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呼吸被奪走, 心跳被攫取。
直到他的唇瓣離開,又再度抵死纏綿上來。
南星才顫抖着找回神智,用力咬在他舌尖上, 血腥味彌漫,男人對疼痛卻恍若不察般, 将兩人唇齒間的涎水絲絲縷縷侵為己有, 才意猶未盡地就給她喘息的空間。
一切都太熟悉了, 熟悉得過分。
回憶像是春光流水般倒灌。
淩冽的風,仰天長嘯的狼群, 少年黑色的高馬尾恣意狂妄, 唇齒間交纏的橘子糖甜膩。
遺失了許久的記憶海水倒灌般。
原來那麽早之前........他就.......他就.......
南星再也不敢想下去, 腦子裏一團糨糊, 她咬着下唇,又慌又怕, 偏偏不敢哭出聲來,想掙脫, 手腕和細腰被身下的宋京墨箍得死緊。
在黑暗裏那雙素來溫和的桃花眸卸了僞裝,熠熠生輝, 盯着她, 盯得滾燙,仿佛那些便宜占得不盡興, 像是能将她身上燒出個洞來。
南星臉漲得通紅,幾乎要燒起來般,她瞪他:“你放手。”
“不放。”
“你——”她嘴唇翕動半晌,破罐子破摔, “你混蛋!”
“嗯。”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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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是。”
他的眼神太溫柔, 好像她說什麽他都照單全收,她想做什麽他都甘願放手讓她來做。
那些被遮掩的,久久壓抑下的情緒浮上水面來,一絲絲,一縷縷,融進他柔和清隽的眼眸中。
“你你你........”她一口氣上不來下不起,竟憋出了哭腔。
“乖乖,別哭。”男人清隽嗓音變得暗啞低沉。
這個稱呼,他頭一遭這樣叫她。
溫柔的好像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給她摘下來。
把人欺負哭的是他,讓她忘記之前事情是他,溫聲細語哄得偏偏也是他。
這人.......這人怎麽這麽壞啊!
每回她都辯解不過他,她更羞赧,嘴裏嚷嚷着:“誰哭了!”就手腳并用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好,我哭,是我哭。”宋京墨被她這副嘴硬又要強的樣子逗得哭笑不得,只得抱着人摟結實站起來,連哄帶騙得。
他倒是不管不顧徹底捅破了這窗戶紙。
難得的溫存,恨不得抱一會兒,再多抱一會兒,抱到天長地久有時盡也不松開了。
南星幾度掙脫不開,想跑跑不掉,罵又罵不過,打還打不過,哭又繃着,她簡直要委屈死了,杏眸紅得像兔子。
兩人正僵持着,藥堂的門轟然被人再度推開。
藥堂裏那動靜大到忽略不了,杜若急急地趕過來時跑得鞋子丢了一只,花千蕊也被這動靜吵醒,只披了件外套就跟過來了,小黎一臉擔憂緊随其後。
衆人氣喘籲籲地感到藥堂,推開門摁亮燈就往裏闖。
南星尖叫了聲,驚得倉皇無措,像只慌不擇路落水又被撈上來的貓咪,初到人類世界被吓得尾巴尖的毛都倒豎起來不知道往哪裏跑的迷糊樣兒。
怎麽有人能這麽可愛。
又嚣張,膽子又小。
宋京墨唇角翹了下,欣賞夠了,才頗為好心在衆人進來的前一秒将人帶進懷裏,摁住,擋結實了,才慢條斯理擡眸看上進來的衆人。
藥堂裏燈光大亮,男人倚靠着牆,墨色的長發散落至腰際,他只穿了件極薄的襯衫,面料是綢緞質地,柔軟溫和,懷裏卻埋了顆小腦袋。
這他媽是摟了個女人啊!
杜若愣了一拍。
花千蕊驚愕地忘記了說話。
小黎更是一動不動,呆若木雞。
宋京墨單手摟着只及胸口的小姑娘,漆黑的桃花眸斜着瞥過來,深邃暗沉到幾乎将人吞噬進去。
袒護地意味不言而喻。
杜若立刻反應過來,眯着老花眼自言自語:“哎呦,我我突然想起來,我奶奶明天考研,我還得騎車送她老人家,我先走了。”
說完頭也不回了出去了。
“........”
丢下花千蕊和小黎原地風中淩亂。
不是,你們嵩嶼人說瞎話都不帶打草稿的嗎?
