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紅娘
紅娘
回到蓮花樓,給看門有功的狐貍精弄了點吃的,李蓮花心血來潮想為兩個小朋友做頓宵夜,方多病義正辭嚴地拒絕了,說天色已晚不想讓師父再勞心費神,而後以畢生最快的速度逃回了二樓。
“臭小子……小師那你……”
回頭,姑娘已經在床榻上盤腿坐下開始練功了,還挑了個外側角落的位置。
今早說的注意休息看來也沒放在心上,李蓮花輕喚兩聲,小師收斂氣息望過來。
“你不打算睡覺嗎?”
“我想快點練成,就能早日幫你解毒了。”小師有些想撫平他微擰的眉心,怕他不悅最終什麽也沒做,兩手食指交纏在一起絞着,“我也沒有很累,我可是劍靈,不需要睡覺的。”
李蓮花懶懶地拖長尾音:“噢~我記得有人是說過自己不用吃飯也不用睡覺,那先前打瞌睡又吃那麽多東西的人是誰呀?對了,劍靈也會吃糖吃到牙疼嗎?”
小師怔了怔,李蓮花是第一次用這樣閑散的語調同她說話,他總當她是小孩子,處處包容愛護,可她好像更喜歡現在。只是他怎麽先移開視線了,她什麽都沒做啊。
“唔,我是不是在慢慢變成真正的人呢?”
“沒準就是這樣。那更得好好休息了,是人都要睡覺的。”他的語氣聽不出異樣,“若你這麽折騰下去,身體熬壞了,又鬧出什麽病痛來怎麽辦?你想幫我也要先照顧好自己。”
小師顧自思索了一會兒,認為他說得在理,身體是一方面,修習也不能冒進。一切都是為了小花嘛。
思及,姑娘下床走到一邊去翻衣櫃,翻出兩床薄被來,以前李蓮花一個人住,笛飛聲方多病來了之後他也沒去添點衣被的想法,再說小師并不需要這些,這是蓮花樓裏僅剩的存貨了。
“你這是……是冷嗎?”
“我不冷,但你怕冷。”小師摸着薄薄的料子,不大滿意,可這是現下唯一的選擇了,“入秋天氣轉涼,你的寒症肯定會越來越嚴重的。下回別給我買衣服了,要買些你自己穿的厚衣裳,還有厚棉被。這窗戶還漏風呢,得找個時間修一修。”
她走過來放下被子,并未重新坐下,學着一旁的狐貍精蹲坐在床邊,離他不遠不近,像是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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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卻始終緊緊追随着他,濕漉漉的,關切的,含着幾分依賴,似乎能從中剝離出別的什麽。他像在深不見底的陷阱上懸着腳,掙紮着不願向前踏步,再堅持一下吧,不能掉下去。
于是他又一次避開了。
“……好,等方小寶罡氣解了,讓他來修,本也是他和笛飛聲打壞的。”他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不太自然,又清了清嗓,“我去燒點熱水,洗漱一下再歇息吧。小師你傷口纏的綁帶也該換了,藥櫃上有新的。”
不等姑娘反應,李蓮花已然疾步如飛地走遠。
小師揉揉狐貍精的小腦袋,幽幽嘆了口氣。
……
一夜安眠,次日方多病打着哈欠下樓時小師都沒從劍裏出來。
方多病遠遠看了眼擺在床榻一側的少師劍,轉頭湊到李蓮花跟前:“你們倆都同床共枕了,關系怎麽一點進展都沒有?”
李蓮花懶得同他解釋,也沒什麽好解釋的,澆完花把水瓢往桶裏一丢,沒好氣道:“你沒跟你的爾雅劍‘同床共枕’過?”
“這哪能一樣呢!”方多病唇角弧度放大,看起來賤兮兮的,“師父啊,我唯一的師父,你有什麽顧慮都可以跟我說,我會幫你的!這方面我是不太懂了,但我小姨很懂,我可以幫你修書一封請教她!”
“何必寫信那麽麻煩。”李蓮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徒弟,擡起胳膊指指城門的方向,“天機山莊離此地不遠,大少爺直接回家吧。哦對,何姑娘給我的鳳凰信煙還在,我這就去燃起信煙,讓二堂主親自來接你。”
“那個,我做夢呢,才醒神,我剛剛有說什麽嗎?李蓮花……”
一陣犬吠打斷了他的求饒聲,二人齊齊望去,那與狐貍精“鬥智鬥勇”的關河夢扯着嘴角讪讪一笑。
“關兄怎麽來了?”李蓮花喚回狐貍精,友好地同來人打招呼,忽略他中途瞪了眼方多病的話,場面還是相當和諧的。
“我來看看你們啊,還有西貝貨。”關河夢早瞧見方多病苦哈哈讨饒的模樣,笑得愈發開懷,方多病眉頭一皺作勢要來揍人才輕哼一聲扭過頭,“小師呢?”
方多病一步跨上三層臺階,非要擠在關河夢之前進屋才好,路過對方時還特讨嫌地撞了他一下。
“你找小師幹嘛?”
“關你什麽事!”
“我早看出來你不懷好意了!”
“什麽鬼,你有病吧!”
