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原來

第74章 原來

(一)

溫希飛快垂下目光, 她合上手機,仿佛用盡一生的力氣去克制顫抖的雙手,整理好眼底情緒。

她再次擡頭, 又覺得不夠抹除剛才的異樣, 想要站起來。腿卻一陣虛軟,根本站不起來。

好在程遲及時拉住, 沒讓她跌回去。

這次溫希沒有再扶住程遲借力, 而是任憑程遲單方面拉着她。

他索性手上一個用力, 把人拉進懷裏, 好讓她借力。手臂攬住纖細腰身, 以免弄疼她胳膊。

“怎麽回事兒?看見我就腿軟?”

似有似無的笑意在頭頂響起, 溫希這才認真看向他, 男人的模樣似乎比以往更加清晰。她前所未有的, 覺得他集萬千優點于一身。

從她知道他的那刻開始,他就是衆星捧月的存在,是被那麽多人, 一致熱烈喜歡着的人。他自己, 又是那麽細心溫和, 尤其是和他走的比較近的她,日記本上的小事,哪一件沒有證明他值得喜歡呢?

他本來就很好, 一直都很好。

她嘴角的苦笑沒讓男人察覺, 站好對他說:“哪有!我就是一個動作坐久了, 腿抽筋。”

“怪誰?你非要我留在那別動,不然我早出來找你了, ”他不滿地捏了捏她鼻子,“要我留在那聽人表白?就不怕我移情別戀?”

似乎他自己都覺得這不可能, 嘴角不由扯出笑。

溫希出去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兩人目光恰好對上,他想去找她,卻被她手勢拒絕,讓他留在那。又指了指許文婷,示意他別走。

他不解,許文婷過來,跟他有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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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實不想,因為無關緊要的人,耽誤去找她的路程。

但還是聽她的,留在那了。他也不傻,知道許文婷過來是找他的。

正因為知道,也就有點氣,氣溫希把他丢在那,聽別的女人表白。

她拉過他的手,無聲感受着他掌心的溫度,“我相信你嘛,而且我猜,要是你不直接跟她說明白,她就會一直想着你,我不想讓別人惦記我男朋友。”

說到後面一句,她低下頭,像是不開心地壓了壓唇角。

這一副撒嬌的模樣,讓程遲心軟的一塌糊塗,他再沒有提起過這事兒,而是把人抱進懷裏,垂眸細細瞧着說:“如你所願,說清了,你一抱,誰還敢惦記?”

她貪戀地汲取他身上的溫暖,手臂緩緩上移,還是聽從內心,抱緊他。在程遲看不到的地方,她長睫下方,已經沒了剛才的嬌嗔。

見眼前男人心情愉悅,她眼裏若有所思。不過幾天,她就能輕而易舉,安撫好眼前這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人。

是啊,她一抱,都知道他名草有主,誰還會惦記呢?

她忽然輕輕喊了聲:“程遲。”

“嗯?”他低頭看她。

“除了我,你還會喜歡別人嗎?我是說,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人。”

潛意識裏,她霸道地想要,程遲除了她,誰也不會喜歡,只喜歡她,哪怕兩人不在一起了。

可轉念一想,要是真的分開了,他還陷在回憶裏,喜歡不了別人,她就反悔了,她心疼他。想讓他遇到一個,除了她,還會再次喜歡的人。

至少要,比她更喜歡他。

可是,只要她在,程遲壓根不會去關注有沒有這樣一個人的存在,這個更好的人,也不會去接近他。

所以,她很矛盾。

程遲并沒有讓她接着矛盾下去,他給的回答,是偏執單一的:“不會,我不可能去跟別人打交道,我只跟你打交道,而且,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不是誰都能讓我喜歡這麽多年,除了你,我不可能再去喜歡任何一個人。”

溫希還是控制不住地,安心下來。

她彎了彎唇,抱的更緊了,她沒來由地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這麽喜歡我。

程遲目光一頓,看向她發頂的視線諱莫如深。他伸手擡起她的下巴,讓她仰臉直視着他:“你跟誰謝謝呢?怎麽?不認人了?”

那感覺,像是她在偏離軌道,生疏自己。

“喜歡你又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兒,是我能給你的所有東西裏,最不值得一提的,謝什麽謝。”

她也值得,所以他喜歡她,理所應當,不需要謝。

溫希怔怔地望着他,能被一個人,細水長流地深深愛着,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原來她得到這份愛,也能這麽輕而易舉,就好像,她真的是一個很值得的人。

他松開手,牽起她的手,他問:“你是不是還沒有告訴我,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我可是告訴過你了啊。”

大廳的燈光突然晃眼起來,溫希眼前白了一瞬,再然後,她的手開始冰涼。

她沒回答,而是遲緩地說:“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了?”

