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情誼
情誼
桃花節到了,許青玄每天就兩個行程,跟着林柏原練武,回家帶弟弟妹妹。桃花節的前一天,林柏原說第二天需要負責帝都安全,當天要加練。
韓王偶爾會跟着一起鍛煉,略微加重一點點就又病了,許青玄和他不熟,只覺得帝都克他,或者他命中注定無法在帝都找到有緣人。
桃花節天氣很好,滿城都是桃花香。
許青玄原本是心情大好的,許中源和夫人溫念一同出門去了桃花娘娘廟,家裏四個小孩,總要求個緣分看看。
許青玄需要帶着許輕舟和許文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晨練結束,走到前廳的時候有一種兩眼一黑的感覺。
這下真是四個小孩了,宇文浩成和宇文曦月也在,都安安靜靜坐着。
“大哥呢?”他問許明,許中源怕他忙不過來,特意把許明留下了。
許明答:“太子殿下送兩位小殿下過來,把大公子接走了。”
“啊?其他大人呢?”許青玄不理解,真心不理解,”陽陵王殿下呢?”
“三皇兄和三皇嫂新婚,要在一起的。”宇文浩成回答了他,“柏原哥哥有公務,今天都不會來了。”
“我們很乖的,青玄哥哥放心吧。”宇文曦月也搭話,這就确定了,他一個人要帶四個小孩。
他一瞬間就打消了出門的念頭,完全失去了出門的欲望,就在家吧,至少安全。
許輕舟開口:“那我們走吧,去吃桃花餅,昨天說好的。”
許青玄在心裏噴火,自家人給自己人找麻煩真是一絕啊。他不輕易發火的,而且也沒必要,更何況他們看着他都是亮晶晶的眼睛。
許明套了車在門外,許輕舟自己走上去,其他三個都是許青玄抱上去的,都是很聽話的小孩子,只是總害怕有什麽意外發生,所以比較擔憂。
Advertisement
許輕舟牽着許文鳶,許青玄抱着宇文曦月,牽着宇文浩成,也算是能夠招架。
他們只逛了一條街道,就坐下了,太子殿下還是有點底線的,包下了一間能看見街道的房間,給他們準備了吃食,賬單自然也是東宮處理。
對許青玄來說,也是休息,白日裏只要陪着就好,下午的時候都送回宮。風很好,街道也很香,游行表演房間裏也能看到,很簡單的一天,和平日裏也沒什麽兩樣。
桃花娘娘廟很熱鬧,桃花節桃花雨,有情人自相遇。雖然是晴天,賣傘的生意倒是格外好,傘上多寫着訴說情愛的詩詞,畫着兩情缱绻的象征物。
宇文懷瑾穿着白色調的常服,走進看,繡滿了銀色的紋路。他抱着傘站在桃花下,相得益彰。
“殿下是收到傘了?”許勤亦走之前,他還是兩手空空。
宇文懷瑾笑笑:“這是我的傘,還沒送出去。”他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簽,“怎麽樣?”
“不好說。”他搖頭,沒太當回事,“說我有緣人在身邊,我見過多少人心裏還是有數的,怎麽可能在身邊。”
“許大人和許夫人呢?”宇文懷瑾沒看到他們的身影,明明是四個人一起來的。
許勤亦笑得無奈:“原本算到這裏的時候還好,算到後面說我命裏沒有婚姻,也沒有子嗣的時候,母親就生氣了,父親正在哄呢。”
“聽起來,挺倒黴的。”宇文懷瑾的情緒不是很明朗。
許勤亦倒是看的開:“沒有緣分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有點好奇,這種際遇下,我每天到底在忙什麽呢?”
“建功立業,世襲國公?”宇文懷瑾是玩笑話。
許勤亦認真點頭:“有道理,殿下的話微臣可是聽進去了,等殿下封微臣國公了。”
“行啊。”宇文懷瑾點頭,認可。
許勤亦繼續問:“殿下是現買的傘嗎?上面怎麽什麽都沒有?”
