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探

夜探

李蓮花帶着兩個小朋友不請自來,笛盟主連眼皮都懶得掀一下,他正在榻上盤腿打坐運轉內息,周身微弱的真氣盈盈流動。

“看不出來你這自大狂還挺勤勉的嘛!可惜啊內力滞澀不暢,底蘊不足。要不你拜我為師,說兩句好聽的,本少爺勉為其難教教你內功心法!”方多病連誇帶損,非得惹到人家黑臉才高興。

笛飛聲自動忽略什麽拜師,跟個大言不慚的小屁孩計較有損笛大盟主的氣度。

“我可不像某些人,自甘堕落,成為內力盡失的廢人。”

李蓮花絲毫沒有他便是笛盟主話裏“廢人”的自覺,徑直走向案幾另一側,慢條斯理地斟上兩杯茶。

“你也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阿飛,咱們還是聊聊獅魂比較靠譜。”

方多病還在這呢,有些事不方便說,先專注案情才是要緊。那獅魂為躲避追蹤來到采蓮莊,卻只待了三日便離開,無緣無故消失十年,實在可疑。

笛飛聲緩緩收斂內息,睜眼看到那姑娘蹲在自己的刀面前也沒多大反應:“獅魂處理遺骸素來有記錄在冊的習慣,只要找到他的記事冊,也能找到你想要的。”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呀,什麽遺骸,老說些我聽不懂的話。”被排除在外的方小寶很是不爽,轉頭去找他的盟友,“小師……你盯着他那把刀看幹嘛?”

小師戳了戳刀柄處被布條緊緊纏繞的金輪,歪歪頭朝笛飛聲看去:“她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

“你不起名字,那你怎麽喊她?”

“我為何要喊它,它又不會回應我。”笛飛聲一臉冷漠。

姑娘仍是呆愣愣的:“萬一呢。”

方多病看了眼抿唇忍笑的李蓮花,總感覺這場面很詭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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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笛飛聲卻沒有順着姑娘的意思繼續,丁點奇異的猜想也被生生掐滅在搖籃裏,語調冰冷不帶感情:“刀只能是我的武器,不會成為我的軟肋。無論它有沒有名字。”

小師不大想理他了,兩指指腹蹭蹭刀柄,像平時李蓮花哄她時摸摸頭那樣,默了幾秒倏然轉頭朝向門外:“有人來了。”

“沒有啊。”方多病離門口兩步遠,聞言探了探頭,啥也沒瞧見。

“你走出去就能看到了。”

方多病将信将疑地踏出門檻,随即一聲驚叫被他迅速堵在嘴邊,只發出了半個音節。方大刑探怎麽能在別人面前丢了面子呢,立刻恢複正色,運起輕功追上那大晚上跑出來吓人的家夥。

李蓮花注意到小師一瞬間的情緒變化,不免疑惑,她是否太多愁善感了些,方才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嗎,因為笛飛聲的刀?若說劍靈随主,他從前現在都不是這性格啊。

“小師,你怎麽了?”

她仍眺望着遠處屋檐上追逐的二人,直至人影越過房頂遠離視線,才回過頭來,蔫蔫地回答:“我不會輕功,沒有內力……小花,我每天都有練揚州慢,心法訣竅我都知道,可還是不行,我的身體好像沒法留住真氣……”

值得姑娘為之煩惱的,除他以外能是什麽呀。

“練功哪有一蹴而就的,別着急,慢慢來……”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不是人所以激發不出內力。”笛飛聲幽幽道,“佩劍生靈這種奇聞異事都有了,沒準來日會變成真正的人呢。”

變成真正的人?

如果能救李蓮花,做人她也願意的。

方多病回來後并未追上那人,幾人商議過後準備去新娘待嫁房間看看那身傳聞中的殺人嫁衣。

小師呢沒有那個破案的天分,等她把已知的線索串聯起來,琢磨出那麽點蹊跷之處,其餘三人已經在猜拳決定由誰來穿嫁衣了。

起初笛飛聲提議讓小師穿,她是女人,武功不低,以她的身手再來幾個郭坤都不在話下。

結果被李蓮花一票否決。

理由是小孩子穿什麽嫁衣。

這福氣最終落到了這位護女狂魔頭上。

直到他換上那身沉重的石榴裙,在笛方二人一言難盡的憋笑中,目光落到姑娘比月色更皎潔的面龐。

他何嘗看不出她眸中的擔憂呢,她表現得這樣明顯,卻礙于他的情緒不敢逾矩。

和小朋友相處真的很難啊,親近一些會擔心她多想,免得生出誤會不好收場,疏遠一些又怕她難過。

“……你們別笑了啊,這衣服也太沉了。哎,這房裏怎麽沒有鏡子……”

