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牽絆
牽絆
晚飯倒沒有想象中的尴尬,李蓮花甚至準備好了分桌而食,誰成想人家只是不待見笛大魔頭,對旁人都很友好。
問到她那不合身的衣裳從何而來,刀清蘭抹了把唇邊酒漬,笑道:“我在角麗谯那拿的,角大美人看人的眼光不行,但衣品不錯,裙子都很漂亮,就是小了點。本來我還多拿了兩件打算換洗呢,當時情況緊急,給忘了!”說罷頗為遺憾地嘆氣。
這應當指的是笛飛聲中無心槐之時,但那時場面太過混亂,刀清蘭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麽,沒趁機取刀離開,大抵因為一些器靈和主人之間難以割舍的牽絆吧。
心中有怨,卻不能不顧笛飛聲的安危,這也是笛飛聲除了身中無心槐以外,并無其他內外傷的原因。
刀清蘭在合乎邏輯的範圍內簡單講了講,忽悠笛飛聲是百川院卧底在先,總不能讓人起疑不是。李蓮花未再追問,只道明日他們還得去找一趟劉如京,姑娘們倒是可以上街置辦些衣物。
能買新衣服誰不高興,刀清蘭當即敬了李蓮花一杯酒,豪飲完畢,說下回去金鴛盟偷點銀子還他。
飯後自然得分配房間,李蓮花把選擇權交給兩位姑娘,小師肯定想跟他一起,刀清蘭則表示只要不和笛飛聲共處一室,有個放刀的地兒就成,挂門口都行。
“那就好辦了,跟之前一樣。”李蓮花拍拍一臉郁悶的方多病,“小寶啊,左右不是一回兩回了,關愛同僚的任務非你莫屬。不許打架啊,剛修的窗戶和屋頂。”
方多病瞪了眼面癱臉大魔頭:“我警告你,睡覺就睡覺,別動手動腳的!”
笛飛聲冷哼:“我對你動手動腳?”
“之前也不曉得是誰,睡得好好的把我一腳踹下床去了!”方小寶朝憋笑的刀清蘭努努嘴,“喏,證人在這兒呢!”
“證人”抿唇恢複冷漠,連個眼神都不給,随後拉着小師一起去刷碗。
李蓮花思忖着要跟笛飛聲提一句身份特殊,出門在外最好戴上面具,才開了個頭,就聽到外頭清脆的碎裂聲。
初次嘗試洗碗的刀清蘭幹笑道:“這碗也太脆弱了,怎麽碰一下碎……”
而一旁擔心李蓮花生氣的小師一緊張,又捏碎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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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怎會生氣呢,自始至終笑容和善:“刷碗就不勞二位姑娘費心了,明日記得買新的回來。”
……
翌日兵分兩路,姑娘們這邊去鎮上買齊所需,刀清蘭換了身墨綠色束袖勁裝,襯得人英姿飒爽,但看着身旁一襲蜜合色裙衫、頭飾發帶點綴恰到好處、整個人都顯得柔軟可愛的小師,都快羨慕死了。
“我在你旁邊就跟個木樁子似的,我也想穿漂亮裙子。”
小師買了兩串糖葫蘆,遞來一串:“剛才不有一件你很喜歡的嘛,小花給的銀子足夠了。”
刀清蘭接過狠狠咬下一顆:“那是你家小花,我怎麽好意思花這麽多錢,再說這身方便。”
“你本身那套呢?”
“……把那家夥從海裏撈上來的時候,劃破了。”
小師主動挽住女子的胳膊,神色淡淡,語調像是閑談:“你那麽早就出來了。”
“有什麽用。”刀清蘭嚼着山楂果含糊不清道,“有些人啊,就算你在他身邊陪了十年,還不是連名字都不願意給你取,只當你是個煩人的孤魂野鬼。我就等哪一日他親口說出不要了,或者丢棄自己的刀,到那時我便是自由身了!”
至于被主人丢棄的武器,還能不能作為器靈存在于這世間,不重要。
“被丢掉的話,很痛的。”姑娘低喃,話音似一陣飄渺的煙霧,微不可聞。
刀清蘭轉頭,嘴裏叼着糖葫蘆竹簽,空出一只手來摸摸她的頭發:“你感受過疼,可也已經做好準備了不是嗎?”
