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車子從公司開往南郊公館的路上。

時舒坐在後排座椅上辦公。

雖說是提前下班, 但該完成的工作,一件也不能落下,有一些能在路上處理的, 節約時間, 也就在路上處理了。

時舒從平放在腿上的筆記本電腦中,短暫地分散注意力:“我後天的會議課件,你寫完了嗎?”

“嗯,後天您有兩場需要發言的會議, 一場是在“未來能源大會”上代表時汐集團致辭,另一場是“與國內二十所高校的聯合戰略合作”啓動會議,兩份課件初稿都已經發送至您的內網郵箱, 請您查收。”

駕駛位上的人車速平緩, 他繼續回答說:“還有哪些需要調整和潤色的部分, 您做個批注, 我晚上修改, 改完再發給您。”

“嗯。”

時舒的視線又重新落在電腦屏幕上。

鼠标的光标點開內網郵箱,的确看到了他發來的郵件主題。

纖細的手指輕敲, 她點開詳細內容, 進行查閱。

車子開得平穩,兩個人不再有交流。

直到,車子停在車位上。

徐欥才出聲提醒專注于工作的時舒:“時總,您要不要先回家,在書房辦公?”

時舒的注意力停留在PPT最後一頁的內容上, 随口問:“嗯,那你呢?”

雖然是已經持續過幾天的行為, 徐欥也默認了她是對他的行徑知情的,但她這麽一問, 他還是又耐心解釋一遍:“我去t買菜,給您準備晚餐。”

時舒剛好查看完其中一份課件。

他的PPT做得很好,這是時舒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向她以及長榆基地一衆高管展示過的。

她得出來的結論,圖表齊全,簡潔有重點,排版和審美都是讓人眼前一亮的展示,抓住眼球,深度吸引觀衆的注意力,是能夠讓他的直接上級省去很多工作量的存在。

誰又能拒絕一個會做PPT的助理呢?

除了幾個很小的細節需要潤色一下,這些時舒順手就自己修改了,并不需要他返工重修。

聽完他的解釋,她也剛好也反應過來。

她這話的多餘。

她合上電腦,但沒急着下車。

她似笑非笑,有些好奇地問他。

他這個周末,一天跑她這兒三四趟,大部分時間都跟她待在一起,今天兩個人又一起參加了一整天的各場會議,他哪兒來的時間寫課件?

因為她沒有立刻下車的打算,徐欥熄了火。

他繼續耐心回答她:加班做的。

時舒想到什麽,“嘶”一聲,說:“徐助理白天要給我當助理,陪我開會,也跟我出差,見客戶,商務洽談,早晚還要給我當生活助理,準備早餐和晚餐。”

“晚上回家,你還要再加班完成我的一部分工作,為我排憂解難,你該不會一天中百分之七十的時間都花在我身上吧?”

一天二十四小時。

工作日,他用在她身上的心思約摸着能有百分之八十,周末會略少一些。

“我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徐欥說。

“我會不會對你的要求太苛刻了?”時舒:“如果你需要私人空間,你及時跟我反饋。”

“您沒有對我要求。”徐欥仍是回答得耐心:“這些都是我自願做的。”

自願做的,又哪兒來的苛刻一說?

“嗯。”時舒點點頭:“徐助理,你喜歡吃什麽菜?”

他不挑食,吃什麽都可以。

“你就沒有特別喜歡的口味?”

她如果堅持問他口味的話,徐欥想了下:“和您比較清淡的飲食習慣不同,我比較喜歡的是酸甜口。”

第一次問他的飲食習慣,聽到的答案與時舒預料之中的有所不同。

他和她一起用餐過很多次,當然,工作餐為主,但他從未有過明顯的酸甜口傾向。

他一般都是跟着她的口味走,她吃什麽菜,往往兩個人餐盤裏的菜品便是完全一樣。

她還以為,他的口味和她相同。

沒想到,差異其實還挺大的。

時舒因此問得具體了些:“嗯,比如呢?”

