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她很快勾了下唇, 神色恢複如常。

這是上位者的習慣和修養。

-

時舒打開櫃子和抽屜,全是空的。

她于是又折回來:“我這兒沒有藥箱,你等會兒自己去藥店買點消腫化淤的藥, 自己處理一下。”

徐欥仍站着, 高大挺拔的身姿遮去會客沙發半邊落地燈的光線,長影映在牆壁上,影子比灰牆色深。

他乖乖應着:“好的,我會的。”

他會照顧別人, 他也會照顧好自己。

他不需要她為他過多擔心。

時舒于是“嗯”了一聲。

她往沙發上坐下,長腿一疊。

西裝外套剛才在門外已經脫去,她裏面穿的是一件黑色的連體褲, 褲腿微喇, 遮住纖細的腳踝, 居家的棉質拖鞋鞋尖有節奏地一颠一颠着, 像是一種敲打。

“不過, 徐助理突然說這種話來向我表示衷心,是什麽意思?”

徐欥不是故意要把視線落在她腿上的。

只是……

她穿的是細肩帶的連體西裝褲, 他落坐的時候不可以把視線落在她的上半身, 于是無處安放的視線默默低垂,不謹慎,就撞見了她筆直得像傘柄一樣的腿部線條,纖細修長。

不知為何,徐欥又無端想起, 她遺留在白裏弄,為長巷裏的流浪貓遮過一場臨時雨的那把短柄黑傘, 那把傘被他撿起,現在仍在他那兒收納着。

他忘記歸還給她了。

緩神一剎。

徐欥又匆匆忙忙移開落在她腳尖處的視線, 轉而落于窗戶玻璃上。

他将這段時間整理完的,他的思緒,他的想法告訴她,道得平靜而緩和:“我不僅僅是在向您表衷心,我同時也希望您能夠信任我。”

窗玻璃兜售着窗外的月光,廉價又百搭。

徐欥收回落于窗戶上的視線,看向她的眼睛,她佩戴着一副金屬框架眼鏡,神情清冷,眼神深遠。

“我能不能從明天開始,更全面更周到地照顧您?”

時舒被他這說法逗樂。

更全面更周到地照顧她?

啧,徐助理。

他這是好的不學,學起別人利用自身幾分姿色,想跟老板搞起暧昧來了?

不過,雷報解除。

顯然,她的自在,又重新占據了較量關系中的上風,将他拿捏住。

而對面的人很顯然不知,這場對話開始前,他原本才該是那個占據上風的人。

“徐助理要照顧我?”時舒抱胸的手臂敞開,慵懶地往後靠了靠,摘下眼鏡随手擱置一旁:“是哪種照顧?”

而徐欥規規矩矩地坐在她對面,襯衫西裝穿得端正拘謹,他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氣勢全無的,而且……他好像還有一些狼狽和低微。

明明下屬主動要求增加工作量,他應該很有底氣才是,怎麽發生在他身上倒像是,他要,求着老板同意給他增加工作量了?

徐欥咬着下唇,心情無端有些沮喪,他視線無端就又挪到了窗戶玻璃上。

“徐助理。”

“你看着我說。”

她沒佩戴眼鏡,一雙漂亮狹長的眼眸,明豔靈動。

她眼中的深邃似乎一眼就能将他的心思洞穿,徐欥哪裏還有直視她脫去眼鏡後的清眸的勇氣?

他只敢看着窗戶玻璃,玻璃上,一面是月亮,一面是她:“我能不能看着窗戶玻璃上的月亮?”

窗戶玻璃上,除了月亮,也有她。

時舒看向他說的月亮。

從她這個方向望過去,月半時分,滿月低懸,敲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就像是佩戴在他腦袋上的天使光環,還是長着翅膀會飛翔的那種。

天使光環很可愛。

他挺心虛。

“你說呢?”