姑娘嘗到一粒酸得過分的山楂,皺起小臉,眼尾沁出星點濕痕,聲音總算沒那麽平靜了:“換作是你,也會如此,能有法子幫他,已是萬幸。”
刀清蘭扯着嘴角笑了笑:“真不公平,憑什麽器靈只能對主人一心一意,代價是付出性命也心甘情願,而主人想棄之毀之,都只消一個念頭。”
略微苦澀的氛圍直到遇見街邊買吃食的蘇小慵才活躍起來。
起先蘇小慵還有些吃味,看小師和新朋友如此親昵,對自己卻依然不冷不熱的,但刀清蘭是誰啊,怕是角大美女在這,都能跟人家攀上交情呢!
三人順道買好飯菜,親親熱熱地手挽着手回到蓮花樓,前去拜訪劉如京的李蓮花一行也得到線索回來了。
“……小慵!”方多病原本正和李蓮花讨論南胤之事,見到蘇小慵當即撂下師父,撒腿往外跑的模樣真像一只忘記栓繩的小狗,“你的傷好啦!完全看不出來了!”
“那是,我義兄的青玉複顏膏可是天下一絕。都過飯點了,餓了吧,我們買了吃的。”
方多病接過食盒迎她進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才是蓮花樓的主人:“買了什麽好吃的?都是我喜歡的!”
蘇小慵雙頰微紅:“我哪知道你喜歡什麽呀,你快擺碗筷去吧!”
另一邊小師已經用清水過了一遍新買的碗,李蓮花在她身側與她一同端碗過去,見她屏氣斂息、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俊不禁道:“捏碎了也沒關系,不用那麽如臨大敵。”
“錢是你出診辛辛苦苦掙來的,哪能……”
話音一頓,只見戴着面具的阿飛大步流星目不斜視地進屋走到飯桌邊,把刀清蘭面前剛盛好的飯端了出去。
“誰啊這,怎麽還戴面具?”蘇小慵疑惑道。
“小慵你別怕啊,他叫阿飛,是我小弟,他只吃白米飯。”這是方小寶。
“就是個傻大個,不用管他。”這是刀清蘭,被搶了飯,冷哼一聲的氣勢仿佛要沖出去跟人幹架,然而最終什麽也沒做,起身重新添了碗飯。
小插曲告一段落,得談正事。有蘇小慵在,讓幾人苦惱的南胤文也順利得解,意思正是“金半山”。
既是姓金,必然與金滿堂有關,李蓮花隔日聯系上芷榆,去了趟元寶山莊祠堂,得到下一步線索——漫山紅,玉樓春。
“漫山紅……”小師緩緩說道,“我好像去過。”衆人齊齊朝她看去,姑娘短暫地回憶了下,擡眸時語氣更為堅定,“是一個江湖人帶我去的,不知道在哪,上了馬車他就暈了,而且那邊進入主宅要經過一座吊橋,不能帶兵器進去。聽那個江湖人說好像叫女宅,是什麽銷魂所溫柔鄉,我也不懂。”
這些年少師劍幾經輾轉,她感應不到李相夷的氣息,所以多數時候都在沉眠,偶爾醒來,又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
“……聽起來這地方不大正經。”
小徒弟似有退縮之意,李蓮花見狀打趣道:“方小寶,你這是害怕?你剛還說會想辦法吸引玉樓春的注意。”
方多病飛快地瞟了眼蘇小慵,嘴硬道:“我怕什麽!這業火痋都到毀天滅地的程度了,南胤人的企圖昭然若揭,為了武林、為了江湖,我義不容辭!”
他含着笑正要誇一句“有志氣”,卻聽這臭小子沉吟一聲,又把話題引到他身上來:“李蓮花,你還說我,難道你就不怕小師吃醋嗎?”
李蓮花一時啞然,倒是姑娘茫然不解,仍舊天真懵懂。
“我為什麽要吃醋?”
“……他瞎說的,別理他。”
小師也不在意,她對很多事都不太在意的,可她感知到李蓮花有一點點不開心,為什麽呢?因為她不會吃醋嗎?
那親親他,他會開心一點嗎?他喜歡這個。
猜想在當晚被證實,會的。
“哇——”
刀清蘭捂住雙眼退出門去,真不是故意打擾小情侶的。
卻在退開兩步後撞上一堵硬邦邦的肉牆,回頭,一張笑臉迅速垮下來,而後躲避瘟神一般跑遠。
阿飛冷着臉收回遞刀的手,先前把刀看得那樣重要,現在又不要了?思及,掌中長刀如聽召喚脫手而出,手心被刀鞘邊緣刮過,細微的疼。
那似乎被冰霜凍住,永遠不會有松動的唇弧度上揚。
今晚,也要睡個好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