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喜歡

第73章 喜歡

程遲走上前幾步, 兩只手一左一右在他倆肩膀上放着。

安慰似的拍了幾下,然後溫笑說:“你倆的心意呢,我領了。沒想瞞着你們, 就是想讓你倆多當幾天軍師, 好了解一下,更多讓女孩子心動的小技巧, 從你倆這取取經。”

so?!

工具人?!

一瞬間, 有那麽兩個人, 黑了臉。

葉航澤側過頭, 環臂看向被這話氣到眼冒金星的聶澤宇。他側了側臉, 挑恤地說:“聶狗, 告訴他!當初是誰不辭勞苦去南城三中門口接人的!”

“是我!”聶澤宇昂起頭, 底氣十足地翻起大拇指, 朝他自己指了指。

“又是誰嘔心瀝血跑了大半個北城,替某個‘自己追’的爺們兒取一束勿忘我,送給人小姑娘當畢業祝福的!”

“是你!”

話音落完, 兩人又揚唇靜靜注視着程遲。

“怎麽滴?沒我倆, 你能成?!”

程遲挑了挑眉, 拿聶澤宇兩人調弄的玩味絲毫不收,他倒了杯酒,一口喝完:“謝謝兄弟了。”

這句他還真不是玩笑。

真心的。

那會兒他回不來, 要不是聶澤宇和葉航澤, 他肯定, 會錯過溫希的許多重要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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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高興,幾個人的情義。

幾個人站在包廂吧臺那邊閑聊, 程遲倚在吧臺上,兩手肘撐在吧臺邊沿, 面向混亂嘈雜的人群。

颀長的身形即使散漫靠着,也還是沒失了成熟男人的剛勁,反而顯的他極為矜貴,以至于像高不可攀的局外人。

他似是看向混亂人群的目光,但其實只是随意落了過去。

漫無目的。八一司⑧以陸就六三

直到視線捕捉到離開原位的女人。

他這才幾不可聞地彎了彎唇,眼裏竟有些得意。

——找到了。

她在搖骰子。

這是輸了?

那她選了真心話還是大冒險啊?

怎麽看不出來她口型。

“程遲程遲!你看什麽呢?看這麽入迷!”聶澤宇放聲大喊,試圖喊醒一個勁兒傻笑的人。反正包廂裏亂的很,音樂聲也大,吵不到別人。

在身旁兩人想要循着他目光看過去之前,他抽回思緒,淡定移開視線,慢悠悠地左右各看了一眼,“怎麽了?”

葉航澤環臂坐在高腳凳上,聞言向後縮了縮肩膀,眯眼嘶了聲說:“這你都能跑神?以前可沒見你吃着鍋裏的看着碗裏的啊!怎麽?盯人家溫希呢?”

他沒瞅見程遲在看誰,但不妨礙他猜啊。

而且八九不離十。

“什麽吃着鍋裏的看着碗裏的?你語文老師教你這麽用俗語的?”他看了眼葉航澤,玩笑道:“鍋碗統一,只有一個,別瞎說啊,今非昔比,名聲這玩意兒我得注意好,不然女朋友氣跑了你賠啊。”

他當然知道葉航澤說的到底是什麽,只不過裝着沒理解。

也沒什麽,就是想,秀一秀?

葉航澤氣笑一聲。

“呦呵,還說我?我說程遲,你高考語文142對吧?閱讀理解你怎麽做的啊?全還給你老師了?”

“我在這兒跟你說咱幾個聊天的鍋!”他從右到左指了指三個人,又沒有目的地指點幾下前面,“溫希的碗!”

“你在這兒秀恩愛?我看你是被甜甜的戀愛砸暈了頭腦,滿腦子想的都是粉紅泡泡。”

聶澤宇攤手,無奈地聳了聳肩。

一點兒也不反駁葉航澤的“高見”,跟着補刀總結:“你說你是不是占着鍋不盛飯?杵鍋裏聊天,還惦記着碗裏的飯,再擱那秀,鍋給你端了!”