“不可以。”徐欥回答說。

“你知道就好。”

“我是指生活上的照顧。”

徐欥于是再一次将視線轉移到和她平視的高度,鼓鼓腮,吐了口氣,繼續道:“我有了解到,有一些總裁助理,他們除了協助總裁處理公務工作外,也是要做生活助理的。”

先前,張高磊總經理和董事長都有提醒他照顧好時總的生活起居,他自己也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但落實到實際工作中,那個尺度就很難把握,他總認為做助理的要有邊界感,要保持和總裁的私人生活的距離,不過多侵入總裁的私生活,所以——

“我其實有所退縮,有所保留。”

“我其實沒有做得很好,照顧您也不夠細致,很多生活上的細枝末節我都沒有顧及到。”

春節假期結束後返回工作崗位上,因為秘書辦公室的前輩們的提醒,他才發現他的工作其實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

“我想和您商量,您能否在我的助理職責中再真正添加一些生活助理方面的要求。”

他知道性別有差,生活細節上的照顧會有所不便,他會盡量去規避,如果她還是不希望助理過多地介入她的生活,她覺得他不合适,那就當他今晚沒有和她提起過這個想法。

而他也會因此恢複到從前和她相處的模式,找到工作助理和生活助理的那個平衡點。

時舒不置可否,沒說合适,但也沒說不合适。

她的關注點有一些輕微的偏差。

“他們提醒你什麽了?”

訴求說完,徐欥似乎輕松了些:“您瘦了很多。”

“是麽?”

“嗯,是。”徐欥語速仍平緩:“并且,據我觀察,年後這段時間裏,您又消瘦了許多。所以,才會連年會的禮服都松……”

話說到這兒,他唇一抿,飽滿的唇珠輕顫。

他卻又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似乎也在斟酌着那晚化妝間他的行為,是不是就屬于越過邊界感的那一類答案,是總裁和助理之間的暧昧。

而時舒順着他的話,自然也想起那晚。

他那冰冰涼涼的手指無意觸過她腰窩處的皮膚,貼着她的腰線,拆了布料又縫合上。

他像外科醫生,一場小創口縫合的手術,細致輕柔,卻給人溫柔堅定的力量,他的呼吸有短瞬淺落在她的皮膚上,輕癢而讓人瑟縮。

就又有一瞬,她漏掉幾拍的心跳節奏,像一雙舞鞋在聚光燈下踮起了歡快的腳尖,藏不住笨拙的心事。

時舒不動聲色地緩了下心緒:“照徐助理這麽說,我現在豈不是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了?”

他抿着唇,唇線拉得直直的。

似乎對她的這個形容和表述表示不滿和無聲反駁。

“怎麽,我說得不對?”

“我能說實話嗎?”

時舒點頭:“嗯,你說。”

他搖了搖腦袋:“不好笑。”

她開的玩笑不好笑,是吧?

行,那她不說了。

“你說的增加生活助理的職責。”時舒點點頭,随後攤開掌心:“那和現在有什麽不一樣?”

他這段時間的反常表現,t也已經有了生活助理那點兒苗頭了。

“照顧您會更細致更周到一些。”徐欥認真道:“但如果我失去邊界感了,還希望您能夠及時提醒我。”

“有多周到,多細致?”

時舒追問,會比最近還周到,還細致麽?

“這我說了不能算。”徐欥突然擡手抓了下後頸,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去做,您适當糾偏,您的感受和體驗才能說了算。”

“為什麽?”時舒又點點頭,透過現象看事情的本質,倒是認真嚴肅了起來:“徐助理,你做這一切的動機是什麽?”

包括最近他的反常表現,他做這一切是基于什麽原因的考慮?

她還是問了,她不會接受一個人反常的好意,哪怕只是助理要求多做一些工作。

她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幾分譏諷:“難道是因為,徐助理想跟我玩暧昧那一套?”

徐欥愣了愣,随後一口否認:“當然不是。”

“您怎麽可以這麽想我?”

時舒:“……”

不是就不是。

否認就否認。

但他否認那麽快做什麽?

“我就這麽随口一問。”時舒幹咳兩聲,掩飾語氣中極為微少的不自在:“你不是就不是。”

他這否認足夠坦蕩,一剎之間倒是讓時舒想到另一種可能性,她斂起神色,眉眼裏有些微黯淡之色閃過。

“那是因為徐助理聽說了一些傳聞?”

“你已經聽說了我父母雙親已逝的事?”