“你居然還罵我?”
李蓮花扶額長嘆,他能不能把這兩個人都丢出去。
誰料某個軟綿含糯的嗓音一出,吵架聲戛然而止。
“你們在吵什麽?”小師歪着腦袋,着實不解。
随即蓮花樓內爆發出兩聲幾乎重疊的尖叫。
李蓮花捂住耳朵,一臉麻木。
方多病慌忙松開情急之下緊抱住關河夢的雙臂,他自己倒是不覺得兩個大男人抱一下會怎麽樣,況且确實是被突然現身的小師吓到了嘛,但那關河夢像被人輕薄了似的揍了他兩拳他也沒還手,搔了搔頭尴尬地別開眼。
“小師你從哪冒出來的?”關河夢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
小師很是無辜:“我一直在這裏,是你們沒看到。”
關河夢哪能猜到她真身是劍呢,只當自己沒注意,緩過神來跟幾人講了講他們走後元寶山莊發生的事。
李蓮花正為泊藍人頭發愁,方多病體內的罡氣必須盡快解除,不然再過兩日,即便罡氣解了也得武功全廢。既然這位頂着“關河夢”身份的女子主動找上門來,那不如與她來個裏應外合。
請人幫忙總得拿出點誠意,李蓮花留她在蓮花樓吃飯,“關河夢”自是卻之不恭,方多病就不大高興了。
對情敵笑臉相迎還要請人家吃飯,這是什麽操作啊?
不多時,最後一道菜上桌,一桌菜肴色香味俱全,都是李蓮花最拿手做得最好吃的。平日裏因為小師不挑嘴,李蓮花時常不顧方小寶的抱怨開發新菜品,做的菜基本沒和美味沾邊過。
方小寶心裏更不平衡了:“豬肚雞?紅湯燴魚?跟你喊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做,居然主動招待他?”說罷瞥了眼還給“關河夢”夾菜的小師,只覺自己這條助攻路任重而道遠啊。
“有的吃就行了這麽多廢話,你讓客人吃,搶什麽?”李蓮花教育兩句小朋友,便向“關河夢”道出自己的目的。
“這個嘛,有點麻煩。”她快速瞟了眼對側看着懵懵懂懂的小師,眼珠滴溜溜一轉,接着雙手抱臂故作為難道,“畢竟我關河夢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誰請吃頓飯就會幫忙的。”
李蓮花淡笑着為她斟了杯茶:“蘇姑娘,你不妨考慮考慮。”
正“惡狠狠”往嘴裏扒飯的方多病頓住:“蘇姑娘?誰啊?”
李蓮花不緊不慢地解釋,原來這位假扮乳燕神針的女子正是關河夢的義妹、萬人冊蘇文才的孫女蘇小慵。
他每解釋一句,方多病耳根就紅上一分,最後都快把臉埋進飯碗裏了,還不忘臉紅脖子粗地回嘴:“什麽叫跟公主交代,我可沒說要當那便宜驸馬!”
李蓮花懶得理會,再度提出請蘇小慵幫忙一事。
“我可以幫你啊,但我才不是怕你拆穿我的身份,而是因為——”話是對着李蓮花說的,可蘇小慵卻看向了默默吃飯的小師,“我喜歡你。”
對于他們噴茶或噴飯的反應,蘇小慵倒也不意外,她這句表白是有些突兀了。在沒人知道的角落蘇小慵掐了把大腿肉,冷靜一點,戲還沒演完呢。
李蓮花擦了擦唇邊溢出的茶水,擡眸的瞬間下意識去看小師的表情,見她神色無異地遞來帕子,又不曉得該說什麽好了。
“咳,蘇姑娘,這……相識才不過兩日,可是我做了什麽事讓你誤會了?”李蓮花語調稍顯急促,乍一聽還帶點慌亂。
蘇小慵內心卻是比他更慌,她都這般豁出去了,小師怎麽半點反應都沒有啊,就她表白的時候震驚了一秒,随後便恢複如常。他們難道不是互相喜歡就差臨門一腳嗎?是她這個助攻不夠到位?還得下點猛藥?
“啊,沒有啊,我就是單純仰慕你這樣光風霁月、溫文爾雅的端方君子。”蘇小慵不等他回話,從腰包裏掏出一卷金針,視死如歸一般塞給李蓮花,“我們蘇家女兒從不輕易送人東西,送了便是定情的意思。這是百年前大周國醫仙所用的無相金針,就當是我的聘禮了!你随時都能來蘇家提親!”亂說一通後蘇小慵忙不疊去看對面的人:“小師,你覺得怎麽樣?”
小師仍是波瀾不驚:“是要成親?”
“對,你知道成親是什麽意思嗎,就是指兩個人會永遠在一起。”
李蓮花不再糾結這些胡言亂語,到這裏他還能搞不懂蘇小慵的意思嗎?一個兩個的都幹起紅娘的活來了,明面撮合不成就旁敲側擊地試探?他和小師的關系到底是有多容易讓人誤會啊?
卻聽姑娘開口,話音似初秋午後的風,被暖陽一照,溫柔也纏綿:“那我想跟小花永遠在一起,也需要成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