“這不是買的,是我做的。”宇文懷瑾假裝随意地遞出去自己的傘,“桃花節,不知道什麽能表達心意,就只好自己動手做點什麽。”
“殿下的心意有些敷衍吧。”他把傘在手裏轉動了一下,傘面确實是素淨的,撐開傘,有一種紙片懸挂在傘骨上,傘的內裏也沒什麽特殊的設計,紙片上寫着兩個字——情誼。
許勤亦收回剛才那句話:“殿下的心意确實敷衍。”
“寫首詩,畫幅畫有什麽用,傘本來就是為了遮風避雨,好用就行。”他停頓了一會,“不過也沒做過傘,建議還是別用。”
“說起畫,我看今年桃花娘娘的畫像好像有變化,像是小殿下的筆鋒。”他順手遞傘,他們兩個就往山下走。
桃花在地上累積厚度,宇文懷瑾打開傘遮住他們兩個:“你能看出來筆鋒,看不出來我也畫了嗎?”
“殿下畫了什麽?”
“眉眼。”他開口。
許勤亦點頭:“殿下畫眉眼有自己的想法,這個旁人是學不來的,小殿下正是學的年紀,畫師想學他,還是很容易的。”
宇文懷瑾會心一笑,許勤亦繼續道:“不過殿下畫人像的水平是不如小殿下的,殿下擅長神韻,小殿下更寫實一些。”
“畫人像又不是畫通緝令,幹嘛要求那麽高,更何況畫像又不是為了留住一時的樣貌,不過是當下記錄罷了。”宇文懷瑾還是為自己辯解了幾句。
許勤亦附和,只說沒錯沒錯,也是敷衍。
宇文懷瑾其實算是樣樣精通,只是沒什麽表現的機會,即便是新的事物也能很快上手,只不過他的生活大部分時候都不需要展示才藝,寫的文書多,字倒是更容易被記住。
他并不是被人不斷美化才變成了後人所懷念的模樣,他一直都是那樣,從來沒變過。
宇文懷瑾被敷衍也不生氣:“青玄晚上肯定會在門口等你,然後給你訴苦,說帶小孩子多麽不容易。”
“這可不是我的過錯,是殿下的過錯,殿下甩開他們要來這桃花廟,不給自己求簽嗎?”許勤亦抓住了重點,開口詢問,“去年娘娘問我殿下是否有意中人的時候,我可告訴娘娘的是沒有。”
“本來是想求的,看你都這麽不順就算了,順其自然吧。”宇文懷瑾不想求到什麽讓自己難受的簽文。
難受的事情夠多了,何必不給自己留下些什麽念想。
桃花節确實很熱鬧,殿下出宮閑逛的日子确實不多,陛下有意讓殿下主理武舉,之後的事情還多着呢。
宇文懷瑾确實如他所言沒有求簽,也沒有送傘的意思,分寸感是他在桃花節最重要的東西。
宇文懷瑾還是買了很多小玩意,他對所有的的事情還是保持着基本的好奇心。
只不過送許勤亦回家的時候,馬車上的東西塞得滿滿當當。
許勤亦下了馬車,宇文懷瑾給他塞了很多東西,幾乎要擋住他的視線,許青玄早回來了,在門口等着,一臉哀怨。
許勤亦目送着東宮的馬車離開,許青玄在遠處行禮,等馬車走遠,他走過來自然而然接過了他手裏的大部分東西。
許明也招呼下人接東西,許勤亦只抱了一會,就感覺胳膊麻了。
許青玄不怎麽感興趣,桃花節就這些東西,大同小異。他眼睛突然一亮:“哥,你收到傘了?”
“什麽傘?”許勤亦看了一眼,是那把敷衍的傘,“就是一把普通的傘而已,和桃花節毫無關系。”
許青玄打開傘,轉了兩圈,傘骨上的紙片旋轉:“沒什麽關系這傘上寫你的名字做什麽?”
他拿起紙片,展示給許勤亦看:“情誼,不是和你的名字同音嗎?”
“我又不是第一天叫這個名字。”許勤亦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又好像沒有。
許青玄翻轉紙片,确定沒有其他的內容:“可是今天不一樣啊,今天是桃花節,平時根本沒有人往這個方向想,但是今天不都是往這個方向想嗎?”
許青玄那個時候還沒什麽眼力見:“哥,誰送你的啊?寫你的名字,符合日常使用的需要,傘柄還是你喜歡的竹節紋,多完美的緣分啊”
“你真的想多了,這是太子殿下的傘,拿錯了而已。”許勤亦頗有些無奈。
許青玄收起傘:“哥,別把事情推到太子殿下身上好不好,殿下這麽了解你,說不定就是殿下為那位神秘女子牽線搭橋呢!”