她父母雙親已逝這是事實,在集團內部也不是什麽秘密,徐助理作為新人先前不知道,逢到年末年初聽別人說起來,知道了這件事情也不奇怪。

時舒因此推斷,以徐助理的性格,他聽到這些事之後必定不會無動于衷,他并非冷漠之人,容易為別人心軟,所以……近日來,他的種種反常表現也有了合理的解釋。

徐欥原本不想在她面前提到這件事情,怕勾起她的傷痛,因此,多少有些遮掩。但他沒想到,她很自然地将他以為的“不可說”“不能提”說了出來。

他見過她将自己困在南郊公館,借酒借藥排遣的模樣,明明她是那樣痛苦、消沉和低迷,可在外人面前,她又能輕飄飄地一筆帶過。

既如此,徐欥也不再兜兜轉轉。

他原本便是喜歡直來直去的直性子。

是,徐欥承認。

他是因為聽說了她的經歷之後,他感覺到了對她的心疼。草木無情,而人非草木,他想為她做一些什麽他能夠做的事情。

“那徐助理是想填補我缺失的父愛?還是母愛?”

徐欥再一次抿直唇線。

這次,倒是時舒先投降:“好吧,不好笑。”

徐欥輕嘆了一聲,似是無奈。

但他的态度真誠,時舒看着他的一雙狗狗眼,對視之中,她恍惚須臾,原來眼神是可以傳遞一個人內心的柔軟與心疼的。

他說:“我不是想填補什麽,無論是父愛還是母愛,那是您的遺憾。您生命裏的遺憾不是我造成的,也不是我能夠填補的,是任何人都填補不了的。”

時間不會倒流,去世的人不會重新活過來,我們這一生中淪為遺憾的事情,也不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他的想法比較單一。

他就只是身為總裁助理,知曉了他所服務的總裁過去的經歷後,想要為她做一些事情。

他經過深度思考後,決定向她表示他的衷心和忠誠,也告訴她,他不會離開她,像董事長、夏老師和董助他們一樣,他會選擇留在她的身邊,除非她有一天不再需要他了。

當然——

“選擇權在您手裏,您可以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不一定是非愛即冷漠的絕對,他們當中還有不同的相處階段和在乎層次。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除了男女歡愛,還可以有同事、上下級、友情和親情……

人和人之間的感情,在有些人身上,就是表現得很純粹。

他真的很真誠。

很純粹。

以至于——

她無法拒絕。

他今晚是,她拒絕不了的徐助理。

時舒:“可以。”

不過,時舒沒有察覺到的——

徐欥也沒表達的是——

他的動機雖然是簡單可辨的,想要照顧她更細致一些的目标也的确是純粹的,但……

他對她的感情其實開始變得複雜了,就真的只有上下級之間的衷誠與忠心嗎?

并不是這樣的。

他心裏非常清楚。

他為什麽不說出來?

因為他單方面想要為她付出的一腔熱血,不計回報的感情,如果不能成為一段關系裏的水到渠成或是錦上添花,那就有可能會淪為她不必要承受的負擔和重量,徒增她內心紛擾,也給他這份所謂的純粹悶上了污濁和诟病。

……

談妥了,徐欥便起身告辭:“我耽誤您太多時間了,那我先回去了,您早點兒休息。”

時舒點頭。

徐欥站起來後,又脫下雙肩背包。

他從背包裏取出一個紙質的手提袋遞給時舒。

不知道他是怎麽收納的,這紙袋收納在雙肩背包裏,竟然也沒有一絲明顯的褶皺痕跡。

“是什麽?”時舒問。

她不問,他也是要給她解釋的。

他解釋說,這袋子裏面裝的,是他這幾天的成果。

一部分是他根據網友的測評對比之後,網購的助眠産品,一部分是他自己制作的一些有助眠效果的小物品。

比如,有助眠效果的無火香薰、助眠的眼部按摩儀、助眠的枕頭、助眠小夜燈、助眠香囊,瑜珈眼枕……諸如此類。

看着這不大不小的一整包。

時舒:“……”

的确是…夠周到、夠全面。

時舒覺得他的行為有些好笑:“你不是說,明天才開始照顧我?”