“糖醋。”

“具體菜式。”

不知道時舒用意,但徐欥如實地報起了菜名:“比如,糖醋裏脊、糖醋排骨、糖醋土豆、糖醋茄子和松鼠桂魚,這些。”

哪怕是報菜名,他的語速也不快。

似乎是生怕自己說得太快了,她的聽力感受會因此體驗不好。

“哇哦。”時舒聽得非常清楚,恍然感慨:“原來,徐助理是個糖醋腦袋。”

徐欥抓抓後頸,有些不自在:“……讓您見笑了。”

說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我好像真的是個糖醋腦袋。”

“嗯,那今天就吃徐助理喜歡吃的。”

短暫的聊天就算作是高強度工作之間的休息。

時舒問到了答案,也有意繼續上樓工作,她因此語速加快,用了他的二倍語速播放:“糖醋裏脊、糖醋排骨、糖醋土豆、糖醋茄子和松鼠桂魚。”

她記性很好,複述他的話,卻連順序都沒變。

“不過,這些菜都是需要先油炸,再淋糖醋汁,高糖分的攝入,高油,是名副其實的熱量炸彈。”徐欥提醒,道:“我可以做。”

“但當作晚餐,您的身體負擔會比較重。”

“我還沒說完呢,徐營養師。”時舒“啧”了一聲,笑道:“這些菜當中,你選最喜歡的三道。”

徐欥後知後覺地笑了下:“好的。”

時舒搭乘電梯上樓,自動窗簾打開。

透過窗,夕陽染了半邊,她看見他将車開出小區,車身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

他在柔光裏,消失不見。

他很快又會乘着晚霞回來。

……

徐欥最終按照時舒的吩咐,做了松鼠桂魚、糖醋裏脊和糖醋土豆三道糖醋菜。

又因為知道她的口味其實偏淡,這三道合他胃口的菜并不一定符合她的口味,所以他又做了兩道她喜歡的蔬菜和一道必備的滋補湯。

時舒和他面對面坐着吃飯,打趣:“徐助理做這麽多菜,吃不完,可是要浪費的。”

“我可以打包,晚上當夜宵。”徐欥早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不會浪費的。”

“我怎麽不知道,徐助理還有吃夜宵的習慣?”

他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但——

“為了不浪費糧食,偶爾一次。”

吃完飯。

徐欥自覺收拾餐廳。

“我覺得你能夠勝任總裁的生活助理一職。”時舒飯後消完食,看着田螺先生井井有序,她因此認真地點評起他新增的那部分工作職責,得出結論來了:“我要給你加錢。”

“您給的已經夠多了。”收拾幹淨餐廳後,徐欥又将地洗拖一遍,他直起腰身,眼睫毛輕輕扇着:“這些都是我自願做的。”

“為什麽要自願?”時舒不理解:“你做得好,做得多,我樂意給你高薪,也不用擔心你被別人挖走。”

“您不用擔心。”徐欥沉默片刻,不厭其煩地又一次承諾:“我不會跳槽,也不會離開您。”

“獵頭挖你呢?”

“不會去的。”

“他們口才很厲害,徐助理會心動的。”

“我不會的。”

“薪資翻幾倍。”

“我并沒有很高的物欲。”徐欥:“所以,薪資翻幾倍,也不會去的。”

“嗯。”他這麽承諾着,時舒點點頭:“你最好是這樣。”

……

徐欥依舊像這幾天一樣,将她居住的大面積套房打掃幹淨,并止步于她的卧室和衣帽間。

垃圾清倒。

這些都做完。

便又到了屬于二人的游泳時間。

她幫助他做恢複性訓練。

規律的恢複性訓練已堅持到第四天,每天在她這兒練完,徐欥回到白裏弄,還會在做好防護措施的前提下,再繼續練習一個小時。

有一些小小的進步。

比如從恐懼沉水到敢于面對。

從憋氣十五秒到四十五秒。

“15’45。”

“25’26。”

“30’48。”

“……”

“45’17。”