花千蕊剛剛回神,對上男人稱不上和善的眸光,輕咳兩聲,柔弱一笑:“既然沒什麽事兒,我也去睡了。”說完拽着小黎離開了。
藥堂燈光溫暖柔和。
宋京墨低頭看着揪着自己衣襟頭埋得極深的小姑娘,輕笑:“長庚,人都走完了,還不出來?”
丢都丢得是他的人,她害羞得倒是不要不要的。
南星鼻子裏哼出一聲,猛地一擡頭,額前的發絲淩亂,活像是進了雞窩滾了圈兒。
她道謝也未,都不搭理男人眼中的戲谑,突然發力,狠狠地踩了他一腳,轉身跑了出去。
獨留他一人在空蕩蕩的藥堂。
宋京墨笑了聲,無奈看了看眼鞋尖被踩髒得灰印子,滿地狼藉,她倒是溜得快。
南星一路橫沖直撞跑回屋子,将屋門反鎖上,後背抵在門上,心跳快如擂鼓。
這是怎麽了?好像一瞬間全部都變了。
她腿發軟,再也控制不住順着門背滑落。
走廊外響起腳步聲,随即她的房間門被敲響。
南星猛地支棱起耳朵來:“誰?”
“是我。”男人平靜嗓音波瀾不驚響起。
南星不說話了。
察覺到她一聲不吭的抗拒,宋京墨開口:“是不是晚上吃得太多了胃不舒服?我給你拿了助消化的藥,你開門,我把藥給你就走。”
南星被他一提醒才想起來,她藥沒拿到,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都什麽呀?
她委屈極了,吸了下鼻子,什麽風度翩翩溫柔平和,都是裝得!
屋裏的人不答話,宋京墨将手裏的藥放在窗臺上,嗓音溫柔:“那我給你放窗臺了,我走了你再出來拿,好不好?”
“晚上吃得太多就睡的話對胃不好,長庚聽話。”
他說完,竟然真的轉身就走了,腳步聲在走廊上漸漸遠去。
南星支棱着耳朵聽了一陣,她胃裏本來就難受,又受了驚吓鬧了這麽一出,抽噎得難受。
聽了一陣兒發覺外面沒響動了,她才撐着顫顫巍巍的腿将門打開一道縫兒,窗臺上空蕩蕩的,哪裏有什麽藥。
南星意識到自己被耍了猛地要關門,旁邊早就伺機等待的男人手掌更快一步,落在半開的門上,猛地将門全部拽開。
沒防備的南星驚叫了一聲,手腕他拽住一并進了屋子,關門,上鎖,一系列動作做的行雲如流水。
南星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張嘴就罵:“宋京墨你個騙子!”
她拿了床上的枕頭,被子,所有能拽的東西一股腦兒砸向他。
宋京墨微側了下臉,沒把這點力道放在眼裏,不擋不躲,步步逼近,帶着商量的語氣:“長庚,先把藥吃了。”
她充耳不聞,砸完了手頭的東西瞪着雙哭得紅腫的杏眸看他,就是打定主意不答話。
宋京墨擡手松了松領口的扣子,端了杯水過來,掌心裏是白色藥丸,攤開沖着她,語氣依舊溫柔:“是自己吃,還是想讓我喂?”
他說這話時語氣端得正經,眸光卻帶了幾分逗弄,彎下腰來,壓低嗓音:“原來長庚還沒親夠......”
“我自己吃!”她認慫得理所當然,當下小爪子從他掌心飛速一晃,将藥丸拿了,放進嘴裏咽下去。
完全是把“不歡迎他”擺在了臉上。
宋京墨被她坦誠的小表情逗得忍俊不禁,盯着她吃完藥,倒是也不着急走了,将杯子放回去,拖了把椅子慢悠悠地坐下,看向她:“我們談談?”
句子是疑問句,只是語氣卻不容置疑。
“我不想和騙子談。”南星把頭別過去。
男人雙手攤開,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我怎麽騙你了?”
他這稍微一激将,她就上了鈎。
南星瞪着眼眸怒視他:“你一直都裝,什麽病秧子?我可是都想起來了,你什麽都會!”說什麽他是杜若收留的徒弟,他那般的風姿,才華熠熠,什麽都懂,怎麽可能?
甚至那個來暫住的花千蕊都知道他的家世。
她卻傻傻地,他說什麽她都信。
到頭來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你還用了什麽妖法子兒,讓我忘記了之前的事兒,還一直在裝,還騙我.......剛剛還那樣......那樣親........”