輕緩到,像在拖延時間。

等待想出,一個可以平息心上紛亂的理由。

她怎麽說?實話實說開學第一天嗎?然後暗戀了他……算起來,竟然九年了。

溫希暗自怔了怔。時間過的,真快。

可她和他在一起的時間,才有這九年的三千二百八十五分之一。

她以為會更久。

想到這,她還是回答了他:“在去國外找你的路上。我那會兒暗戀的那個男生有女朋友了,我很傷心,又聽說你在國外遇到變故,你是我唯一的異性朋友,我就想,去關心關心你。”

“然後呢?”

她目光逐漸呆滞,望着地板,可那雙眸子生來明亮,竟看不出絲毫的呆滞。“然後我越想越覺得,你才是最好的那個,我撿了一片葉子,如果它飄到泛黃的那面,我就喜歡你,如果不是,我就不去了。”

選擇很難,也許是心裏映射,她下意識讓這個謊言,變得聽天由命。

他相信了。

溫希忍了那麽久,都沒有任何淚意,卻在他相信的那一刻,忽然紅了眼眶。

她在騙他,他還相信了。也許他會把這個謊言當真很久很久,可能一輩子。可這是假的,羞愧與不忍幾乎要吞噬溫希的心髒。

而且,他這樣驕傲的一個人,活在無盡長夏裏,她一點也不舍得,讓他覺得,他是後者,是她“移情別戀”的承擔者。

他理應,獲得純粹而熱烈的長情。

還有,專情。

就像,她喜歡了他九年。

也許他也意識到,她的這份喜歡,來的太過随意,毫無根據。只不過,他本人卻一副不介意的模樣,還反過來安慰她:“哪兒的葉子啊?我去撿一片當标本,存起來,謝謝它讓你看到我。”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又輕緩到像是認真在說。

她始料不及地放大瞳孔,看着俊臉洋溢着慶幸的程遲,一時無言。

大概是因為看到她的吃驚,他牽着她往樓梯間去,包廂在二樓。歌廳的樓梯間設計參考了西方複古風,狹窄的樓梯只有不到兩米長,走到樓梯間,也算進入這歌廳的內在了,采用的燈光與包廂裏別無二異,都是昏暗的霓虹燈光,只是它沒有變動。

頗為貴氣的幽藍色定格在樓梯間。

樓梯上的地板鋪有紅毯,走的時間長,客人多,邊角難免起毛。

離開大廳,在沒有其他人的樓梯間。

有一扇門合上,一扇門打開,他們就站在,合上的那扇門背後。

她看着程遲,程遲低頭握住她的手,在大手裏把玩,指腹時不時輕柔捏幾下她的指節。他習慣說話時看着對方,現在也是。

他眼裏毫不掩飾的深邃,足夠讓她明白,此時此刻這份缱绻的深情,旁人無法企及,是只屬于她的。

“剛才在包廂,我突然想到,被一個很在意的人忘記,會不會很難過?然後就想起你以前跟我說的。”他眼尾溫笑上挑。

溫希面上疑惑。

她記得和他說過的每句話。

但不知道他想起的是哪幾句話。

他似乎也沒想要她能聯想起什麽,繼續說道:“你跟我說,可以喊我程遲哥,但要交個改口費,讓我主動告訴你去了哪所大學。”

“你說,怕我記性不好,忘了你。”

他頓了頓,嘴角的笑不以為意,只是隐約劃過一絲失落。

“我還以為,你那時候就喜歡我了呢。”

原來不是。

也是在這時候,她聞見,他身上的酒味。酒味很淡,四散進周遭的空氣,淡到帶上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

她鼻尖一酸。

喜歡,她當然喜歡。

但只是輕輕抱住了他:“程遲,你很好,所以我很喜歡很喜歡你,最喜歡你,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喜歡你了,你一定要記住,是我的原因,和你沒關系。”

“你都覺得我這麽好了,還會不喜歡?別瞎想啊,”他大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輕聲低笑道:“待會兒回家給你煮碗長壽面,聶澤宇他們還在等咱過去,走吧?”

她不舍地從他懷裏出來,緩慢點了點頭。

在程遲轉身的那刻,她又忽然停住腳,在他疑惑回頭時,像是沒底氣地問:“他們為什麽灌你酒?”

她不确定是不是她想的那樣,如果不是的話,她問的這句話不免顯得愚蠢。

灌酒又需要什麽堂而皇之的理由呢?

開心便這麽做了,而且把握有度。

程遲笑了,他微微上揚唇角,似是挂着深意。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說完便要轉身繼續走。

溫希沒動,她不同于上次的輕緩,急切地拽住了他,迫使他停下。她沒再試探,而是徑直問:“程遲,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驚喜?”

