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旺明被李志軍突如其來的推了一下,滾下了田坑,渾身都是濕泥。他當時顧不得一會可以摸魚撿田螺了,氣沖沖的直接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稍微沖洗了一下,頓時覺得困意湧了上來了。他昨天晚上和隔壁村的幾個人,耍牌耍到很晚,本來就有點困了。要不是想着一年只有一次的開壩放水,他未必會那麽快下桌回家的。
也不曉得李志軍今天到底怎麽一回事,一見面就把他給推下田坑,力氣還那麽大!
嘴裏嘟囔了一聲“晦氣”,然後爬上床,倒頭就睡着了。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想起早上李佑喜說的,下去可以去領魚。他猛的一下子就爬了起來,跑到竈房,往臉上撲了幾把水,就算是洗了個臉。
然後,急沖沖的就往隊裏跑去。
到的時候,那裏已經排上了好長的一段隊伍了。
他早上難得勤快了一次,想摸點魚回來打打牙祭的。結果,被李志軍那麽一整,啥也沒弄到。這會子,又來晚了,看着前面一長串隊伍,他心裏就着急。
李佑喜每分給村民一份魚,他心就跟着揪一下,生怕輪到自己的時候,啥也沒有了。
他在這頭眼巴巴的看着李佑喜分魚,那頭,正好就輪到了李志軍了。
李志軍今天可算是又辛苦,又受驚了。
本以為一早上連着被兩條蛇吓到,已經是很悲催的一件事情了。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後頭還有更悲催的。
新分到的那一片黃花地緊挨着大青山。而且不是山腳下,是山坡旁。需要從別的地方繞好長一段路,再爬一段山坡才能到達。
當然,也有捷徑可以走。就是從山底下直接上到山坡。但這也意味着,這段路會比另一條路難走的多。
不過鄉下人幹農活操持習慣了,這些倒不怕。最主要的還是,那片山裏的松毛蟲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謝蘭香出門的時候,特意換了一身長衣長褲。
李志軍看着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謝蘭香,再看看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陽,十分的不解,“這麽大的太陽,你穿這麽多,不嫌捂得慌嗎?”
這會謝蘭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忘記告訴李志軍,她昨天找李佑喜多要了一塊黃花地的事情了。
将昨天找大隊書記要多一塊黃花地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一邊說,一邊還注意着李志軍的表情。
哪裏曉得李志軍聽完,就回了她一個“哦”字。其他的,倒是什麽也沒有多說了。
不過李志軍記得清楚的很,第一天謝蘭香讓他打濕毛巾放頭上的事情,他沒做,結果後悔個半死。現在看謝蘭香穿着長衣長褲,自己轉身也給把衣服換了。
謝蘭香看着換了一身出來後的李志軍,有點蒙,她其實真的沒有想過讓李志軍和自己一起去的。她本來的打算是自己去那塊地,讓李志軍帶着孩子去之前的地方。
可是,真的看到李志軍一句話也沒有多說,就做好了準備要和自己一起去的時候,心裏反而受到了不小的震動。
謝蘭香讓李志軍跟着一起去,但是幾個孩子讓他們照舊去了往常的黃花地。
李志軍等到了之後,才萬分的慶幸自己也跟着把衣服給換了。強忍着一路泛起來的雞皮疙瘩,跟着謝蘭香從山底爬上山坡。
一路走過去的時候,耳朵裏聽到的都是“撲哧撲哧”的,有東西落到地上的聲音。底下随處可見的都是蠕動着的松毛蟲。
往常沒有密集恐懼症的李志軍,看到這些蠕動的松毛蟲時,也是惡心不舒服到了極點了。
唯一好的大概就是山頂的風很大,樹很多,擋住了不少的太陽。穿着長袖衣褲在山頂,也比在其他地方要涼快的許多了。
這一回,李志軍刷新了一下自己采摘的速度,雖然還是趕不上謝蘭香,但也沒有慢多少了。
可即便是這樣,脖子上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給爬上了一條松毛蟲。
等到蟲子在脖子上蠕動,帶來一陣陣的麻麻刺癢的時候,李志軍忍不住拿手一抹,摸到了一毛茸茸,軟綿綿的東西。
這東西被抓的時候,還掙紮動彈了一下。
等到看清楚是什麽的時候,李志軍着實吓了好大一跳。趕緊甩手将手裏的松毛蟲給甩了出去。
有了這麽一個驚吓,李志軍後面是有一次大爆發了。一度還趕上了謝蘭香的速度了。迅速的解決完這一塊地的黃花後,飛快的擔着擔子給離開了。
他現在心裏就一個念頭,趕緊摘完回家立馬洗澡!哪怕是現在,他還仍舊覺得自己手和脖子還在發癢,渾身都不對勁着。
交黃花和領魚都在同一個地方。于是,謝蘭香幹脆就把領魚的任務也交給了李志軍。她自己還得趕緊趕回家,将早上摸來的魚和田螺給處理了。
不然這樣的天氣實在是太熱了,哪怕是用水養着,怕也放不了多久的。
哪怕是現在,他還仍舊覺得自己手和脖子還在發癢,渾身都不對勁着。
李志軍算是來的比較早的了,所以也沒有排多久的隊,很快就輪上了他了。
領魚的時候,李佑喜手裏拿着一個本子,對着上面查找,按照平時每戶人家的主要勞動力和出工情況來發的。
也就是你家勞動力多,掙的工分多,能分到的魚也就多。
旁邊有一個幫忙的人,李佑喜念到什麽魚,多重,他就飛快的從水裏面撈。撈出來的魚往稱上一放,誤差不會超過一兩。
分給李志軍的是兩條兩斤多重的草魚。
拿好魚,還得在一旁的本子上簽字,算是已經領完了的憑證。
李志軍接過筆,正彎腰簽着字呢,肩膀上猛的就被人給拍了一下。
“軍子,領魚啊!”