這些都是停留在時舒手中,秒表上顯示的時間。

今天的訓練進行到半小時。

時舒叫停,徐欥第一次休息。

他從水中站起身。

時舒丢給他一條寬大的浴巾,徐欥接過。

浴巾裹在身上擦臉。

腦袋上的黑色泳帽不小心脫落,攢着水珠的短茬就這樣翹起來,濕濕尖尖地挺着,像刺,但毫無攻擊力。

又有水珠滑下來了,綴在他白皙的臉頰上,搖搖欲墜,卻又遲遲不肯往下墜。

濕透了的他,身上有一種純和欲在揪扯。

牽動着狹窄空間裏的人,感官體驗不斷加重加深。

剛畢業不多久的男大學生,結束他的本科校園生活不足一年,帶着未脫的稚氣踏入職場。

學院氣質仍在,乖巧聽話,笑起來乖乖甜甜的。

涉世未深,對世間萬物葆有純粹真愛,陽光帥氣。

有游泳的天賦,即便他因為某些糟糕的經歷,眼下沒有辦法以速度和力量博得更多的關注與榮譽,而那些曾經因游泳,因運動,保留下來的完美身材和體力,也足夠成為讓人難以拒絕的存在。

他太乖了。

就讓人忍不住,也想要調戲他一下。

看一看,他的道德底線在哪裏?

調戲的方法有很多種。

時舒選擇了似是而非的語言調戲。

時舒因此舌尖抵一抵牙,哂笑一聲,評價他剛才的表現:“時間太短了啊,徐助理。”

徐欥擦頭發的動作一滞:“……很短嗎?”

“嗯,很短。”

徐欥微微嘆息,有些挫敗:“那再來。”

他沒聽懂,心思純粹。

是道德标兵。

“嗯。”時舒因此點頭,投向他的目光中帶着笑意,但也不忘交待一句:“量力而為,徐助理。”

“我會的。”

涉世未深的徐助理,因此來不及喝一口水。

因為她的一句胡亂點評,就迅速進入到水下,進行憋氣練習。

等到他再一次從水中浮出水面。

時舒又搖了搖頭:“結束得太快了啊,徐助理。”

她甚至還得出了結論,自言自語:“速度很快,時間很短。”

“既快且短。”

“又快又短。”

算上之前和她游泳的經歷,次數也不少了。

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的情況,但……之前,她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揭穿他的窘況。

是……開始對他沒有耐心了嗎?

時舒不知道何時戴t上了眼鏡,一副清冷疏離的禁欲模樣,可嘴角明明噙着晃眼的笑意:“徐助理,你這樣肯定不行。”

她否定的,是游泳嗎?

像……但又不太像。

徐欥在練習之餘識辯出她的似是而非,與戲弄。

但奇怪的是,他的緊張感在她的捉弄和戲谑中被分散,徐欥也不說話,眨了下眼,窘迫愈深,耳尖有灼人的燙意。

……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并不是又快又短”,為了打破這個魔咒,他重新佩戴好游泳帽和游泳鏡,一言不發,直接又悶悶沉下水去。

幾串泡泡浮出水面,像小魚在水底暢泳,自由自在地吐水,一會兒,水面趨于平靜了。

練了幾次。

再一次扶着漂浮板浮出水面時,他似乎也找到一點兒當年的感覺。

不知道是因為自信心,還是好勝心,總之,有一股沉默寡言的力量,從他體內被激發了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要和自己較勁,今天非就得恢複原來的實力,還是不想讓時舒低看了他:

“麻煩您,我再試幾次。”

見他整個人都沉浸在游泳的狀态中,正直又無私。

時舒突然覺得這種,和道德模範人選,沒有回應的調戲寡淡無味,她因此,也失去了調戲他的樂趣,重新投入到陪伴着他的游泳訓練當中來,仍不忘要再多交代他一句:“嗯。”

“但你一定要量力而行。”

“我會的。”

……

最後一次。

“55…60…85…105…120…”時舒掐停秒表,對着平靜的水面,聲音略揚:“時間到。”

“上來。”

她對他制定的規則就是兩分鐘。

兩分鐘必須上來。

只是,這一聲“上來”并沒有什麽作用。

平靜的水面沒有任何反應,只有空蕩蕩的陽臺,蕩回來輕輕的回響,水面的波紋緩緩流淌。

時舒微微蹙起眉:“徐助理,上來。”

水面仍沒有絲毫反應。

像是被凍結住一般,連漂浮板都和人的呼吸一樣,都被凝滞住了,僵硬地繃在原處,失去了它們原本的用途。

“徐欥?”

