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份

身份

病殃殃的李神醫唬得郭莊主同意他們多住一日,為查案多争取了些時間。

啊對,昨晚鬧了點不愉快,方少爺仍在氣頭上不肯與他們一道,可一堆事等着李蓮花去查,他暫時只能把這小朋友的小情緒放一邊,正事要緊。

當小師提出和方多病一起,他沒多想便答應了。

“你就這麽放心他倆在一塊兒?”笛飛聲語氣玩味。

李蓮花松了松胳膊上纏的綁帶,悠然應道:“有何不放心的,方多病孩子心性但也有分寸。況且小師有自己想做的事,我能箍着她不讓她去嗎?老圍着我轉才對她不好。說真的,你也學着點,萬一以後……是吧?”

“……”笛飛聲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笑容諷刺,“縱有那一日,我也絕不會像你這樣婆婆媽媽,被一個小丫頭拿捏,連句重話都說不得。你這是給自己找了個閨女,還是找了個祖宗啊?”

這世間的機緣如何說得準呢,好歹是昔日對手,李蓮花懶得同他争辯,自求多福吧笛大盟主。

……

再說另一邊,方多病本是不想理會跟了他一路的姑娘,李蓮花自己不來,讓小師過來算什麽,可他的家教不允許他做出冷落姑娘的事來。

“你來幹嘛,不跟着你家小花嗎?”

小師目光灼灼地湊到他跟前:“你能不能教我查案?”

“我教你查案?”

“嗯!我想做點什麽幫小花,可我什麽都不會。”方多病還在那沾沾自喜呢,姑娘不找李蓮花居然來找他,結果又聽她來了句,“雖然你看着也不太聰明,但怎麽着都比我強吧。”

方多病合上傻傻咧開的兩瓣唇,他不聰明?他不聰明!他三歲熟讀三字經,八歲得李相夷賞識,至今連續三年在百川院新人試煉中奪得魁首,再破一案便能拿到屬于自己的刑牌成為真正的刑探,他不聰明嗎?

方小寶自閉了,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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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幹嘛這麽關心李蓮花?你不是喜歡李相夷嗎?”

姑娘頓了下,斟酌道:“是李相夷也好,是李蓮花也好,于我來說并無不同。”只是她自己的感覺嘛,不算透露秘密吧?

方多病對她的眼光斷崖式下降很是惋惜,怎麽會有人在見過光風霁月的李相夷之後看上平平無奇的李蓮花呢,嗐,姑娘才多大,想來也沒見過當年宛如神祇的少年英俠吧。

小師不懂他怎麽又惱上了,生氣罵她兩句她也不介意,不攆她走就好。

可憐方多病帶着個拖油瓶在采蓮莊內無頭蒼蠅似的轉了半日,線索麽倒也有,就是這姑娘跟個悶葫蘆一樣,問一句答一句,他不問她不說,偶爾擡手按按右頰,呆呆地看着他四處搜尋。

這是學習的态度嗎?怎麽離了李相夷和李蓮花,連話都不肯說了?

快到午飯時間,方多病整理好兩份不同的藥渣,摸摸餓扁的肚子,想着要不去廚房蹭頓飯,好歹他頂替了自家老爹的身份,總不能一口飯都不給他吃吧。

昨夜到現在都沒吃東西,都怪李蓮花,唉,哪有他這麽慘的大少爺啊。

“喂,你餓不餓?”方多病沒好氣道,心裏卻在期盼小師回應“餓”,那他就有理由帶她一起去吃飯了呀!

小師看他一眼,舌尖頂頂牙根,平靜道:“我不餓。”

“……但是我餓了!”方多病氣結,若小師像阿飛那樣是男子,他定要同她打一架,但她是個姑娘,還是他不一定打得過的姑娘。

只見小師皺了皺鼻子,像在嗅什麽味道:“小花回來了!有吃的!”

方多病莫名其妙地啊了聲,他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可十息之後,李蓮花果真拎着幾個油紙包從游廊拐角悠哉悠哉地走出,吊着左臂也完全不影響他的氣定神閑。

“你這鼻子……比狐貍精還靈啊……”

“在聊什麽呢?”李蓮花溫和一笑,舉起手裏的油紙包,“都餓了吧,我買了好吃的。”

“……別以為你用只雞就能收買我啊!”方多病左右開弓,一手一只雞腿啃得滿嘴流油。

“哪能是收買啊,這是真心請方刑探出山坐鎮,沒有你,采蓮莊這個案子可進行不下去。”李蓮花不疾不徐地道,臭小子許是餓得狠了,沒顧忌吃相,他不由笑了笑,轉頭去看身側乖坐着未有動作的姑娘。

她怎麽不吃,不喜歡嗎?除了花生,她有不愛吃的東西嗎?