他們原本就松散站着,有人朝吧臺這邊走來,也就很容易看到。高跟鞋踩動地板的聲響節奏平穩,在嘈雜聲中反而更令人聽進耳朵裏。

在吧臺那邊恢複安靜之後,剛抽了一張大冒險撲克牌的溫希正低下頭,查看挑戰內容。

只看了一眼,她下意識往吧臺那邊看去。

她一直都有注意程遲,他只要站在那,她的目光就會不受控地去關注他。他和年少時別無二致,依舊風光霁月。

大概變了的,是眼神與氣質,與俊臉上常挂的溫和相比,更多的是從容。

“什麽呀?!我看看!”

戴悠然搶過她手裏的那張撲克牌,大聲念了出來:“擁抱在場的一位異性!”

“呀嘿!這還有懸念?!”笑着念完,她将牌甩在桌面上,單張撲克牌不停在桌面旋轉。周圍其他人也紛紛笑而不語。

又開始找人,找到之後便一哄而上,教唆溫希去吧臺那邊,七嘴八舌地慫恿:“吧臺吧臺!溫希沖鴨!”

溫希笑了笑,她臉上故作苦惱,商量說:“能不能先賒一下?我現在想去洗手間,等回來再完成大冒險。”

人有三急,圍成一桌的女生們期待落空,大失所望地“害”了幾聲,只好放溫希出去。

其中一個側身讓開腿,視線不可避免又挪到吧臺那裏,這次卻睜大眼睛,迅速伸出手,指向吧臺。

她盡量壓着動作幅度,誇張地試圖引起周圍朋友的注意。

“那不許文婷嗎?!”

又怕意思不明顯,補充了句。

“還有程遲他們。”

而在這時,溫希已經走離她們幾步之遠。她不是沒有聽見,只是裝作沒聽見罷了。她繼續走着,步子沒有任何停頓。

她知道,自己比誰都先知先覺。

因為她的餘光,總是能捕捉到他。

握上門把手的那刻,戴悠然忽然沖她喊:“溫希!你快點回來啊,可別等聚會結束了你也沒回!大冒險還欠着呢!”

只不過音樂聲很大,她回過頭,疑惑地歪了歪頭,沒聽清。

她也沒再猜口型,彎了彎唇,收回目光拉開包廂門,徑直走了出去。

見溫希走了,剛才一桌的,全都按耐不住,一個個都想從戴悠然這兒套話。

“诶不是,溫希她沒看見嗎?!不應該啊!”

“瞧許文婷那架勢,這是還不死心?剛才要不是溫希及時打斷了,再加上于洋那一出,她要真當衆表白了,多尴尬啊這!”

“吶!現在不是又私下去找人了嘛?”

“也不一定,有可能只是敘敘舊?”

喜歡一個人的心思,沒人不懂。起碼這桌圍着的沒一個不懂。不約而同地笑了幾聲,也都不明說。

沒戳破“敘敘舊”這層保護殼兒。

戴悠然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瞧了眼吧臺,沒過多在意。她轉而望向包廂門口,沉默良久。

不由想起,剛才她們慫恿溫希去吧臺那邊兒。

然後她就走了。也沒去吧臺。只是說去上個廁所。

她反而覺得,溫希早就看見了。

想到這,她看向桌面上靜靜躺着的那張撲克牌,恰好被她甩蓋住正面,露出背面。要是沒見過這張牌,越猜越好奇,可見過這張牌,是什麽就是什麽,沒有回旋的餘地。

許文婷對程遲,又何嘗不是呢?

“悠然!該你搖骰子啦!”

熱鬧的氣氛又恢複如初。

“可別跟溫希手氣一樣,上來就搖個最小的啊!”戴悠然旁邊的女生大笑道,規矩是她們瞎定的,6個點數,3點以下的算輸。

女生說完,在沙發上挪了下,傾身去夠骰盅。

遞給戴悠然的時候,她擡高眉梢,掃了眼緊張搓手的人,随口問了句:“你剛發什麽呆呢?一直盯着牌。”

心下卻在猜,難道對于程遲和許文婷,溫希也沒底兒?

畢竟戴悠然可是她最好的朋友,連她都心不在焉,更別提剛才忽然說想去廁所的溫希了。

戴悠然接過骰盅,嬉皮笑臉地回應:“我在想希希真聰明,一下就知道裏面是個3點以下的,一開還真是!”

