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在那天之後，我又有了家。

我開始為自己能否滿足溫飽發愁。雖然這是之前還在當一個流浪者的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時候颠沛流離，一路上能活下來就是莫大的幸運。至于填飽肚子，哈。這不應該是當時的我應該思考的事情。

*

她給我找了一份工作。一個銀幣一個月。

一個銀幣足夠在‘下游’區買上四十塊餅幹和一把小青菜。如果老板心情不錯，也許會在你的袋子裏加一點餅幹屑。

實話說，‘下游’區的餅幹并不好吃。有時候鹹有時候甜，更多時候單是咽下去就足夠讓我煩惱一陣了。

只不過，能吃飽。這是一個相當現實的答案。

我感謝她給我這份工作和這間房子。每天，我奔波在工作的路上，我感覺到自己不在迷茫。至少我有了必須要奮鬥的理由。工作算不上辛苦，一天工作十五個小時，我将享有七個小時的自由時間。

不知何時。她在我自由時間總會邀請我出門。也不幹什麽，她帶着我走遍了‘下游’區。我漸漸熟悉了這裏的每一個巷口，或多或少的人。或者夜裏時常抽風的路燈，還有夜裏時不時響起動物的鳴叫聲。

一夜。‘下游’區罕見的出現了星星。不知多久沒看過這樣的景色了。滿天繁星點綴在那片黑色的天幕。這是‘上游’區永遠看不到的自然風景。

她又如同往日那般邀請我出了門。

我同她走過往日裏走遍的路，只不過這次走了格外久。那聒噪的動物的叫聲也在我耳邊響了很久。她依舊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及肩的長發在夜風中飄逸。她嘴角總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眼睛永遠那麽明亮。

她這次開了口，她問：“還習慣嗎？”

我點頭。

“你住得還舒服嗎？”

我點頭。

“工作辛苦嗎？”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選擇搖了搖腦袋。

其實是辛苦的。十五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在‘上游’區可以以勞動壓榨的理由對公司起訴。但是這是‘下游’區，光是活着就已經拼盡全力的‘下游’區。

在跟我之前那段痛苦的日子對比，眼下的日子對我來說幸福極了。我擁有七個小時的自由時間，每天還能吃到一塊或鹹或甜的餅幹和一盤白水灼青菜。有時候老板心情好，還會給我們每人一個杯子。杯子底部有一層薄薄的牛奶。

那是我喝過最好喝的牛奶。

***

房東沒有再問我問題。

我感覺我的腳底隐隐有刺痛感傳來。白天的時候，沉迷工作的我并沒有發現那段泥路上被人撒滿了生鏽的鐵釘。一腳踩了上去。只不過好運的是，幸虧我的鞋底沾滿了泥，所以那些鐵釘頂多讓我的腳底磨破了一點皮。只不過今晚走了這麽長時間的路，我的腳也有點消受不了。

*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畫面。

最後，如同往日。

她跟我到了我的‘家’門口。她轉過身來面對我，臉上始終挂着那抹溫和的笑。

在這間窄小、破舊的屋子前，她說：“我要走了。”

走？

我承認我的大腦頓時變得空白。即使淩晨淩冽的風也無法讓我保持那一絲清醒。我發現我的眼睛開始變得酸痛起來，心髒頓時空落落的。那一刻，我渾身的血液仿佛被凝固了一般。

我的眼前逐漸變得模糊，溫柔、美麗、聖潔的她，在我的眼裏變成模糊的、不可觸摸的，即使她離我那般近。我沒有拉她，我也沒有說話，當時的我只是點點頭。

“知道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

那麽她呢？

我疑惑地看着出租屋內的一切。臉上冒出的迷茫要把我淹沒。那時候，她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房東，在心裏，我悄悄地把她當成了我的家人。

家人是不會分開的，盡管我被抛棄了很多次。

我忘卻了、或者從未看見過她的表情。我不知道她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懷着什麽心情。但我希望她是開心的。

不屬于‘下游’區的人，應該去往她該去的地方。

比如說，‘上游’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