姑娘發覺他神情有疑,以為他不高興,頓時手足無措,讷讷出聲:“我不太餓,可以不吃嗎?”

“當然可以,看你自己意願。”李蓮花耐心回應,将手邊的糖盒朝姑娘面前推去,“喏,你的糖是不是吃完了,買了別的口味。不能一下吃太多,還有酥餅糕點什麽的,等你想吃了再吃。”

小師點點頭,挑了些單顆包裝的糖豆收進糖袋,等舒服一點她就吃,不能辜負李蓮花一番心意。

他可真好啊,她也好想像方多病那樣,對他說自己很擔心他,不想他受傷,哪怕別扭一點,孩子氣一點,像朋友那樣相處。可李蓮花能對方多病的關切之語自如回應,對她就不會了吧。

算了算了,想那些不切實際的幹嘛,她又想不明白,能夠陪在他身邊,已經很好了。

……

李蓮花其實隐有感覺小師哪裏不對,說不好具體是哪方面,何況他忙于查案,離他追尋十年之事愈來愈近,他實在無暇顧及旁的事情。

探案小分隊配合默契,也多虧小師那句兇手不止一人的精準分析,他們沒浪費時間,很快郭家三人被捉拿歸案,并在日落之前找到了獅魂遺留下的手劄。

采蓮莊南門柳樹下,便是他師兄單孤刀的屍身所在。

李蓮花朝那棵枯柳拜了三拜,才卷起衣袖握緊鐵鍬。

小師想幫忙,他沒讓。

她想,他終于找到師兄了,一定是欣喜的,為什麽要落淚呢,她又為什麽會覺得胸悶難受。

她雖是李相夷的佩劍,心情起伏都圍繞李相夷轉,但不代表她喜歡單孤刀,正相反,她把單孤刀和肖紫衿雲彼丘歸為一類,都很讨厭。

讨厭到,沾染上這些人的味道都很煩。

奇怪,除了不知名的迷香味,怎麽沒有單孤刀的味道?因為時隔太久嗎?

藥棺內單孤刀閉目無聲,表情祥和。

淚珠砸在他緊扣在棺沿的手背上,小師忍不住揚聲:“小花,他……”

“小師,有什麽事我們晚些再說好嗎?”

溫溫柔柔的語氣下壓抑着的,是怎樣的悲痛呢。

小師鼻頭泛酸,腦子也亂亂的,她覺得有些事很重要,該告訴李蓮花的,可他現在不想聽,怎麽辦啊。

在李蓮花招呼方多病過去拜祭舅舅的時候,小師朝不遠處負手而立的笛盟主走去。

她的話李蓮花不聽,笛飛聲的總會聽吧。

“我覺得屍體有問題。”小師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出心中所想。

笛飛聲垂眸與她對視:“什麽問題?”

“我沒有聞到單孤刀的味道,還有那個雲鐵護心甲也很奇怪,但這要脫下來看看才能确定。”

笛飛聲聽罷眼神一凜,朝藥棺方向邁步,全然不理黯然神傷的二人,迅速往屍體前胸的護心甲探出手。

“阿飛你——”

“果然,是假的。”

笛飛聲手上赫然是一片材質普通、單靠指力恐怕都能捏碎的護甲,甚至沒他手掌大的一小片,原本就那麽虛虛地塞在衣襟之間。

李蓮花面色忽沉,不等笛飛聲繼續,伸手執起屍體右臂,右手小指斷了一截,但切口平滑,像是平平斬斷,而非箭镞震斷。

他驚疑不定地去探那張熟悉的面皮,在耳後隐秘處摸到猙獰的縫合痕跡。

這不是單孤刀。

他茫茫然跌坐下去,被笛飛聲拽了一把,堪堪扶着藥棺穩住身形。

笛飛聲目光冷冽,似是極其厭惡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與其這般頹喪,何不想想單孤刀究竟是怎麽死的,又是誰用這偷梁換柱的法子瞞過你我?”

李蓮花倏而擡眼,瞳孔緊縮:“金鴛盟三王将他殺害,奪其屍身,你難道還想否認?”

事到如今,笛飛聲也不在意旁邊還有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方多病了,他本就不會在乎。

“金鴛盟的斂屍手冊記得很清楚,單孤刀左胸被劍貫入而死,三王中只有閻王尋命持劍,他當時犯錯,我罰他自縛右手一個月,就算動手,也應該是左手,絕無可能右手劍殺你師兄。”

接連而來的沖擊讓方多病一時回不過神來,李蓮花在找的人是他舅舅單孤刀,可這屍體又不是單孤刀了?什麽金鴛盟,什麽師兄?

“師兄……李蓮花,你、你是……李相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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