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顧準着實給力，幾百G的視頻估計連續拷貝也得兩天時間，他偷摸着拷的還能這麽全屬實不容易。
林在拿到視頻之後就開始迫不及待的查看起來，從去年剛開學，一條一條，一幀一幀，她一秒都不敢松懈，生怕錯過一點細節。
然而不知道是死角太多了，還是他們有意躲着攝像頭，通宵了幾個晚上依舊一無所獲。
“林在！”
政治老師，外號滅絕師太的李玉大喝一聲，教室裏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的朝林在看過去。
“雖然你現在成績不錯，但是也要注意分寸吧，離高考還早着呢，現在這點成績就飄飄然起來，還怎麽考大學？”
李玉之所以被稱為滅絕師太，跟她不近人情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林在這幾天熬夜熬狠了，免不得上課睡覺，但是別的老師看在她平時成績好的份上，只要不太過分基本上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但李玉絕不會這樣。
現在她劈頭蓋臉的一頓罵下來，林在清醒了七八分，但還是懵懵的。
“昨天又通宵了？”
餘辛嶼把一瓶罐裝咖啡推到她面前。
林在沒跟他客氣，打開蓋子一飲而盡。
“晚上我跟你一起看。”
餘辛嶼小聲說道。
林在舔舔嘴唇，睡意基本上已經驅散了，她沒在拒絕輕輕點點頭。
拿到視頻之後，餘辛嶼不止提過一次要幫她一起看，但是林在都拒絕了，她總覺得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想再過多的麻煩別人了，但是現在看來視頻的體量實在太大了，靠她一個人沒有十天半個月恐怕很難看完。
放學之後，林在和餘辛嶼約在了校門口的網吧，林在開了包夜，兩個人在角落裏找了空位，按照日期各自分工一刻不停的開始查看視頻。
不知道過了多久，網吧外面的汽車聲漸漸停息，林在有些洩氣，又是一無所獲的一天嗎？
“你看這裏！”
餘辛嶼的聲音驅散了睡意，林在立刻湊到他那臺顯示器前。
監控顯示是林在墜樓那一天，因為之前警察調查的時候查看過那一天的視頻，所以林在這次看視頻自然而然的選擇別的日期。
視頻畫面裏，是空無一人的走廊，餘辛嶼直接把進度條拉到最後。
“你看這裏。”
樓梯角出現一對人影，因為監控的主視角不是那裏，只是角度剛好可以掃到那個地方，所視頻裏的人影很模糊，但是有兩個人的特征很明顯，林在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哪天在體育場拉走周雨瑤的那兩個人，如果是她們，那她們簇擁着的那個人......
林在往左下角撇了一眼，七點零三分，離她墜樓的時間僅僅只隔了二十分鐘，這些人從通往天臺的地方走下來，那天臺一定是發生了什麽。
胸中湧起一陣惡寒，林在覺得自己鮮血不停的翻湧着直沖腦門，此時此刻她只能感到憤怒，巨大的憤怒幾乎掩蓋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果然沒有猜錯，這一切都是有聯系的，手指掐進血肉裏，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一片青紫。
“林在！”
餘辛嶼的聲音像是穿過了漫長的四季才來到她耳邊，他使勁掰開她的手：“你先冷靜一下，最重要的是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林在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實在笑不出來，面容苦澀：“我沒事，我知道怎麽辦。”
這件事情，警察那邊已經定性了，畢竟有比這更清楚的錄像顯示當時林在的的确确是自己一個人從樓上跳下來的，他們現在雖然找到了這段模糊的視頻，但還需要有合适的機會把它拿出來。
看來只能找她幫幫忙了。
思及此，林在連忙把視頻剪輯拷貝下來。
————
“這邊！”
梁思棋甜甜的聲音穿過人海。
林在連忙跑過去。
“好久不見，親愛的！”
一走近，梁思棋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好久不見。”
林在的聲聲音有些頹。
梁思棋放開她，但依舊挽着她的手臂，聲音也低了下來：“這件事情我真的難過...”
林在朝她勉強的扯了扯嘴角：“我讓你幫我找到人呢？”
“放心吧，我男朋友的表哥，專業賊強，靠譜！”
“那就好，對了，我有個一中的同學也要來，他不知道...”