徐欥擡高手臂,他清瘦的手腕骨上佩戴的是一塊黑色的智能手表,和手機配套使用的,他的笑容乖巧又真誠:“您看,已經0點了。”

領了新身份的徐助理:“舊助理完成疊代升級,您的新助理已上線。”

時舒忍不住勾了勾眼尾,也有幾分夜色中的朦胧慵懶:“嗯,新助理同步解鎖了幽默屬性。”

被她這麽明明白白一打趣,剛試探地敲着她的邊界線的徐欥,又退縮回到自己的領土去:“抱歉。”

“那我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我會的。”

時舒送了送,關門時,說:“記得處理手傷。”

“我會的。”

-

等徐欥走後,時舒去浴室裏淋了個熱水澡。

熱水沿着頭發淋落下來,她将沐浴泡泡抹在脖頸兒間,手指摸到頸間的脈絡,她無端想起年初一那天,因為家裏沒有合适他的拖鞋,徐助理穿着自備的一次性拖鞋單膝跪在浴室裏為她調适洗澡水水溫的模樣。

一次性拖鞋單薄濕滑,他脫下西裝,穿着襯衫,戴着黑色的橡膠手套将泡泡浴球放進浴缸裏,手指攪動清水,泡泡浴球在水中起了泡騰反應。

他彎下腰往浴缸上的置物架上點燃香薰,皮帶緊緊勾勒他的窄腰,腰部的線條利削平整,翹臀貼着布料鼓起圓潤和飽滿。

他一回首,領帶底部拖在浴缸邊緣,被遺落在浴缸邊緣上的水漬染濕。

時舒仰起臉,任由水珠迎着臉沖下去。

是成年女性,偶爾會在深夜裏胡思亂想。

洗完澡的時舒,頭發被/幹發毛巾裹住。

她走出來浴室,放置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了亮,時舒徑直走過去,拎起手機,劃開屏幕。

是那說要更全面更細致照顧總裁的徐助理發來的消息。

時舒點開微信,一大段文字,雖然分了行,但還是滿滿占據了屏幕。

她往下滑了滑。

一次滑不完,要滑兩次。

時舒:“……”

打那麽多字,他也高興?

他就不能發兩條語音麽?

時舒大概掃了眼上下的文字,弄明白了,徐助理發來的是,他給她準備的那一紙袋的物品,它們分別的使用方法和功效。

“……”

他說的那些産品,所謂的助眠好物,或許會對治療失眠有一定的輔助作用,但見效慢,且效果在她身上微乎其微,并不在她的治療計劃當中。

因此,時舒只是打開他送的紙袋又潦草看了眼。

随後,她将裝着這些“智商稅好物”的紙袋随手丢在一旁。

她沒有回複他,只是放下手機,就着溫水吞服下兩粒白色的安眠藥藥丸。

臨睡之前,她又想起來徐欥送她的那條他手工制作和雕刻的手持,還裝在年會那天穿的西裝外套裏面,她倒是起身把那條手持取出來,她收了起來,放在她衣帽間裏手表收納的抽屜櫃裏。

西裝外套明天讓他送去幹洗。

而他這份有意義的禮物,她也是該償還的。

她的理由足夠充分,而他沒有理由拒絕。

-

隔日一早。t

徐欥比往常早了二十分鐘出現在時舒的樓下。

已經起床,游過半小時泳,又沖洗過澡的時舒收到了徐助理發過來的微信。

徐欥:【時總,早上好。我在您的樓下了,給您準備了早餐,您方便的時候回複我一下,我給您送上樓。】

這條微信消息往上,還是他昨晚上的小作文。

時舒随手往上翻了翻,發現他們的聊天框裏,呈現的其實多是徐欥發的消息,時舒她自己回複的很少。

但這條,她想起他昨晚說的話。

徐助理是默默的行動派,他不說謊話,他說到照顧她更細致更全面,原來是從早餐開始滲透她的生活?

