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圍

第14章 解圍

溫希松開環着膝蓋的手,掌心落在草地上,側身靠近驕矜疏離的少年,眉開眼笑,像是發現什麽驚天小秘密。

長發漾過臉側,又悄然拂過少年的下巴。

“你就是來找我的。”

程遲看向輕聲細語的少女,雖然半躺着,卻不曾折斂他半分的氣場,反倒平添了慵懶。他是聽那男生問的,她哭什麽。

以為她哭了,正要上樓護一下,溫希已經和那個男生說開和解了。

他視線微微下墜,眼皮垂下幾分,勾起的弧度有種淡然的冷持。

鎖定那雙驚喜的笑眸時,他彎起了唇,“誰找你了?”

溫希心神一晃,巨大的喜悅充斥渾身上下,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認同的,只是嘴角的戲谑擺明是在逗她。

低低的笑聲像要隐在夜色的角落,她鼓了鼓臉,伸手扯住他身後的衣袖,晃了晃小聲道:“程遲哥找我的。”

打定了心思,不服輸地要讓他承認。

這是他們之間才有的特定玩笑,在外人看來,可能會有點怪,但他們就是自然而然地,走到這個稱呼的城堡之下。

軟糯的嗓音幾乎要被晚風吹跑,她紅着臉看他,在躲開那道晦暗不明的視線之後,欲言又止:“我……”

就在這時,他坐直手肘搭在膝蓋上,忽然開口,擋住她不知該從何說起的話頭。

“啧,早知道我就跑兩步了,說不定,還能趕得上,保護一下敏感的小朋友。”

溫希一頓,小朋友是和程遲哥在一個維度裏的,都是屬于他們之間的小秘密。他接過了玩笑,又慢慢推進,用一句話,替她消化了在心口輾轉多時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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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保護,不是看見。叭①絲八①溜救六三

他也知道,她其實是個比較敏感的人。

她再也不用,解釋什麽了,原來他都明白。

這時候,她居然跑神,想起程遲是不是有什麽超能力,總能猜透她的心思。

夏日晚風吹散一切,他偏過頭,溫聲道:“再有人欺負你,直接去高三找我,老師不好管的,我管。”

他雖然沒接觸過戀愛這回事,也不怎麽了解這些,但男生女生之間的氛圍,他不是不懂。

也許是出于無意摻和的心思,他轉身就走了。

只是沒想到溫希會追向他。他一直以為,兩人本就不太熟。

再然後,兩人還和之前一樣,不算熟,也不算陌生。只是像冷戰一樣,他路過高一,從不讓她看見,她經過高三,跟聶澤宇熱情打招呼,對他只是輕點下頭。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獨善其身,沒心思去搭理一支長出刺的玫瑰。這支玫瑰,也在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可今晚見她受傷,一切忽然就想通了,沒必要僵着,他別扭的,根本就不是那天樓梯間的風平浪靜,只是講究唯一的存在。

溫希點點頭,她又擡頭,像是握住了他的心跳,碰巧跟上了他的心緒:“那我能在一中橫着走嘛?你可是我在一中唯一的大靠山。”

“怎麽橫?”程遲眉目微挑,笑意漸深,“在我這橫橫得了,橫不過,我還得哄你不是?”

“你沒哄我。”溫希低下頭,随手把發絲撩到身前,遮住發燙的耳尖。

“你敢說我現在不是在哄你?”

她自知理虧,說不過他,好像有種莫名的默契,即使兩人在說那天樓梯間的事,可是又好像和旁人無關,只是她和程遲各自所在意的。

如果不是他們前段時間莫名其妙的“冷戰”,這件事可能根本就沒有什麽價值,轉眼就忘。

奇妙的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冷戰”,他也不知道,但又好像連月亮都知道,都在心底壓着。

溫希臉紅了紅,右手碰到什麽,她拿起來,忽然明眸燦笑,伸向那張俊臉撓了兩下。

狗尾巴草在他下巴上蹭了蹭,她變退為進:“那你能只哄我嗎?快說快說,不然撓你癢癢。”

程遲向後躲了下,骨節勻稱的手指握住她手腕,狗尾巴草順勢下滑,無意間挑逗兩下他的喉結。

被他極快地挪開一點。

溫希不防,随着被帶向一側的手腕往前一些,頭頂響起一道調侃的輕笑:“威逼利誘?狗尾巴草算威逼,那利誘呢?我總不能虧了,哄人服務也是要工資的,還是專屬服務。”

溫希左手撐在他身側的草地上,白色禮裙絲滑地垂在斜坡上,突如其來的夜風一吹,也就飄了起來,墜落在他身上。

兩人皆是一怔,目光錯開,又齊齊看向停在他腿上的裙擺。

半晌。

“蹲着不累?起來走走。”程遲左手撐在草坪上,輕松站起身。他随手拍掉校褲上的雜草,氣定神閑地低頭看向溫希。

溫希暗自深呼吸,默默給臉降了降溫,她收起腿,避免踩到剛才不好意思去動的裙擺,想站起來,腿上卻突然失了力。

小臉皺成一團。

程遲拉她起來:“腿麻了?”