“……”

回答她的依舊只有回聲。

黑色的計時秒表随便一丢,砸到牆上,一聲脆響,被彈了出去,砸進泳池裏,一聲悶響。

時舒幹脆而利落的跳水動作。

礙事的框架眼鏡,并不會探測溺水者的位置,從施救者身上剝離,自慚形穢地沉入水底,留在某個不被人發現的角落,進行一生的自我反省。

……

徐欥開始有知覺,是因為感受到了一股柔軟細膩的力量從他的身後圈住了他,熟悉的薄荷清香包裹住了他,微量,但是足夠令人清醒的劑量。

她抵住他後肩背的體溫,熱量傳遞,落在他脖頸處,她紊亂而急促的呼吸。

她落在他雙腋下的手臂用力将他推出水面。

他喘過氣來了,嗆了水,咳嗽兩聲,萦繞在鼻尖的許多混合香氣,檸檬、海鹽、薄荷、還有……

無火香薰薰衣草精油的味道。

他清醒了。

時舒把人托出水面。

徐欥扶着游泳池壁向上躍坐在池邊,吸附着水的游泳衣緊緊包裹住,小雙開門冰箱一般的身材。

時舒卻沒了欣賞的心情,撐着池壁上岸,先遞給徐欥一條寬大的浴巾,又将同樣大小的一條裹在自己身上,提前宣布結束,今天游泳恢複性練習的進程:

“今天還是就到這兒。”

徐欥幹拿着毛巾,以為她是對他失望,低垂着腦袋,也不敢看她,只低聲請求一句:“我能不能再試一次?”

泳道上漂浮的五顏六色的浮板,每種顏色都是一種程度的譏諷,徐欥的心情是這段時間以來的谷底。

“不行。”時舒裹着浴巾,拒絕得幹脆:“周而複始,循序漸進。這道理,總不至于還要我再來教你?”

許是她聲線有些嚴厲,徐欥抓着她遞來的浴巾,有些喪氣:“您是不是覺得我挺沒用的?”

呼。時舒鼓起腮向上吹了口氣,貼着鬓邊的一绺濕發揚起,被她別至耳後。

她似乎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耐心,裹着浴巾遞給他一瓶水:“誰都有經歷低潮和谷底的時候,你又為什麽要急着否定自己?”

察覺到她的耐心即将告罄,徐欥顧不上自己的情緒,他急匆匆地向她道歉:“對不起,您別生我的氣。”

若不是對他足夠了解,時舒倒是要覺得他是在陰陽怪氣,她快要被他氣笑了:“我沒生氣。”

時舒緩了下聲音:“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能不能克服心理障礙,能不能重新獲得游泳技能,其實都跟我沒什麽關系,也對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一個人,無關緊要。”

“甚至,說得再客觀一些,這項技能恢不恢複,它對你眼下和将來的生活也沒有影響,所以,你根本沒必要因為誰承重任何心理負擔。”

不會影響到,他在其他方面的優秀。

她“嘶”一聲,盡量将兩人之間的氣氛保持住輕松,語氣中多了幾分哄他的意思:“如果硬是要和我掰扯上什麽關系的話,大概是,我能不能多擁有一個強有力的游泳搭檔?”

一個人被困境支配得太久了,難免執拗,難免鑽牛角尖,認為自己永遠走不出來。

這時候,他信賴的那個人,突然的一句話,似乎很輕易地啓發了他豁然開朗。

時舒從來沒有認為這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

一個人心裏困了妖魔猛虎,他重新獲得游泳技能要比新手學會這項技能困難得多。

就像,煙火滿城絢爛發光,她卻無法在舉國歡慶農歷新年時,駐足窗邊欣賞一樣。

是她不會欣賞嗎?

