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流言

第32章 流言

在鵝鎮這個小小的城鎮, 有了介紹人,雙方加上了聯系方式,其他人就會将消息擴散開來, 意思是暫時都不能再給這兩人另外介紹了,他們正在處朋友了。

所以田野就這麽有了個素未謀面的男友。

而宇宙另一極的程舟,卻是把該幹的事兒幹了大半, 甚至風言風語傳亂了不少, 卻不耽誤人人都覺得她是個沒對象的。

或者說得直接一點,覺得她是個欠管教的。

但凡有個男人能管管她, 她敢一天天這麽招搖過市的嗎?以這樣的想法為起點, 有人對她嗤之以鼻, 有人覺得應該由自己來管,也有人覺得,既然沒人管,那就是人人都能管。

最驚險的一次是,有天半夜酒吧裏進來一個已經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說要抓她去警察局, 然而行為卻是扭着她的手腕把她按在了吧臺上。

然而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個人高馬大的單身漢已經把男人揪了過去,揮手就是梆梆兩拳。

由于整個事情結束得過于迅速,程舟也吃不準對方到底是來實施什麽犯罪行為的, 于是報案後的最後結果就是醉酒鬧事。

不過這件事因此傳了出去, 于是“單身漢老王和酒吧女私底下相好”的傳聞甚嚣塵上。

而實際上事後程舟和老王的交流僅限于——

“你好牛啊老哥, 你這反應也太快了!”

“嗯……”

程舟沒有把這場事件升華到“救命之恩”的地步, 也沒想着送老王點東西表示感謝, 因為在她的認知裏這是每個有良知的人都會做的事。

不過她确實也有自己獨特的感謝方式,就是自那以後總是将老王的酒做得特別好看。

邢者向小周咨詢情感問題, 差不多就是這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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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睡?沒睡那你們在一個被窩裏幹嘛?”小周愣住。

邢者臉紅,這時候他竟有點慶幸小周也看不見,黑暗是絕佳的遮羞布:“就是,除了最後那個,其他都……你等會兒,你懂這個嗎?你談過戀愛嗎?”

“我談過啊,我在盲校時可熱心幫助女同學了,人送外號中央空調!”小周說,“我可是親過女孩子的嘴的!”

邢者扭頭就走。

*

被小周拽了回來:“其他的沒幹過我總研究過啊!我懂,我真的懂!不就是把那玩意捅進……”

邢者急道:“你小點聲!”

小周只得壓低聲音:“除了這個是什麽意思?就是親嘴了?然後許你摸她了?”

邢者憋了半天,蹦出來兩個字:“不止。”

小周倒吸了一口涼氣:“還不止?”

于是邢者漲紅着臉,俯首在小周耳畔一頓嘀嘀咕咕。

靈活如小周,聽完這話整個人都是懵的:“卧槽……”

他說:“你命也太好了。”

*

他們一個敢咨詢一個敢回應:“邢哥,真不是兄弟嫉妒你,我覺得這個事兒,你就暫且先當沒發生過好了。”

邢者眉頭緊皺,顯然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可是都已經這樣了,難道我不是應該……對她負責嗎?”

“嗐,我說話直哥們別往心裏去,哪個明眼人稀罕咱們對人家負責啊,她別拿你當狗皮膏藥就不錯了。”小周說着撓撓頭,“她能願意跟你這樣……那也只能說明她就喜歡這樣。你想你才見過她幾面啊,她跟你都可以,跟別人豈不是更行了。”

這話說得邢者啞口。

但他還是掙紮道:“可是她和別人說的不一樣,她跟我說過很多以前的事,她學歷很高的……”

“那你也沒看着她畢業證不是?而且就算真的學歷高,那高學歷的人裏頭難道就沒壞人了?”

Double kill——有壞人,而且很壞!

邢者手上不安地捏着一包幹脆面:“那你的意思是,我現在就不要去找她?”

“我覺得是這樣。”小周應道,“或者說如果她跟你說‘別煩了’‘別自讨沒趣了’‘自己找點別的事兒做吧’這種話的話,你覺得你頂得住嗎?你如果頂不住的話,我覺得就不要冒這個險了。”

邢者低下頭去:“……我自己再想想吧。對了,那個,我跟你說的這些,你可不要跟別人講啊……”

“哎呀放心吧,我有數。”小周一如既往的開朗健談,不過他很快又頓了頓,“哦,但是我先說一下,如果你從別處聽說了你倆的事兒,那可不是我傳出去的啊。”

邢者又緊張起來:“什麽意思?”

“那什麽,我回家那天她不是也去寝室找過你嗎。”他倆那點事,小周也不好意思細說了,“咳,你倆說話聲音有點大,隔壁都聽見了。”

*

“不是啊,那個是,那個說的是拖地!”邢者人都驚了,“那天我水壺碎了,水撒了一地,她說她來拖,我沒好意思讓她拖,我就說我自己……”

不知道為什麽,邢者說着說着自己都快不信了:“小周,你是信我的吧?”

