰,不情不願,道:“原來你知道我在啊?”

“吓得我大氣不敢出的。”

時舒聳了聳肩:“我看起來有那麽好糊弄?”

“小裁縫不就沒發現我嗎?”夏章桃小聲反駁,對對手指。時舒一個眼神看過去,夏章桃又嬉皮笑臉地認錯:“好嘛,總裁姐姐,我知道錯了嘛。”

“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嗯,下不為例。”

“知道啦,我的好姐姐。”夏章桃:“再說,你看小裁縫的針線活兒做得多好,針角密而勻稱,平整無堆積。”

“要不是我躲起來,你能有機會看到他展示針線絕活嗎?”

夏章桃又察看一遍經由徐助理改過的裙子腰線,這回是真的将時舒的細腰和緊致的曲線線條完美展現出來了,夏章桃因此感嘆道:“我可不敢說我能比他改得好。”

說到這兒,她又把視線落在時舒手裏的首飾盒上:“快讓我看看,小裁縫送了你什麽?”

剛才,他們的對話,她可是都聽到了。

時舒便當着她的面,打開了手裏小巧精致的木質首飾盒,盒子裏是一串很有韻味的手持串珠。

時舒對這些文玩珠寶倒是不算了解,但與澳白珍珠搭配起來的效果的确不同,如果珍珠是為了錦上添花,添一抹華貴端莊的溫婉氣質。

那麽,這串冰紅色的手持則營造出的是她本身的清冷感和疏離感。

時舒有些意外,也有些被感動到。

他竟然細致到,為她準備了這樣的一件很有靈氣的配飾。

時舒因此看向手中的手持時,眼神不自覺地變得柔軟,目光微微閃爍。

夏章桃也被徐助理的禮物震驚到了:“哇,你看這個小狐貍的挂件墜子,雕工可真了不起呀。你看,它的這個眼神刻畫得很傳神,像你。”

“這是?”夏章桃仔細端詳,她對這種冰紅色珠子的材質倒是不了解,但仍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浮現在腦海:“徐助理自己純手工雕刻的嗎?”

時舒見過徐欥在院子的牆壁上那幅狐貍與大狗的牆繪圖,但凡見過他的畫風和畫工,就如刀刻一般印在腦海裏了。

對這一點,時舒不持任何懷疑:“嗯,當然是。”

“那他的手也太巧了吧?”

見過他那雙巧手,有太多的驚喜和不可思議。

因此這樣的玉雕作品出自他手,時舒也沒有過多意外,時舒笑笑:“嗯,他的手很巧。”

化妝間裏,打開的玻璃窗戶,傳來樓下的主廳裏,主持人隆重的年會開場詞。

很快,就要到時舒做總裁致辭了。

“你要戴珍珠?還是持徐助理送你的手持?”

“珍珠要奢貴一些,但這個手持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制。”夏章桃建議:“要不,你還是做個取舍?”

早在打開首飾盒的那一刻,時舒心裏便有了答案。

珍珠價高,但……徐助理的心意卻是無價珍寶。

時舒沒有用語言回答夏章桃。

只是,她用行動代替了她的回答。

虎口的位置勾挂着那串冰紅的手持珠撚,串珠一滑就撚在了指腹間摩挲,摩擦而起的脆落聲,脆耳動聽。

冰冰涼涼的珠子,像他不小心蹭過她脊柱線的食指指腹,跑環下面的靈狐墜子和流蘇輕輕兒晃動,襯得她的手指又白皙又t纖長。

時舒就這樣從天而降,高挑的身段出現在舞臺上。

聚光燈打在她的身上,新中式黑色旗袍,高冰的紅莼翡翠手持這世上獨一無二,有且僅此一串,挂在她清瘦的手腕上,耀目而惹眼。

徐欥坐在臺下看她。

她如清冷而孤獨的神,下凡到塵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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