她模樣中氣十足,瞬間打消了這桌暗流湧動的各種猜想。

“切!你就無腦誇吧!溫希不親口說的嗎?她手氣背!覺得肯定是3點以下。”

“能搖個極端,最小的1,那也是需要運氣的好不好?而且她這輸的值!贏的話還少了一個擁抱的機會是不是?”

骰子晃動的聲響連貫急促。

最後骰盅落在玻璃桌面上,清脆突然,一錘定音。

吧臺。

“呦!這不是咱許大學霸嗎?來吧臺拿酒?”聶澤宇在程遲右邊,側身對着他,一只腳落在高腳凳的腿杠上,左手肘撐在吧臺。

許文婷在三人面前站定的時候,他俊臉上的玩笑來不及收,仿佛現在才看到人,打過招呼,作勢要去幫她拿酒。

許文婷悄悄将目光掠過中間的男人,最終移在聶澤宇嬉笑的臉上。她微微笑了下,輕輕擺手,搖頭說:“不用不用,我就是過來說幾句話的。”

聽她這麽說,聶澤宇哦了聲,笑着點點頭,沒再多說。

她看向程遲,絲毫不在意他的疏離,眼裏似乎只有他慣常難改的溫和之色。

“其實我話還沒說完,”她頓了頓,這句像是試探,見程遲依舊雲淡風輕,目光平靜地看着她,便繼續說:“我初中學習不好,還經常翻牆打架跟人起沖突,拿小時候的話來說,就是不學無術的大姐大。”

說這些時,她面色毫無波動,只是在陳述。

高中同樣也不學無術的葉航澤看了看許文婷,不露聲色的眸底仿若聚光燈,照在如今已是高材生的許文婷身上。

過了兩秒,他移開目光,只盯着手裏的酒杯,了然而不語。沉默是金。

當一個人,走出曾經,換了一個全新的,與曾經完全相反的,理想的自己。那麽曾經也就成了經驗之談,是底氣,而不是黑歷史。

因為很容易會被這巨大的反差帶來成就感,覺得自己是上帝眷顧,最為特殊的幸運兒。

更有甚者,會有自己做什麽都能成的自信。

但其實,各花入各眼,各事各有各的看法。自我感動對于別人來說,也不過是一個稀松平常。

這許文婷要是拿這來說事兒,勵志是勵志,但程遲絕對,會心如止水。

更何況程遲只喜歡溫希。

“直到遇見你,我才有了努力的方向,覺得你這樣優秀的男生,看到的風景一定很好看,不會是熬夜通宵的網吧,不會是逃課打架的沒規矩,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突然過膩了這樣的生活。”

“所以就開始試着,一步步走向你。”

“現在我很滿意我自己,所以也特別感謝你。”她一口氣說完,暗自深呼吸了下,眼裏的期待根本壓不住。

後背僵了,手麻了,只有眼神顫抖着。

程遲直起身,他垂眸看過去,一如既往地溫笑着,與對待不熟的人別無二差。能打破這副面具的,屈指可數。

而許文婷顯然不是其中一個。

這女生他依稀記得,要不是那群人提起“同桌”這一回事兒,他還真記不起來了。他高三那年,除了溫希那一天,就只有一個女同桌。

剛好來的晚,溫希走了之後,那個位空着,就成同桌了。

不過他沒表現出來。話音裏的語氣并無陌生之意,仿佛記得她是哪位高中同學:“怎麽做是你的想法,不用特意感謝我,高中那會兒你就挺努力的,祝你以後繼續努力,過上想要的生活。”

萍水相逢的交情,沒必要再給這女生心上劃一刀。

被喜歡的人忘記,換誰都難過。

想到這,他不由愣了下,眼底愈來愈深,随意插在褲兜的大手發麻,他望着流動的人群,包廂裏熱鬧依舊,畫面從未定格。

他出神的思緒更加肆意瘋長。

許文婷低着頭,沒看見程遲的愣神,或者,就算她擡頭看過去,也不會發現。

他将情緒收斂的極好,喜怒不形于色。

于是,她接着大膽地說:“我努力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學,但一直沒鼓起勇氣和你表白,後來我聽同學說你出國了,要不是今天這場聚會,我都不知道你已經回國了,可我沒想到已經晚了。”