他一轉身,就對上一張黝黑的大臉,那人還沖他嘿嘿一笑,露出滿口的黃牙來。
李志軍幾乎是一下子就認出了這人是誰了。沒辦法,他笑着一張嘴,老大一股口臭撲鼻而來。早上才剛經歷過的,實在是記憶猶新。
他這一轉身,兩人此刻身子挨的很近。李志軍特別的不習慣,趁着這人沒注意,不着痕跡的往旁邊挪了挪,拉開了一點距離。
然後,“嗯”了一下,算是回答。
拍李志軍的人正是李旺明。
他也不在乎李志軍這麽冷淡的回答,轉頭就對着李佑喜讨好的一笑,“二叔,我也是來領魚的,你把我的那一份給我吧!”
李佑喜厭惡的看了一眼李旺明,“要領魚啊,去排隊啊!沒看着大夥都在排隊嘛!”
一旁的村民們也有看不過眼的,在人群裏喊了一句,“是啊,排隊啊!我們都排着呢,憑什麽你就特殊一點啊!”
李旺明像是沒聽到一樣,眼巴巴的看着水裏的魚,“二叔啊,你看哪一條是給我的啊,我不麻煩你撈,我自己撈也一樣。”
說着,就想自己動手撈了。
剛伸出來的手在半空中被水瓢給擋住了。
李旺明一看,擋住自己的是村裏的李大柱。頓時,只能把手給收了回來。這李大柱可不比其他人,這力氣在村裏是出了名的,要真幹起來,吃虧的一定是他。
可他還沒死心,“二叔,我排隊了啊!我拜托了我兄弟軍子來排的啊!他領了魚,我也可以領了嘛。你說是不是啊,軍子!”
李志軍剛好把魚放背簍裏,正準備離開了,猛不丁的就聽到了這麽一句。
那邊的李旺明正沖着李志軍眨眼示意着。
“是這樣嗎?”
另一邊的李佑喜也板着一張臉問。
“啊?”
李志軍看看對他擠眉弄眼的李旺明,又看看已經黑着一張臉的李佑喜。在心裏權衡了一下,然後,“沒,他沒讓我排隊。”
這話一出來,李旺明就氣的直跳腳罵人了。
“好你個李志軍,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啊你!你看清楚了沒,我是誰,我是你兄弟李旺明!”
李志軍:我就是看清楚了你是誰,我才不幫你撒謊的!反正看你這樣,不是混混,就是無賴!
李旺明不滿意了,李佑喜卻滿意了。
“行了,李旺明,你趕緊排隊去吧!沒聽到軍子都說,沒給你排隊了麽?你再吵,小心我今天不分你魚了。”
對着李佑喜,李旺明可沒膽子怼上去。最後,只能老老實實的去排隊了。
好在分魚前,李佑喜都有算過的,絕對每一個村民都能夠分到。所以輪到李旺明的時候,還是有魚能分給他的。只是看着手裏這條半斤重的鲶魚,他有點傻眼。
“二叔啊,你是不是弄錯了啊?”
李佑喜斜了他一眼,“沒弄錯啊,本子上記着的,你今年基本上沒出工,能分到這個已近是很好的了。”
“可是,那李志軍不也沒出什麽工嗎?憑什麽他能分兩條那麽大的啊!這不公平,你不能因為他是你堂侄子,你就偏着他!”
這話一出來,李佑喜可就真的有點生氣了。
他是村裏的大隊書記,在村裏有一定的權利。可就是因為這樣,怕村民們說他處事不公什麽的,對自家人反而沒那麽照顧。
結果,他這麽辛辛苦苦的維持着口碑,李旺明這家夥卻在這裏大聲嚷嚷着自己偏心,他不生氣才怪呢!
尤其是他這一嚷嚷,周圍還沒有走完的村民們的眼神也都全看了過來了。
冷哼一聲,鄙夷的看了一眼李旺明,拿出手裏的登記本,指着上面記錄下來的工分,“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偏着自家人!人軍子能拿那麽多,自家媳婦孩子勤快啊!兩孩子都快能趕上一個成人的勞動量了。”
“還有,別拿軍子出來說事。人現在跟以前也不一樣了,看到了沒,人家已經連着出了好幾天的工了!”
說完,本子就直接給擱在了李旺明的面前。
李旺明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登記的工分,徹底的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