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嚴秀秀也過來領魚了。

她家人勤快，加上公婆的，勞動力也有四個，所以領到的魚比李志軍還要多。

看着背簍裏面還直撲騰的魚，臉上總算是露出了開懷的笑容了。心裏琢磨着，要是把它們全熏幹，又可以吃好久了。

到家的時候，正看到謝桂花拿着針，坐在院子裏面挑田螺肉。

謝桂花因為傷了腰沒出工，但是趁着大夥都出工了，她也沒閑着。把早上摸到的田螺全給煮了，這會正拿着針，一個一個的挑着螺肉。旁邊放了一個大海碗，裏面已經差不多有大半碗的螺肉了。

看的出來，謝桂花已經忙活了好一陣子了。

“媽，我把魚領回來了。”說着，嚴秀秀把背簍放到了地上。

謝桂花伸頭一看，樂了，“喲，今年可比去年領的魚大！”

背簍裏面一共有五條魚。四條兩斤多重的草魚，一條一斤來重的鲫魚。

看到鲫魚的時候，謝桂花更高興了，“秀啊，趕緊拿盆來，把這鲫魚養起來。小美正好做月子，我明天就給她送過去。”

嚴秀秀本來挺高興的，聽到這，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謝桂花嘴裏的小美是她的第二個女兒李志美，就嫁在離李家村不遠的羅家壩村。大概二十來天前，剛生下了第二個閨女。

謝桂花要去看李志美，不光還拎了條鲫魚。就連家裏養了幾年的老母雞，她也打算一起帶過去。想了想，不放心嚴秀秀去準備，幹脆起身自己動手去了。

嚴秀秀冷眼看着謝桂花忙前忙後的準備着，心裏其實已經不滿到了極點了。又是這樣，家裏只要一有點好東西，不是念着李志軍，就是想着李志美。

就好像只有這兩個才是謝桂花親生的一樣。

謝桂花這個時候光顧着去給李志美準備東西，挑了一半的田螺就給擱到了一旁了。

嚴秀秀只能搬了個小板凳過來，自己動手了。

正挑着，就有人找過來了。

“請問桂花嬸子在家嗎？”

來人似乎跑的比較的急，一邊大喘着粗氣，一臉的焦急。

嚴秀秀看他那樣，生怕有什麽急事，趕緊對着屋裏喊，“媽，有人找！”

“誰啊？”

聽到嚴秀秀的喊聲，謝桂花剛準備抓雞的動作也給停下了，只能先出來看看。

“栓子啊，你怎麽來啊？”

出來一看，居然是她男人表親家的侄子。不過兩家雖然是表親，但畢竟不在一個村裏住着，平時往來的并不多。尤其是這不年不節的，那是更不可能有啥多的來往了。

“嬸子啊，你快跟我走，小美出事啦！”栓子一看到謝桂花，幾步就沖了過來。

“啥？”

謝桂花一聽到消息，眼睛一下子瞪圓了，一把用力抓住栓子的手，焦急的問，“我家小美咋啦？你趕緊給嬸子說啊！”

原來打從李志美生下了第二個女兒時，婆家的态度就開始轉變的格外明顯了。

李志美生孩子的時候，找來接生的人正好就是栓子她媽，羅三奶奶。

孩子好不容易生下來了，羅建民的母親齊招娣一聽到孩子生了，立馬就沖進了屋裏，抱起了床頭用舊褥子包着的小嬰兒，急切的掀開了被褥一看……

臉色瞬間變得格外的難看了起來。

剛生完孩子的李志美看到婆婆這樣的表情，心裏頓時開始沉甸甸的了。

齊招娣顧慮着一旁還有羅三奶奶在，随便将掀開的被褥搭了上去，一句話也不說，将孩子重新放到李志美床上，扭頭轉身就離開了。

出了屋子，羅老頭就緊張的問了一句，“男娃還是女娃啊？”

他一問，齊招娣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羅老頭瞅着她那表情，心裏就明白了，頓時萬分的失望了起來。忍不住對着羅建民就罵了一句，“你個沒用的東西！”

羅建民知道不是兒子的時候，也是十分的失落。這會被羅老頭罵了，只敢低着頭，一句話也不說。

這下子，捅了齊招娣的馬蜂窩了。她不樂意的白了羅老頭一眼，沖羅老頭噴了過去，“好端端的你罵咱兒子幹啥啊？這娃是在小美肚子裏頭待着的，又不是咱兒子。這雞自個不生蛋，你幹啥怪兒子啊！”

羅老頭和齊招娣幾十年的夫妻了，每回吵架就沒吵贏過。這會，被齊招娣噴了，也不知道該怎麽怼回去。可是心裏又很是不舒服，幹脆一句話也不說了，坐到椅子上，一個勁的在那裏直嘆氣。

他一嘆氣，齊招娣本來就煩躁的心情就更煩躁了。沒好氣的沖羅老頭吼了一句，“行了，別嘆氣了，有那嘆氣的功夫還不如考慮一下我之前說的事呢！”