葉航澤低聲輕咳兩下,酒瓶捅了捅程遲後背。臉上多少有點不耐煩,他想走,在這兒幹耗着無聊死了。

提醒程遲快點了結。

可偏偏,程遲這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個勁兒的裝木頭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以前我問你,你還說不喜歡溫希,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你回國又要追她——”

苦思冥想的人這才回神。他目光還沒定在許文婷身上,鋒眉已經沉斂幾分,淡淡開口:“麻煩你注意一下言辭,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不喜歡溫希了?”

不管是哪種不喜歡,都容易讓人誤會。

許文婷愣住,她擡起頭,不期然撞上那道疏冷的視線,早已沒了之前的溫和。

意識到自己言語不妥,她臉紅了紅,急忙挽救道:“不是,我沒有說你讨厭她的意思,我只是……”

程遲忽然有些後悔。

後悔聽溫希的,待在這兒給這女生一個說出來的機會。其實,他都不知道在這的意義是什麽。

因為別人的喜歡,他不在乎,自然也就沒心思去關注。

他只在乎溫希的。

但他得尊重。在可接受範圍內,尊重別人的情感。

再者,越不明确拒絕,對方就越會惦記的規律他還是懂的。

可現在這女生無意識的“亂扣帽子”,讓他加倍地想去找溫希。他從來沒有不喜歡她。

腦海中又閃過那個念頭。

——被喜歡的人忘記,換誰都難過。

他沒再耽誤,看向許文婷,又恢複了往常的溫随,心平氣和無疑是最快結束聊天的秘訣。

他眼底冷靜到古板。

“首先,謝謝你的喜歡,還是那句話,祝你繼續努力,過上想要的生活,其他的,我這個老同學也實在想不到,畢竟以後再見也很難了,更別說了解近況,所以只祝你這些,總歸不會錯的。”

聶澤宇聽的專心致志,連水杯裏的水沒了都不知道,還一直在那吸溜兒。

嘶,平行線啊。

忽然察覺到三雙視線,他左右看了看,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不由尴尬嘿嘿笑了兩聲。

許文婷黯然神傷地低下視線,似是聽懂了程遲話裏的意思,沒再自讨沒趣。

一個不喜歡你的人,再怎麽努力,也還是沒用。

她嘆了口氣,“好吧,謝謝你的祝福。”

不過節不過生日的,這祝福也只能是告別了。

程遲點頭的時候,已經邁出腳步,他越過許文婷,丢給後面兩人一句:“我去找溫希。”

“哦!好!”聶澤宇應了聲。又不經意看見,許文婷僵在那裏,眼眶再也忍不住地紅了一圈,不由尴尬一笑。

想說什麽随便安慰兩句,可葉航澤似是察覺到他的意圖,從高腳凳上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斷了他的想法:“走呗,喝酒去。”

剛好這時戴悠然也在向他招手,他跟上走在前面的葉航澤,沖許文婷笑了笑說:“那再見啊許大學霸。”

許文婷笑容勉強,她長久站在那裏,注視着剛才程遲站的位置。

大廳。

程遲走下樓,一眼就看到在大廳休息沙發上坐着的身影。她低頭看手機,身子坐的很靠後,似是想縮在沙發一角。

不由想到今天上午,她也是窩在沙發的角落,被沙發扶手和靠背包圍,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他切好的水果。

他頓了兩秒,邁開步子朝她走去,皮鞋踩上紅絲絨質地的地毯,幾乎沒有任何聲響。

但他以為,他這麽高的個子,她應該不難發現面前多了個人。

只是剛走到,他有備無患地提前喊了她一聲:“溫希。”

她還是被吓了一跳。

溫希驚恐地擡起頭,小臉煞白,眼睛都微微泛紅。而且這驚恐不像淺水區,更像是深水區。

又深又綿長,仿佛藏着巨大的恐懼。

與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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