這是坐了多久。

溫希緩慢站好,“嗯……”

程遲環顧四周,打算帶着人去池塘邊的長椅那。

餘光又瞥到溫希露在空氣裏的胳膊,改口道:“等消夏晚會結束都九點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可現在不是不能走嗎?門衛大爺可嚴了,不讓走的。”溫希借着他手上的力站穩,另一只胳膊指了指那邊的長椅,“那有個長椅,我坐那等着就好,還有幾場節目,程遲學長你現在回去,應該還能趕得上。”

确認她能站穩,程遲松開手,随意插在校褲口袋裏,他眉心淡定,不急不緩道:“坐長椅那,你是要喂蚊子嗎?”

夏天蚊蟲多,尤其是晚上。

溫希怔愣了下,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沒有袖子的綁帶白裙,脖子後面系的絲帶蝴蝶結觸感都清晰了不少。

身上還是那件潔白漂亮的禮裙。

她莫名其妙紅了臉,沒吭聲。又突然在意起,現在的劉海有沒有亂,裙子上有沒有粘上雜草。

程遲沒察覺到,他正在粗略計算:“也沒說現在走,你去後臺換個衣服,或者直接把校服帶上。而且明天是周末,還得回教室拿上書包吧?林林總總,差不多也到時間了。”

又不甚在意地補充說:“至于節目,不差這一兩次。”

溫希嗯了聲,在程遲的陪同下,一起回了後臺。

程遲沒進去,他站在後臺門口的廊道裏等着,漫不經心倚着牆面,稍稍仰頭,眸似水墨。像在看校園裏的風景,又像在聽夏夜的蟬鳴。

--後臺試衣間--

“诶,你說,那個溫希是不是特別眼熟啊?”

幾個女生在洗手臺前卸妝,其中一個面帶疑惑地從鏡子裏挪開視線,瞅了眼同樣在卸妝的同伴。

同伴丢扔掉髒了的卸妝巾,眉毛上揚,像是覺得好笑。

“可不是嘛,不就是之前記錯報道時間,跑到咱班的那個高一女生嘛,”女生又從包裏翻出化妝的東西,在臉上邊描邊說,“也夠沒腦子的,這都能記錯,通知書是沒發到她手上還是怎麽回事兒,不過長的是真漂亮。”

啪嗒一聲,開了水流。

“咱班那幾個男的,還跑去看人家走了沒,一看都下午了,還在校門口等着。”

“家長沒來接?”

“你不是廢話嗎?要是能來接,她不走?總不能蠢到連電話都不知道打。”

眉筆掉進化妝包的聲音響起,接着響起幾聲哂笑。

“說的也是,”還在卸妝的女生站在第一個洗手臺前,聲音停頓了許久,然後撇嘴道:“還是咱班程遲看不下去他們幾個男生起哄人家,好心去找老宋幫忙的。”

“你怎麽知道?”第二個重新上妝的女生極為訝異。

站在兩人旁邊,第三個洗手臺前的女生解釋:“還不是林嘉偉他們幾個,一下課就往校門口盯着瞧,看見老宋去校門口跟門衛說了呗。”

過了幾秒,最先提及的女生慨嘆。

“啧,程遲能被這麽多人喜歡不是沒有原因的,人品真的沒話說,那幾個男生說那女生傻裏傻氣的時候,人家就已經一聲不吭去解圍了。”

水流聲突然停住。

“诶對了,你看看我化的這個淡妝怎麽樣?待會兒我還有個節目,是個團舞,得表演的。”

“團舞你化淡妝?!”

“這不是想顯得清爽出挑點嗎?”

……

久久沒有動靜的試衣間。

等外頭安靜下來,溫希推開門。

她拖着無比緩慢的步子,走到洗手臺前,擡頭看向鏡子裏那張畫了淡妝的臉。

少女神情木讷,換好的校服幹淨規整。

不過幾秒,溫希飛速垂下眼睫,打開水龍頭,捧着涼水往臉上沖。

擦洗掉的,像是妝容。

又像是,掩藏在水滴裏的,斷了線似的眼淚,還有自尊。

程遲聽見聲響,側頭往門口看去,見是溫希,他緩緩直起身,清聲道:“走吧。”

溫希握着門把的手一頓,她循着聲音看去,程遲面對她站着,身後是廊道盡頭的半邊月亮,他一直在原地等着。

不由眉眼彎了彎,點頭道:“嗯。”

走在路上,程遲瞥了眼沉默不語的溫希,眸中若有所思。他想了想,随便扯了個話題:“你彈的那首鋼琴曲,我也有收藏,放在MP3裏好幾年了。”

又像是加持證據,接着補充了句:“我電話鈴聲就這個。”

溫希沒心思再難過,她擡起低了一路的頭,驚喜看向随口那麽一說的程遲。

試探着确認:“真的嗎?”

“這有什麽好疑惑的?”程遲淡定邁着不大不小的步子,他稍偏過頭,掃了眼開心起來的溫希,“我還能騙你這個?”

溫希自顧自地笑了起來,沒說話。

她不是疑惑,只是不敢相信。

程遲想了想,開口道:“要是不信,你有空打個試試。”

“放心,我不會偷着改的。”他語氣玩味。

溫希目光一亮,“那要不,你待會兒寫給我?”

她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不是每一次,都能這麽幸運,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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