怎麽能做那種事情。
她後半截無論如何都說不下去了,光着腳蹭到桌子邊一把舉起桌子上的水杯,照着他的臉想潑下去,劈頭蓋臉澆個透心涼。
宋京墨垂了下眼睫,“長庚,我并沒有打算騙你,這件事解釋起來很麻煩。”
“有些身份,不是自由的雲朵流水,是一把大鎖,鎖得人動彈不得。”
家命難違,他本是打算之後同她解釋的。
但是現在,時間不等人啊。
他低低嘆息一聲,“你要是生氣,那就來吧。”
男人睫毛溫順地斂下來,不躲也不還手,似乎就這麽準備受着。
她高高舉着的手在半空頓住,卻猛地想起雪地裏,她被他抱在懷裏用體溫捂了又捂,逢年過節留給她那一把把的橘子糖,風塵仆仆去北城為了只給她送最甜的熟柿子。
一幀幀,一幕幕,對上這張臉,過電影似得在腦海裏亂竄。
竟沒出息地下不去手。
她猛地想起劉貝貝說過的話。
——星爺,你怕不是喜歡上你那個哥哥了吧?
喜歡個屁!
宋京墨頭一次被掃地出門,小姑娘手勁兒不小,正好推着他背後剛剛磕在藥櫃邊兒上的地方将他給推出來。
再轉身,那道門“哐當”一聲被她大力關上,差點拍到他鼻子尖上。
宋京墨無言笑了下,低頭看看自己被潑濕的褲腿,還真是心軟了沒給他全潑濕了,倒是頭一次被如此對待。
他折返回藥堂時,杜若已經在裏頭收拾他的寶貝藥材了,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擡哼了聲:“就知道你性子沉穩是表面樣子,即便這麽多年了,我看你骨子裏那點狼崽子的狠戾是一點都沒改,就這麽着急,給人家小丫頭吓得,以後見着你不得繞路跑。”
宋京墨蹲下來跟他一起收拾地上的狼藉,聞言摸了下鼻子。
忍到也确實是沒忍住,但是也有了故意而為的成分在裏面。
他将手裏的東西不疾不徐疊好。
杜若見到他不吭聲,冷笑:“現在倒是沉穩了,剛剛幹嘛去了。”
宋京墨将紙沓好,擱在一邊兒,擡下頭:“師父,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麽?”
“知道你給老爺子的回信。”他答得面不改色。
杜若的山羊胡子驚得翹了翹,剛想說什麽,宋京墨手指撚着流蘇山藥,将完整的放回匣子裏,邊說:“我對爺爺指派過來的聯姻對象如此,對長庚的态度花千蕊都看在眼裏,免不了和老爺子通風報信,宋末很快會讓我回去的。”
“宋青嶼的手腕太懷柔,卓正宋家祖祖輩輩一手建立起的,宋末掌權時更是鐵血手腕,宋家需要更有狼性的新掌權者,還要确保是匹乖順的狼,套緊脖子的狼。”
他将手裏的東西擺好,眼睫微垂:“我一旦回了北城,宋末就再也不會放我回嵩嶼。”
杜若愣住,手裏的藥材掉在地上,花白胡子抖了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老頭兒的渾濁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不吭聲彎着腰裝作在收拾東西,手指的顫抖卻出賣了他。
這麽多年的師徒情分,早就難辨真假了。
如今,宋京墨回了宋家,他這把老骨頭,就再也護不住他了。
“師父,長庚心思單純,對男女之情未曾涉及,她不懂,也想不明白,我有的是心思耐心慢慢教導,我本來想等她大一些,再說情話給她聽的。”男人唇角彎了彎,似是自嘲地一笑。施舍的,垂憐的東西他通通不要,他嘆息一聲,“但是時間不等人啊。”
他要她清清楚楚,雙手捧着的真心奉上,且勢在必得。
“有了今日這一遭,即便她回了北城,有了新的生活,您道她會記得我多久?”他手指輕輕撫上紅木櫃被磕角的地方,輕笑了聲,“我要她忘不掉我,徹徹底底。”
所以,今兒個他是故意的。
溫潤如玉,也惡劣到極。
旁邊的杜若聽得心驚膽戰的。
丫的這小子忒壞,溫和皮囊底下一肚子的壞水兒。
宋京墨今天整這麽一出兒,別說是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片子,就連他這老頭子都印象深刻險些吓出病來尋思着怎麽跟好友交待了。
像是迷霧中的獵人,背着上獵槍行囊在小鹿的鹿角上刻下印記,無論她在哪裏,無論她從小鹿到成年,雨雪風霜,歲聿雲暮,她都掙脫不掉這痕跡,都清晰地記得在鹿角上刻下字跡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