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似乎天亮了。

我就這樣看了我的房間一晚上。下面的軀體也不再流血。泥地上的血漬變得暗紅發黑，我不知道到底多久才會有人發現這裏死了一個人，也許幾個月後？

我又嘆了口氣。

‘下游’區的人是肮髒的。

這句标語在街道上随處可見。黑底白字，我每次看到它都恨不得把臉埋進胸膛。因為這句話不假。所以它讓我産生類似于羞惱的情緒。盡管我已經成為其中一員。

‘下游’區的人多是一些在‘上游’區混不下去的人。他們懦弱、邪惡、膽小。在他們身上你可以看見屬于人類的各種陋習。也正是因為這樣，‘下游’區也成為那些人的天堂，因為這裏幾乎沒有法律制約。比起‘上游’區那些莫名其妙的法律，‘下游’區就顯得寬容許多。

在這裏，殺人不需要負任何罪責。

但是‘下游’區如同我的出租屋這種屋子其實也不多見。我那種可以算得上‘下游’區的‘下流’了。其實對于我來說，能夠找到一間可以遮風避雨的屋子。也算得上十分艱難。畢竟我身上可是身無分文，這間主人的屋子未收我分毫。她讓我住了進來。

也許是因為那時候的我太過于瘦小。

還是流浪者的我，身材消瘦，如同一根蘆葦棒。全身的骨頭和內髒，就被外面薄薄的一層皮包住。這樣不至于讓它們流出去。

幸運的是，那個狼狽的我遇見了她。

房東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性。她喜歡穿白色的連衣裙，與這髒亂的‘下游’區格格不入。即使她的裙子已經有點發黃。

那一夜，‘下游’區下起了大雪。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這麽大的雪了，如果我的生存沒有遭受任何威脅，我相信我可以好好欣賞一下夜間雪景。太冷了，寒冷刺骨的風呼嘯着，冰涼的雪花也無孔不入。我那僅僅由硬紙板搭建的小窩已經搖搖晃晃地撐不住了。我的嘴唇變得青紫，身體逐漸湧現暖意。本該不會出現在寒冷的冬日裏的暖意。

我的腦袋凍的要轉不過彎來，我無力地把周圍幹枯的稻草、平日裏從垃圾堆裏翻出來的碎布和棉絮都籠在我的身體上。

似乎是死亡前的幻想，茫然間，我仿佛又看見了那棟華美的別墅，那片浪漫的藍色花海，還有他——我曾經的好友。

已經很久沒見了啊。

我好像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

這是我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個場景。

*

當我再度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身上不再是那些稻草和棉絮，而是一床灰色的、打滿了補丁的被子。太暖和了，我想。

這是天堂嗎？

直到她走了進來，我看到了那一雙眸子。比‘上游’區璀璨的燈火更加明亮。那雙藍色的、一塵不染的、美麗的眼睛。

我呆住了，嘴唇哆哆嗦嗦地說不出一句話。

她問我要不要住在這兒。

她笑了。

她向我伸出手。

那雙寬大的、溫暖的、潔白的手。

握上去的那一刻，我感到無比的放松。

幸福、愉悅、滿足。

這是我當時所有的感受。

于是我有了這間出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