許勤亦沒搭話,許青玄也收起來了嬉皮笑臉:“哥,我胡說的,明日還給太子殿下吧。”
“輕舟呢?”他轉移話題的生硬,“有桃花餅,給他拿過去吧。”
“他今天吃了很多了,已經決定這輩子不吃這個了。”許青玄有臺階當然趕緊下,“父親母親還沒回來,兩位殿下我送回宮了,文鳶睡着了,一切安好。”
“武舉準備的怎麽樣了?”許勤亦很少在家,遇見的時候自然要多問些。
“柏原哥哥說,我天生就是帶兵打仗的材料,和我年紀相當的應該不會比我強,比我強的自然也不如我年輕。”他跟着許勤亦,“太子殿下改革科舉,不限年齡,可是對我大有好處。”
“你可不要太飄飄然。”
“我只是希望哥誇獎我,行軍最忌輕敵,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許青玄跟着許勤亦,他喜歡跟着他。
許勤亦也就任他跟着,輕舟在後花園喝鹹湯,桃花餅太膩了,他已經開始反胃了。
“輕舟最近課業怎麽樣?”許勤亦給他順了順氣,話題還是正經的。
許輕舟咽了幾口,克制住反胃的欲望:“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就是中游水平,他讀書不算太好,勉勉強強而已,家裏也不是每個人都要去官場浮沉的,也就沒有強求,只是識字明理就好。
他又問了幾句,學業,生活,起居,每次回家都要問的內容。
“今天怎麽樣?玩得開心嗎?”許勤亦問完了要知道的,就要聽他們的分享了。
許青玄搖頭:“我根本就沒玩,就怕他們不見了,臨了回宮還帶着公主殿下去買糖葫蘆,賣糖葫蘆的老人家也很奇怪,桃花節啊,這麽好的日子,為什麽賣糖葫蘆啊?”
“他要是不賣糖葫蘆,你今天打算怎麽給公主交差呢?”許勤亦是玩笑,但也是提問。
許青玄思索片刻:“大概是承諾吧,承諾明天會準備好,讓哥帶進宮交給公主。”
“如果明天也沒有呢?如果明天我不進宮呢?”許勤亦道,“不要承諾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不要把自己的承諾寄托在別人身上。”
“我知道。”許青玄點頭,“如果沒有糖葫蘆,也會買其他的東西,只不過糖葫蘆這件事情我會記在心裏的,在某一天,合适的時候,我仍然會兌現自己的承諾。”
“輕舟,你到底吃了多少?”他的話題轉換地突然。
許輕舟也是思考:“沒吃多少,只是吃的很多種類,現在感覺呼吸都是桃花的味道,有些難受。”
“青玄沒注意嗎?”只是疑問,不是質疑。
許青玄一下子來勁了:“我忙着和七殿下下棋呢,七殿下棋藝雖然還不算太好,但也可以看出是排兵布陣的能手,将來肯定也是個人物。”
“太子殿下對他傾囊相授,有些成就也是正常的。”許勤亦不怎麽評價別人家的小孩。“既然如此,棋盤拿來吧,我和你們兩個下。”
許明很快擺上兩個棋盤,他們三個一起下棋,對戰大哥。許輕舟的作用只是幹擾許勤亦,讓許青玄贏,雖然作用也不大。
下棋是常有的活動,許青玄又一次以失敗告終。
第二天清晨,許勤亦又離開了家裏,許青玄和許輕舟早早起來送他,許勤亦和平時的每一次離開都是一樣的,只是手裏多了一把傘。
傘放到了東宮太子的桌子上,宇文懷瑾繞過屏風回宮的時候就看見了。
傘和昨天沒有任何區別,他遣散了宮人,撐起傘,點燃了一盞燈,燭火燎起傘邊,他把傘放到火盆裏,就像什麽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宇文懷瑾看着火越燒越大,突然想起來姜醒說的話。
他不可悲,他只是一直在做正确的選擇,彈琴也好,送傘也好,他知道結局卻還要嘗試一下。
一首注定不會被聽懂的鳳求凰,一把注定不會被收下的傘。聽不懂也好,假裝聽不懂也好,他說過了,就夠了。
他的琴藝、他的情誼、他的勤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