時舒無聲勾唇,她因此回複了一下。

SS:【方便】

不一會兒。

徐欥就上樓來了。

時舒坐在餐廳裏,她看着徐助理,他穿着西裝打着領帶,卻做着最普通的事情。

他肩微駝,把早餐盒一盒一盒拿出來,一盒一盒拆了蓋,擺放在餐桌上,她的面前。

本着不浪費的原則,他準備的不多。

一盒份量為半盒的小米粥,一盒份量更少的,她上次便嘗過的涼拌芥菜。

她因此想起,她上次給他的反饋:“挺好吃的,有機會的話,徐助理你再做一次。”

但——

“我早上要喝咖啡的。”

時舒細眉微蹙,她答應他的照顧她更細致些,可不是讓他妄為地以為能改變她的生活習慣。

“我知道。”

徐欥似乎沒有聽出她的不滿。

他已經又動作很利索地從廚房裏端出來一杯咖啡和一片烤得焦黃的吐司。

時舒一眼便看出不同。

咖啡和吐司的份量各減少一半,這是在尊重了她的飲食習慣的基礎之上,他的想法和他的行為試探。

時舒沒理由挑他這行為試探上的刺兒,畢竟,是她松過口的,就像那藏在煙盒裏的薄荷糖。

他總是在不動聲色地試探着,讓她做選擇題。

可她又免不了會向他傾斜,會偏愛。

所幸,粥和小菜的味道都足夠不錯。

這樣的偏袒也有了充分的借口。

因為嘗試嘛。

在時舒獨自享用他親手烹調的早餐的時間裏,徐欥也沒閑着,他将她昨晚那個空蕩蕩的藥箱填滿,并不忘對她說一句:“雖然您不常在這兒住,但一些常用藥,還是要備着的。”

時舒喝粥的動作因此又是一頓。

昨晚,他手被門擠壓到,疼到抽氣兒了,但仍分了心思來認真聽着她說的話,他将她這兒沒有藥箱,這件事情默默記在了心裏,并且,他細致地在第一時間将它填補完整。

不是為了他自己下次受傷。

也不需要她提醒。

時舒繼續低頭喝粥,含糊應一聲:“嗯。”

她吃完小米粥,擱下調羹。

他遞給她檸檬水漱口。

随後,徐欥才将咖啡推到她手邊:“您昨晚睡得怎麽樣?”

“還可以。”

他仍保持着站立的姿勢,他收回手,問:“我替您準備的那些助眠物品,您用上了嗎?”

時舒端咖啡杯的手指輕頓。

她也不心虛:“嗯,用了。”

等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徐欥不經意間看到,昨晚上他送她的那袋助眠好物仍原封不動地擺放在原處。

他想了想。

他是今日事今日畢的人,他也不喜歡藏着揶着,他于是就沒有忍住:“您不是說,您都用上了嗎?”

時舒手裏拎着只Lindy,單手插着兜,她當然也注意到了徐助理的視線落在哪裏。

只是,她也沒什麽愧疚之心,随口回答他:“啊,原來我沒有用啊。”

“那應該是我不會用吧,挺複雜的。”

徐欥脫口:“我将使用方法都已經發給您了。”

時舒摔罐:“哦,那我就是嫌麻煩。”

“……”

徐欥心裏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因為這些物品的準備,其實他是花了時間和精力,熬了好幾個夜,用心選購或者手工制作的。

不過,徐欥的情緒足夠穩定,他很快就自我調節好:“是我考慮得不夠周到,我應該替您擺放好的。”

他也不是不想這麽做。

但昨天晚上,是因為時間太晚了,他才沒有提出要幫她拆出來助眠香薰并擺放好,也沒有一件一件教她使用這些助眠好物。

徐欥自我說服。

時總那麽忙,她的時間和精力都應該用在高處,大事上。而這些細枝末節的生活鎖碎,都應該是他這個生活助理的份內之事。

徐欥剛打算征求她的意見。

那他晚上能不能過來幫她擺好?

他嘴唇剛一動,什麽都還沒說呢,就聽到時舒說:“你現在去幫我擺好。”

“我等你。”不知道為什麽,剛剛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失落被時舒捕捉到,她因此就着沙發坐了下來:“給你十分鐘的時間,教我一下,這些智商稅……”

嗯?