這個話很難講,小周也很尴尬:“這個,信不信的,反正你倆後來幹的事兒不是也差不多嗎。”

邢者坐在床畔,手上的幹脆面已經捏得稀碎。

自打失明之後,他有很多事都做不了,天然地就“不如”明眼人了,尋找活着的意義本身就是個艱難的事。有很長一段時間,邢者已經把最大限度地活得像個明眼人一樣當作人生目标。

在這樣的信念驅使下,他很難不在意別人的評價,尊嚴對他來說,是遠比對明眼人來說更重要的東西。

雖然他确實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兒,但也不意味着他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都覺得他做了。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想過他再也不要去快活林了。

但這時候小周對他說:“哎喲你也別這麽郁悶,實際上也不是你的問題,你就是湊巧遇上這號人了。”

小周說:“實際上跟她走得近的男的,哪個不是一身的話啊?光我知道的,道北的老王,城南的司旭,河西汽修廠的餘雷,河東快活林的你——哎那個餘雷是不是也在咱們小區住啊。你看,一個小區就占倆,你說這得是什麽密度?放寬心吧,誰都不會把重點放在你身上的。”

“餘雷是誰?”邢者的聲音忽然冷了冷。

小周還沒意識到:“餘雷啊,河西幹汽修的那個……哦對你也不是鵝鎮人。反正就是有這麽個人啦——就前兩天還聽說她跑去跟餘雷租車呢,那家夥砍價砍得‘哎呀餘老板,不能再便宜點嗎’‘你想便宜,那還不就一句話的事兒嗎’。我跟你說,就她跟你做的那些事兒啊,保不齊租車的時候她跟餘雷也……”

“砰”得一聲,邢者直接把幹脆面袋子捏爆了。

*

10月的鵝鎮進入雨季,四處昏暗潮濕,青苔肆意橫生。

在這樣濕熱的氣候下,買一份鹵菜,吃得慢一點,可能就要聞到馊味了。

快活林客流量更少了,邢者工作量不飽和,總覺得有用不完的力氣沒處使。

他其實已經很少做夢了。

小周是先天失明,做夢是完全沒有畫面的,或者說那是一種不太能稱之為夢的東西,只有聲音和觸覺。而邢者到現在做夢還會有短時間的畫面,那是他唯一有“視覺”的時間。

在最近的夢境裏,他總能看見程舟。他用自己撫摸過的觸覺,在心底深處精雕細琢出了愛人的形象,然後一次次地與她在夢中相會。

那時他是一個健全人,看得見她的笑臉,和她一起手牽手走在稻田裏。

有時,這夢境又不是這麽的單純,他會将她撲倒在地,用力地發洩着自己過剩的精力……然後就會得到一床必須要洗、洗了還曬不幹的被子。

他确實不敢去聯系程舟,不僅是因為不敢聽拒絕的話,還因為就算程舟答應了,他們之間也不太可能有未來。

他實在想不到自己究竟能給程舟什麽。錢嘛,沒有。漂亮話嘛,不會講。健康的身體嘛,呵呵。

就算是要玩,她也可以玩個更好的吧。

這麽想着,邢者又一次按滅手機。

這時小周從快活林下班回來,火急火燎地叫他道:“邢哥,我剛和隔壁兩個一塊兒走,我聽他們說……”

他費勁巴拉地把一聲“嫂子”咽下:“說看到那女的來我們小區了。”

邢者愣在那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周緊跟着綴了一句:“她進餘雷那個單元樓了!”

窗外一道閃雷,“轟隆”一聲劈了下來。

*

那廢話,當然要進單元樓,不然下這麽大雨難道還要在外面撐着傘等嗎?

程舟站在單元樓門旁抖着傘上的雨水。

小地方店鋪開門時間靈活自由,但相應的辦事就很不方便。都下午一點了程舟找餘雷租車,得到的回複是他還沒起床,着急的話可以來他家樓下拿鑰匙。

所以程舟就來了。

而餘雷,估計是從床上爬起來就下樓了,穿着汗衫褲衩大拖鞋,臉沒洗頭沒梳,嘴上貧道:“喲,嫂子,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程舟一邊接過車鑰匙一邊嫌棄道:“你這鑰匙幹淨不幹淨啊……啧,租車費用轉你了啊,跟上回一樣。”

“這話說得,一個鑰匙能怎麽不幹淨……哎,嫂子,這麽着急租車上哪去?”

“美女的事你少管。”

“我這不是想着怎麽跟我司哥彙報嘛。”餘雷油嘴滑舌,揉揉眼睛,“那嫂子注意行車安全,我家裏還有事,我就不送了哈。”

“你別說話了你牙都沒刷……哕,下次記得把車鑰匙用酒精消毒了再給我!”程舟絲毫不掩飾地捂着鼻子,拿起傘就要走,卻在走出單元樓門的那一刻怔住。

那道閃雷劈下,讓天地間短暫地明亮了一瞬,程舟看見邢者常喂的那兩只豬咪一動不動地倒在大雨裏,已經去喵星了。

在餘雷的視角裏,程舟那一刻的神情變得異常駭人,在閃電的映襯下蒼白如鬼。

然後她朱唇微啓,分明地罵了句髒話:“操他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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