并不是。

時舒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有耐心的人。

但她的确給了徐欥,比她肯給別人的,更多的耐心,她教會他處理問題,欣賞他,也陪伴他經歷游泳的脫敏治療期。

“謝謝您。”徐欥愣怔了好一會兒,終于有所動作,幹燥的浴巾包裹起來濕漉漉的身體,肢體的涼意已有所緩解,那久違而罕有的低落情緒被驅散,他重新穩定:“我會繼續嘗試,繼續努力的,直到有一天戰勝自己。”

他不會放棄的。

“行。”

……

這話題聊到這兒終止。

時舒欣慰一笑,手握住礦泉水瓶身,仰起頭喝水。

這一幕落在徐欥眼中,他頓了頓,說:“您的指甲,又長了。”

他又停頓了一會兒,似乎也不确定在這個時候,說這件事情合不合時宜:“我還能不能,繼續幫您剪?”

濕漉漉的狗狗眼。

因緊張和今晚低落的情緒,淺淺咬住唇珠,輕抿着的唇。

因訓練一時未有明顯進步,對她付出的時間和精力,産生出愧疚,他擺低姿态而卑微請求的小可憐模樣。

釣而不自知。

就……還挺要命的。

時舒鬼使神差地點頭:“嗯。”

……

他修剪指甲的動作顯然比第一次要利落幹脆得多。

安靜空蕩的房子裏,指甲修剪刀一聲又一聲清脆的咬合,一聲聲厮磨,咬在了時舒的心坎上。

剛才那一陣消退下去的感官體驗,再一次放大,癢意難解。

“徐助理。”

裹着白色浴巾,單膝跪地,仍專注于指尖動作的徐欥,懵懵仰起頭:“嗯?”

懵懵懂懂的模樣。

“你背着我偷偷努力了?”

“嗯。”徐欥重新低頭,繼續手中的動作,并向她解釋:“上一次給您修剪指甲的時候,我很生疏。”

所以……他購買了透明甲片練習。

不止于此,他在練習給她修剪指甲的同時,還順帶着學習了女生美甲的步驟和技巧。

他想,或許她有一天會用得上。

用不上也沒關系,他準備着,總是沒錯的。

退一些來說,也可以當是多學習了一門技術,技多不壓身。

都是審美标準的塑造,繪畫藝術的呈現方式,那麽,在宣紙,在牆壁和在小小的甲床上作畫,大同小異,于他而言,其實,并沒有什麽太難突破的地方。

“如果您哪天有這方面的需求了。”談及手工作品,他的自信心又重新塑造起來,他顯然足夠自信:“可以試一試,我的手藝。”

這是他足夠擅長的領域,時舒自然相信他的水平。

只是,她沒有想過,他有一天,能夠為她做到這個份上,細致至此。

再堅如磐石的心也會有松動的一天。

何況她并非鐵石心腸,她不過只是因為害怕失去,而不斷告誡警醒自己別輕易讓任何人留在心裏罷了。

時舒忍不住翹起唇,用那只被他已經修剪得指甲圓潤的手托起他的下颌角,迫使他視線上擡。

她的手指一根根緩慢屈起。

指尖沿着他的頸部線條撓一下,指尖的觸感柔軟舒适,就讓她忍不住獲取更多更深的撫觸,她的手指來回輕輕撓着,如同撓的是她從前那條拉布拉多。t

她沿着她清晰的下颌線,往下撓過他下巴處的軟肉,她的聲音,低啞動聽:

“別讓烏雲遮蔽日月星辰,藏匿起來閃閃發光的你啊,縱使舞臺沒有燈,也會有觀衆在臺下為你揮舞熒光棒,他們期待已久你的表演。”

最後一根手指的指甲修剪完畢,徐欥愣怔怔仰起頭,時間在指縫間溜走,畫面卻在這一刻靜止住。

徐欥他仍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一手扶着她的手指,一手捏着修甲剪刀。

眼睛裏流露出來的詫異,純黑色的眸光裏布着一層濕潤的光澤。

“感性不許支配理性。”

自知不該一時感性,但這情緒實在難控。

時舒動作一頓,收起手臂,光滑細膩的觸感和他下巴處的餘溫仍殘留在指尖。

她不太喜歡五顏六色的甲油。

不過——

“擇日不如撞日。”時舒:“我先替別人試一下,徐助理,你的美甲手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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