徐欥無辜而清澈的眼眸眨一眨,他櫻桃一般的唇瓣剛動,在他開口之前,時舒迅速而又不動聲色地改口糾正過來:“稅……睡眠好物的使用方法。”

徐欥露出個柔軟無害的笑容,落在時舒眼中,就像是枝頭純白的栀子花花朵在春日豔陽裏綻放開來。

時舒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動作的背影。

窗戶外邊陽光堪堪初起探進來窗戶,擁攏着他周身鑲起柔潤的金光,他的身材被光拉扯得更加纖長,線條流暢優越。

她心想,他定是不知,他那一閃而過的失落被她捕捉到,就讓人忍不住,将原則、将底線,降一降,再降一降……

一降再降。

她好像願意去歡迎,歡迎他滲入她的生活。

“對了。”

在徐欥演示完那些助眠好物的時候,時舒身體放松地往後仰了仰,靠在沙發軟靠上,說:“你送我的生日禮物,那條手持,我很喜歡。”

面對突然轉移的話題,徐欥也不會說一些漂亮的場面話。他腼腆地笑了笑,又撓了撓後頸:“您喜歡就好。”

“我打算送份回禮給你。”時舒接着道:“你想要什麽?”

“徐助理,你是不是喜歡文玩?總之,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完成你的願望清單。”

徐欥送她紅翡手持,哪裏是為了從她那兒得到什麽?

“這樣和交換有什麽區別?”

時舒眯起眼:“嗯哼?”

眼神中的饒有興致,大抵是在提醒他誰先犯的規。

是,他先拒絕她的物質贈予。

又希望她接受他的無償贈予。

不矛盾麽?

“徐助理,這是雙标。”

徐欥因此改口:“我想要什麽都可以嗎?”

“嗯,你說。”

“我想要,您教我游泳。”

時舒身體往前傾,她勾了勾手指頭。

徐欥愣了愣,才身體前傾,腦袋往前湊近一些,西裝褲腿湊高了些,露出一小截黑色襪子,褲腿輕擺。

他這乖順聽話的模樣,就讓時舒下意識地伸出手,她的手在半空中停頓,遲疑,卻還是選擇了落在了眼前的人腦袋上。

呼吸失了分寸,凝滞。

但……他的發量豐厚柔軟,手感意外地好。

就像……就像她從前養的那條拉布拉多。

時舒貼在他耳邊,輕笑出聲:“徐助理,耍我呢?”

耳邊是她溫熱的氣息和淡淡的薄荷清香。

徐欥愣着沒敢動,他垂下眼看着地毯長長的絨毛,聲音輕卻道得堅定:“我是認真的。”

“我想重新獲得游泳技能,我希望您能幫助我一起做游泳恢複性訓練。”

時舒最終哂笑了聲,落在他腦袋上的手指嵌進去他的頭發裏,又不重不輕地揉了下:“行啊。”

“那就送你我的私教游泳課。”時舒收回手,站起身:“你不虧,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

-

坐在後排座椅上的時文奎董事長浏覽今日八卦新聞時,收到了時舒發來的微信消息。

SS:【我最近都會住在南郊。】

平時有事都是電話交流,極少使用微信的外孫女突然發了這麽條內容,時文奎不免有些擔心。

他很快撥過去電話,一個疑問:“為什麽?”

“不用擔心我,我狀态還不錯。”

“那你為什麽要一個人住?”

時舒看着前排駕駛位上連後腦勺都有幾分乖巧的人,手指頓了頓,她想起那在他腦袋上薅了一把的柔軟親膚的手感,意味不明地回答電話裏說:“擁抱命運饋贈的色彩,為枯燥的生活塗鴉。”

“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時文奎:“你想自己一個人住也沒問題,但你午餐可以在公司吃,那你早餐和晚餐怎麽辦?”

“家裏衛生誰來做?”

“要不要我各調過去南郊一位廚師和家政,來照顧你的生活起居?”

時文奎一連三問,卻被時舒一口拒絕:“不用了。”

“田螺助理會看着辦。”

田螺助理。

聽到這個稱呼的時文奎,反應了一下,很快,他便忍不住爽朗笑出聲。

挂斷電話後,他t問主駕駛位上的人:“你怎麽不問我在笑什麽?”

高博說:“今天周五了。”

“格局敞開點。”

高博抿抿唇,只好問:“您笑什麽?”

“田螺小徐。”時文奎和他分享道:“你說,時舒她為什麽要稱呼小徐助理為田螺助理呢?”

高博沒回答。

或許是,他回答了沉默。

過一會兒,高博也笑了。

車子通過時汐集團的嚴肅壯觀的正門,時文奎問:“你又笑什麽?”

高博:“今天周五了。”

時文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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