她這話一出來，就遭到了羅建民的反對，“媽，那是我閨女！”

“呵呵，”齊招娣直接給了他一白眼，諷刺了一句“你也知道那是閨女，不是兒子啊！”

被這麽一諷刺，羅建民又焉了。

最後，在羅建民的不吭聲中，羅頭的默許中，齊招娣拍板，決定把這孩子送出去，這樣才能給她帶來大胖孫子。

說起來，這個将女孩子送出去能帶回來男孩的習俗，是早就有了的。不記得是誰帶的頭，反正只聽說靈驗了，最後如願得了男娃。自此，這個習俗就傳了下來。

別人相不相信齊招娣一點也不在乎，反正，她是深信不疑。因為當初，她妹妹就是被送出去的，第二年她媽就給生了個弟弟了。

幾個大人在商量這事的時候，沒有避諱着才兩歲大小的羅燕。誰也沒當回事，誰也沒想到這孩子記性那麽好。

李志美坐月子的時候，其實已經感覺到了婆家的态度了。在屋裏躺了十天左右，齊招娣就開始甩臉色了。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她一個做媳婦的，還讓做婆婆的這麽伺候，也不怕受不受得住。

最後沒法子，只能咬牙起床幹活了。

如果是這樣，李志美忍忍也就算了。可偏生今天中午，羅燕就跑到屋裏頭問她，“媽媽，你們為什麽要把妹妹送出去啊？我想讓妹妹留在家裏面。”

這孩子在外面玩石子，正好又聽到了齊招娣和一個嬸子說的話。說等孩子滿月了，就讓人來把孩子抱走。

“你在哪聽到的？”

李志美一聽，心口一突，整個人都開始慌了。

“我聽到兩回了，上回奶奶和爸爸說，讓把妹妹送出去，為什麽啊？我自己的妹妹，為什麽不住我們家啊？還有，我不想要弟弟。”

因為齊招娣還說了，只要把這個孩子送出去，李志美後面一定可以給她帶來很多孫子。

齊招娣有四個兒子，羅建民排老二。除了羅建民，其他幾個兒子都給她生了孫子了。

在對待幾個孫子輩的孩子，齊招娣的準則就是，孫子是家裏的寶貝疙瘩，孫女是要嫁出去的賠錢貨。這麽鮮明的态度，導致羅燕對弟弟什麽的觀感，一點也不好。

李志美聽完，頓時感到天旋地轉，六神無主了。

她怎麽也沒想到，婆家人居然會這麽對她，甚至很可能等孩子送走了之後，她才可以會知道！

等到羅建民一出工回來，李志美就爆發了，質問他到底有沒有這麽一回事。

然而羅建民只是蹲在地上，抱着頭，一聲不吭。

“啊，你個畜生！那是你親閨女啊！”

李志美看到這哪還有不明白的，猛的一下子撲倒羅建民身上，拳打腳踢的，嘴裏一直在咒罵。

羅建民一開始還忍着，到最後可能是被打疼了，亦或者是惱羞成怒，也開始還手了。

她一個月子都沒有坐滿的女人，又哪裏敵得過一個年輕勞動力的力氣。到最後，被羅建民給打傷了。

兩口子打架的時候，羅燕就在一旁看着。看到爸爸媽媽打起來了，早吓得哇哇大哭了。哭聲把齊招娣和其他人都引了過來。

齊招娣了解了情況後，知道李志美已經全曉得了。也就沒瞞着她了，直接丢下一句，“孩子我已經找好人家了，這事就這麽定了！”

而李志美已經被揍的躺在了地上，半天也起不來。

多虧了下午的時候，羅三奶奶過來給她送雞蛋。羅三奶奶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過來送個雞蛋，就遇到了人家裏這麽大的事情。要是不知道還好，這會知道了，自己又和李志美娘家是表親，看來不管也是不行的了。

想到這裏，羅三奶奶趕緊過去安慰李志美，“小美啊，你先別哭，三嬸幫你去說說，沒準你婆婆那是氣話呢！”

說完，這就要站起來出去，卻被李志美給拉住了手。

她哀求着說，“三嬸，不用去找他們。我現在只能麻煩你一下，能不能幫我去李家村，把我媽接過來，我，我舍不得這孩子啊！”

李志美自然是不願意就這麽把孩子給送走，這會她剛生完孩子，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娘家幫着撐腰了。

而能跑去李家村通知的，也就只有羅三奶奶了。

最後，羅三奶奶到底還是心軟答應了。于是就有了栓子急沖沖的找過來這一幕。

栓子簡單的将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謝桂花猛的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開始嚎哭，“我的小美哦！你可真的是遭罪了呀！”

栓子一看謝桂花都癱地上去了，他也急啊！

“嬸子，你先起來，小美還等着你去幫忙呢！”

嚴秀秀也扔下了手裏的田螺，跑過去扶起了謝桂花。

謝桂花被栓子一點醒，忙不疊的推着扶她的嚴秀秀，“秀啊，快，去把軍子和剛子都給我喊過來，我們一起去羅家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