蓮池邊有座鏡石,小師扶着李蓮花慢慢地走,石榴裙裙擺窄小,兩腿很難邁開,只能一點一點挪動。

笛飛聲和方多病走在前頭,注意力都在蓮池和遍地的壽山石上,李蓮花壓輕聲量讓姑娘別擔心,不會有事。說完又覺得多此一舉,都是習武之人,這點距離哪會聽不到聲音。

他在小師肩頭輕拍兩下,示意她可以松開,而後往鏡石前走過去。此處呈下坡之勢,岸邊草長濕滑,壽山石擺放位置別有用意,萬一跌倒恐怕要受罪一番。

他要不要跟姑娘提一句,讓她站遠些顧着自己便好,念頭一閃而過,忽聽天邊傳來一聲怪叫。

變故突生,李蓮花被腳下的壽山石絆住不慎跌倒,又因石榴裙的重量難以起身,順着斜坡翻滾而下。

想要在岸上拉住他絕非易事,小師不假思索拔出少師擲入蓮池,頃刻間纖瘦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此時方多病已朝背着骷髅的郭坤追去,唯餘笛飛聲定在原地,瞳孔微震。

不消片刻,蓮池中探出個濕漉漉的腦袋,李蓮花一手握着少師劍柄,一手撐住岸邊濕地,可本就有幾十斤重的嫁衣泡了水,更是死死壓在身上,不用點內力怕是上不去的。

好在笛飛聲及時扣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岸上拉。相比這位生拉硬拽,稍晚些出現在另一側的力道就溫柔得多,連笛盟主愕然一怔險些松手都能忽略不計了。

連着被吓了兩回,笛飛聲神情木然:“你就不怕被人發現嗎?”

小師沒理會,踮起腳尖去看李蓮花後頸上的瘀痕,剛才可不止這一處磕到,一定很疼的。他身子骨差,畏寒,落了水生病怎麽辦,耗費內力烘幹衣服對他更不好。

她可真沒用啊,什麽都幫不上他。

李蓮花低頭擰幹袖子裏的水,一擡眼對上姑娘噙着淚光的眼眸,頓了頓露出個溫和的笑容來:“沒事了,多虧少師劍托着我,我才能這麽快上岸啊。”

語畢擦淨掌心揉揉她的發頂。

笛飛聲看他倆旁若無人的互動一時沒了脾氣,掏出一小罐金瘡藥塞給李蓮花:“脖子後面的淤青自己擦。”

李蓮花一句謝還沒說完,笛飛聲語含笑意地補充:“或者讓她幫你擦。”

“……”李蓮花突然想把這笛大魔頭一腳踹進蓮池。

等方多病押回五花大綁的郭坤,莊內主仆紛紛到場,李蓮花和方多病打着配合梳理案情,最終将郭坤關到房裏等待發落。

一場鬧劇結束,李蓮花自然要換下石榴裙交還回去,郭莊主見他渾身濕透面色蒼白,吩咐下人準備熱水,還送來幾套符合李神醫氣質的衣衫供他挑選。殷勤到恨不得将他們八擡大轎送離薛玉鎮才好。

“……怪,我還是覺得奇怪。”

李蓮花進屋梳洗,三人在外等待,方多病抱着劍想找人聊聊案子疑點,可身邊是跟他一樣抱着劍的小師,她正盯着前方緊閉的房門出神。

姑娘今日穿了身頗顯俠氣的月白色束腰勁裝,墨發用一支舊玉簪高高束起,還別說,兩人站在一起挺像兄妹。

方多病擡肘碰了碰她:“哎你知道嗎,其實有時候我都覺得李蓮花不像個男人。”

小師看過來:“那他像女人嗎?”

“倒也不是這意思,我就沒見過他在人前脫衣服洗澡過!”

“難道你在人前換衣沐浴嗎?”

方多病噎了噎,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我的意思是,你沒來之前,蓮花樓裏就住着我,再加個阿飛,都是大男人,他沒必要這麽避嫌你懂吧?難不成他身上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你想偷看他洗澡?”

“……糖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什麽叫偷看,這是為了證實猜想而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為了真理!”方多病信誓旦旦,說得自己都快信了。

小師若有所思道:“你直接過去他會發現的。”

“就他那幾乎可以說沒有的內力,能察覺什麽呀。”

姑娘态度堅定:“他會發現的。”

“那行吧你說怎麽辦?”

手心覆上少師劍柄外略有潮意的布套,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下定決心:“斂聲屏氣,我帶你去。”

笛飛聲聽了他們對話全程,滿臉寫着無語,他倒要看看這倆小鬼能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只見兩人悄麽聲地翻窗進入李蓮花沐浴的卧房,勉勉強強有半盞茶時間吧,屋內傳出李蓮花厲聲怒喝。

“方多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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