“明白！”
梁思棋打斷她的話，沖她眨眨眼。
這件事情，林在本來想自己來解決的，但是餘辛嶼說什麽也要陪她一起過來，林在拗不過，短短相處的這些日子，她也确實把他看成了朋友，所以也沒有再拒絕。
兩個人在咖啡店外面等了幾分鐘，餘辛嶼姍姍來遲。
“抱歉，路上有點堵。”
這地方離他住的地方實在有些遠，不過是求人幫忙，當然得人家來定地方了。
“沒事，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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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原委，思棋跟我說過了，我也做了個複盤，但是，”周生頓了頓：“如果想要以校園霸淩告他們，很難。”
“為什麽！？”
梁思棋不解：“我們有視頻啊！而且如果要查一定會有目擊者的！”
周生搖搖頭：“首先，已經有視頻很明顯證明當時她是自己跳下去的，這點已經不能改變了；其次，你們現在這個視頻只能證明那天他們确實上過天臺，但是在天臺上幹過什麽沒人知道，只要對方咬死跟自己無關，你們也沒有辦法；最後，據我了解，對方現在還幾乎還未滿十六歲吧，未成年犯罪，就算證實了恐怕也罪責恐怕......”
他沒在繼續說下去。
林在的心好像墜入了冰窟一般，相比梁思棋和餘辛嶼的憤然，她反而平靜了許多，或許她從一開始就已經猜中了這個結局，現在只是證實罷了。
“不對！天臺上的事林在也是當事人啊，她的話也不能作為證據嗎？”
餘辛嶼追問。
周生看向林在，從剛才到現在對方一句話的沒有再說過。
梁思棋握了握林在的手：“這也不容易啊，在在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到時候警察問起來她也答不出來啊。”
此話一處，餘辛嶼洩了氣，他似是憤憤的把拳頭砸向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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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梁思棋，餘辛嶼照例送林在回家。
一路上，他的興致都不高，向來話少的他今天更是沉默。
其實從上次體育課起，他就不止一次的想，她當時可能真的是沒辦法了才會向本來不相熟的自己開口求助，如果自己沒有不把她當回事，也許就不會發生她墜樓的事情了，一想到惡人還沒有受到懲罰，真是讓人不爽吶。
“對不起。”
分開的時候，餘辛嶼突然說，他的聲音很輕，輕到林在差點因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錯的是那些施暴的人，你已經幫我很多。”
餘辛嶼依舊低着頭，他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說真的，”林在頓了頓：“我，我現在不是好好，好好的站在這嗎兒？”
林在的聲音有些微不可查的顫抖。
餘辛嶼擡頭看向她的時候，她正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居民樓，她的眼神很溫柔，像是今天晚上的月光，淡淡的。
他猜不透那一刻她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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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比賽的選手終于陸陸續續的返回學校了，顧準說的爬山活動也終于定下了日期。
周五上午九點在學校集合坐大巴車一起到千茶山，然後下周一下午舉行文藝彙演。
這不知道這學校怎麽安排的，時間湊得夠緊，不過對于學生而言這不就說明連續放四天假嗎？何樂而不為呢？
果然，張良把這個消息一公布，教室裏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行了行了，別太得意，下學期就高三了，還一天天想着玩！”
張良雖然語氣嚴厲但面上還是帶着笑的，這麽多天不上課，擱誰誰不開心啊。
開心歸開心，正事也不忘，張良繼續囑咐道：“那個，西貝，今年文藝彙演你還是繼續主持，周一早上別忘了來學校排練，還有班上哪幾個人報了節目的，也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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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一向不喜歡運動，本來爬山活動她是不想參加的，可是周雨瑤也要去。
從她回來到現在，林在還沒找到機會跟她說過話，無論如何她絕對不願意看着那些人繼續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大巴車比約定的時間還早了十分鐘到達千茶山腳下，一車車的學生歡呼雀躍的跳下車，各班主任講完注意事項之後，一個個撒了歡兒似的朝山上跑。
“六點準時在這裏集合，都別忘了！”
老師在背後大喊，喊不住一個個出逃的靈魂。
林在朝三班的隊伍看了看，周雨瑤被她那幾個小姐妹簇擁着，她還是那麽洋氣，打扮在這群灰撲撲的同齡人裏顯得明媚異常，可是外表明媚就是真的明媚嗎？
林在忍不住哂笑，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沖上去将她撕碎。
“走吧。”
餘辛嶼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