而且這個驚喜,戴悠然她們都知道。

所以才起哄程遲喝酒壯膽。

她大腦空白,幾乎全憑下意識的反應去行事。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可能是當衆表白,可能是唱生日歌,可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想,再宣之于衆。

不想讓別人知道,程遲對她竟然用心到這種地步。

只要覺得,他對她平平淡淡,沒投入太多感情就好。

不然,她墜入泥潭時,會連累他。他幹淨,一塵不染,不該沾上一星半點兒的泥垢。

她不能,連累他。

他愣住了。

但也不過幾瞬,又恢複以往的平靜,溫煦若朝陽的臉上表情微汗,他假裝遺憾地說:“糟糕,被你猜到了,是有一個驚喜等着你,不過也不算是什麽驚喜吧,就是和你生日有關的,你要是能因為這開心,它才叫驚喜。”

“所以,希望你待會兒能夠,驚喜地開心起來。”

溫希看着他,忽而意識到什麽。他本就心思細膩,又怎麽會察覺不到她的情緒呢?

他知道,她不開心。

但他什麽也沒說。怪不得,一向很少外露內心情感的人,卻跟她說起“還以為你那時候就喜歡我了”這種坦白的表達,甚至還有為此的失落。

一切的安慰與照顧,都是那麽不動聲色。

仿佛下一瞬就會嘩啦流下的心酸不舍,被強塞回眼眶。她強撐着問:“能不能提前告訴我驚喜是什麽呀?”

程遲不由挑了挑眉,悠悠開口:“提前告訴你,那還叫驚喜嗎?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你要實在好奇,我給它提前提前,把驚喜早點帶到你面前,成不?”

她輕輕晃了晃那只大手,低過眸光,氣鼓起臉頰說:“不嘛,我就要現在知道,你告訴我呗?”

“你在跟我撒嬌啊?”他彎下身,目光戲谑地與她視線齊平,幹淨利落的碎發搭在他眉骨上方。她眼前放大的五官精致帥氣,撲面而來的帥氣直沖心房。

撞的砰砰直跳。

她心口發緊,呼吸慢了下來,看向他的眼睛裏,是止不住的羞怯。“管用嗎?”

“管啊,當然管,”他不緊不慢地直起身,步步逼近,迫使她一步步向後退,直到後背貼牆。

樓梯間的空間狹小,燈光又暗,難以言喻的氛圍仿佛帶着甜膩。在高大的身影壓過來的瞬間,她緊閉雙眼,克制地微偏過頭,驚聲輕喊:“程遲!”

他停住,低笑。

溫希撐開他,繼續上一個要求:“你都說管用了,能不能告訴我驚喜到底是什麽呀?”

他哭笑不得,點頭無奈道:“行,跟你說。”

“我給你買了一束勿忘我,裏面有張卡片,是張尋寶地圖,地點就在家裏,你照着那個找,找到的,就是我想給你的。”

“生日禮物嗎?”

他搖了搖頭:“不是,今年的生日禮物我給你準備的別的,一條項鏈,還有一場正式的告白。”

溫希聽到告白兩個字,即便和她猜的一樣,但還是有些意外。

她看着他,艱難說出口:“程遲……要不告白還是算了吧,反正別人都已經知道了。”

“我是說給別人聽的?”他反問,眉宇間狐疑。

他還不是說給她聽的。

“給你該有的儀式感,懂不懂?你怎麽比我還不上道呢?你就站在那,我送你花,不是都說,告白是從一束花開始的嗎?”

她還是争辯:“可你不是已經送過我花了嗎?那束玫瑰花,現在還在家裏放着。”

他靜靜盯着強詞奪理的小嘴,倔強的硬氣十足,像是打定了主意,讓他把告白這項給取消了。

“那你告訴我,怎麽就不想我跟你表白了?”

“我覺得,”她拼命想理由,“那麽多人看着,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有點尴尬。”

尴尬?

他跟她表白,她不是心動,而是尴尬?

還有心思去尴尬,顯然是無法沉浸在浪漫裏的。

他放棄掙紮,抿了抿唇說:“那算了,我跟聶澤宇他們說一聲,只把蛋糕取過來就行,生日禮物我也那時候給你,至于那束花,等走的時候再去拿吧。”

溫希低垂眉眼,輕輕地嗯了聲。

回到包廂,給她過生日的流程真的沒有告白這一環節,她也沒見到那束花長什麽樣,程遲拿着它跟她表白,又會是什麽樣。

仿佛剛才聽到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影。包廂裏的每個人,都默契地沒問,為什麽告白忽然取消了。

但他們都看得見,溫希旁邊那個貴不可攀的男人,此刻滿眼都是柔情,像是喜歡的不得了,他從背後環住她,親手帶着她,一起将蛋糕切刀嵌入糕體。

奶油香濃郁。

然後陪她許願。誰都看得出來,他發自內心地愉悅,接連喝下好幾杯旁人敬過來的酒。

他在沙發一邊,被一群兄弟攔住,又灌酒又鬧騰。大有一種,新婚宴的熱鬧。

而另一邊,溫希時不時地看一眼對面,程遲自顧不暇,自然沒機會管她。她一杯接一杯地喝下酒,從開始的咳嗽不止,到即使辛辣也面無表情。

包廂裏味道混雜,戴悠然她們一直以為,她喝的是水。

她說不舒服要靜一靜,所以沒有話題需要她接,沒有人來打擾她。

就在她半醉半醒時,有兩個男生忽然走了過來,站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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