林在雖然一直知道他招人喜歡，但是平時在學校裏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基本上又都待在本班，所以還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參加這種集體活動才能将他人氣淋漓盡致的體現，那場面基本上十步以內就有一個人女生攔住他要聯系方式了，他剛才就是被某個初一的小妹妹給攔住了。
“哎呀，咱嶼哥這人氣，真是寶刀未老啊！”
顧準從後面趕上來搭住他的肩膀，被他無情的賞了個白眼。
千茶山海拔不高，因為山上種滿了茶樹得名，是本市休閑徒步的好去處，山上的古道邊每隔一段距離都設有小吃攤，往上爬不過一刻鐘，大部隊基本上都被沖散了。
林在一直在人群裏尋找着周雨瑤的身影，幾乎片刻未停。
“在姐，不能再爬了，再爬要出人命了啊！”
顧準跟在他們後面體力跟不上只能叫苦連天。
好好的休閑游怎麽就變成純爬山了，早知道他剛剛就不抛棄章國超他們來找這倆變态了，他們倆是不知道累嗎？
“少說點話吧！”
越說越累。
餘辛嶼白他一眼，把自己的半瓶水遞給他。
顧準連忙捧起水瓶一飲而盡。
喝水的功夫前面兩個人也沒停下來等他，等他好不容易追上去，林在終于停下來了。
“終于累了？”
他連忙跑過去。
林在目光灼灼的盯着前面小吃攤上的周雨瑤，她走上前去：“聊聊。”
什麽情況？
顧準迷惑的看着前面兩個人。
“行了，不是要吃東西嗎？點吧，我請。”
餘辛嶼走到小攤前，顧準一聽立刻屁颠颠的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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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在沒有給周雨瑤商量的機會，直接拉着她走到了路邊的茶林裏。
“我問你，我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周雨瑤原本還在狀況外，聽她這麽一說，咧嘴笑起來：“想起來了啊？那你記不記得之前你可不敢這麽跟我說話的。”
林在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心裏的憤怒：“墜樓那天，你到底做了什麽？”
周雨瑤聳聳肩：“就打打你喽，扯扯頭發扇扇耳光什麽 ，反正你也沒證據。”
她說那話的時候表情的自然的好像這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一樣，林在不可思議的看着她，做這樣的事情她居然沒有一絲愧疚。
拳頭不自覺的攥緊了。
周雨瑤像是想到什麽：“不對，你不會想把你跳樓賴在我頭上吧！我告訴你......”
“周雨瑤，你們班主任找你。”
一個女聲打斷了她的話，同時也打斷了林在即将揚起的巴掌。
洋西貝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這裏的。
她快步走近，催促周雨瑤趕快去看看，有旁人在這，林在不好發作，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對方溜之大吉。
“你，都想起來了。”
周雨瑤一走，洋西貝立刻看向林在，眼神有些迫切。
林在沉默，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還沒有是嗎？”
洋西貝的語氣放松下來，片刻她突然拉住林在的手：“在在，對不起，是我太膽小了，我...我不敢反抗他們，眼睜睜看着你被欺負卻什麽都不敢做......”
她哽咽道，語氣裏滿是愧疚和後悔，幾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臉頰滑落。
林在看向她，她相信她說的話，因為“在在”這個名字，除了家裏人不會有人這樣叫她，洋西貝知道這個稱呼，那她們曾經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可是林在說不出原諒的話。
原諒，她怎麽有權利呢？
周雨瑤走了，今天這趟路程她大概率都會躲着自己了，林在輕輕拍了拍洋西貝的肩膀，留下她一個人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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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車窗外的風景疾速向後倒退着，林在木然的看着窗外的一切，她多麽希望時間也可以像這窗外的風景一般倒退啊，倒退到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倒退到一切還能挽回的時候。
學校的大巴車統一在校門口停住，大家從車上下來，爬了一天山，隊伍顯然沒有出發時朝氣蓬勃了。
林在跟餘辛嶼打了聲招呼，就去了女廁所。
這一整天，她都像被吸走了靈魂一般，真相明明那麽近了，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挫敗感在她心裏蔓延。
“林在！”
洗完手，一個聲音喊住了她。
她回過頭，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站在她身後。
林在記得她，她叫舒窈，是班裏的同學，跟林在很像，在班上很沉默，所以起先林在記她名字的時候着實費了一點時間，因為她太沉默了，實在沒什麽存在感，很容易就讓人遺忘了。
她疑惑的看向舒窈，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找自己。
舒窈看着她，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清，她猶豫良久，終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嗎？”
此話一處，積郁了一整天的情緒噴湧而出，霎時間，林在的頭皮像是炸開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