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觀音

第30章 觀音

他們跟着許命離去了他的攤位, 許命離遞了兩個凳子給他們坐,然後就開始娓娓道了來。

“這崔家小姐是金陵城出了名的美人兒,眼看要到了婚嫁年齡, 去他們家求親的門檻都要踏破了, 不過啊, 那崔家小姐挑得很,選了半天竟然一個都沒選中。”

“坊間一直有傳聞, 說她其實已經有心儀的對象了, 而那人就是城裏的劉秀才,那位秀才長得一表人才,白玉臉蛋,有些才情, 只不過啊, 家裏窮得叮當響。”

“崔家也算是大戶人家, 自然不同意女兒嫁給一個窮酸秀才, 但崔小姐喜歡得緊,所以這婚事便一拖再拖。”

“後來, 劉秀才離開了金陵城進京趕考,一去兩年不歸,崔小姐等他等得人都消瘦了。”

“再後來, 傳回了劉秀才高中狀元的消息,但是遲遲不見他回來迎娶崔小姐, 崔小姐接下來就大病了一場。”

“再之後, 就有人看到她大半夜出門, 和一個男人在夜裏私會, 崔家為了保全崔小姐的名聲,将那男子……”他做了個滅口的動作。

“啊?”虞洛芽和秦雨淞皆是一驚。

“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不敢提罷了。這就是為什麽崔小姐後來大半夜再出來,卻沒有人敢上前的原因。”

虞洛芽低聲自言自語:“難怪她昨晚能平平安安地走到樹林裏來。”

回想起昨晚她讓自己去找耳環的事情,看來那位劉郎在她心裏始終如一。

秦雨淞問:“崔小姐她有沒有沾染過什麽妖邪之物?”

“這就不知了,得問她自己。”

“晚上的時候,再去問問吧。”

許命離笑着道:“說好了啊,我給你們提供線索,到時候酬金分我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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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你當真是獅子大開口,就這……你就想要一半?”秦雨淞站了起來,“分你一成,不能再多了。”

說罷,他就拉着虞洛芽走了。

*

是夜

皓月當空,夜風沙沙。

衆人來到了崔府,崔府宅院寬闊大氣,古樸雅致,分內院和外院,崔夫人領着他們去往內院,邊走還邊抹淚:“各位道長,你們可一定要幫我孩兒驅散邪祟啊。”

封青玄道:“我們會盡力而為。”

“前面便是窈窕的閨房了,還請公子們留步,女郎進去吧。”

如今這種時刻,崔小姐又患那種病,男子确實不好靠近。虞洛芽與塗山楚兩人走了進去,見屋裏的崔小姐正躺在床上睡覺,而她的整個身子都被麻繩綁了起來,拴在了床架上。

看起來,挺可憐的。

“師姐,你先去隔壁休息一會兒吧,等她醒來了我叫你。”

“那好,辛苦師妹了。”

等塗山楚走後,虞洛芽坐到了崔窈窕的床邊,近距離地打量她,其實她睡得并不熟,沒過一會兒就醒了過來。

患了那種病,怎麽可能睡得好?

崔窈窕醒來那刻就看到了虞洛芽,吓得滿臉恐慌,“姑娘……怎……麽是你?”

不是說塗山姑娘會來麽?

虞洛芽坐在她床邊,低着頭看她,問出了心中一直想問的那個疑惑,“昨晚,我走後,你和雲師哥……發生了什麽?”

崔窈窕一聽,還真來興師問罪了,回想起雲雁說過的話,她面容發白,避開她的目光,搖頭回答:“沒有……什麽都沒發生。”

虞洛芽不信:“那你抖什麽啊?”

“我……我沒抖啊。”她強裝鎮定地說。

虞洛芽湊近她的臉,盯着她飄忽不定的眼睛說:“那你為什麽不敢看我?”

“我……我只是……”害怕罷了。

都說女子善妒,那是真的。況且今早見她與雲雁兩人打罵的情況,她就更不敢惹她了。

“是真的,雲公子真的沒和我發生什麽。”她回想起昨夜來,雲雁說要幫她,可是卻給她貼了一張定身符,然後就丢下她不管了。

虞洛芽卻不相信,她甩袖離去,氣得咬牙切齒,心裏更加堅定那是真的!雲雁真的和她有過什麽!

不然她為什麽這般閃爍其詞?

她沖到了隔壁,敲了敲門:“師姐,崔小姐醒了,你過去吧。”

她說完後就大步走了,她現在渾身都是火,迫切需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一待。剛走到長廊轉角,她就看見雲雁站在對面的長廊上,她給他甩了一個臉色,然後轉身下了臺階,往着花園裏走去了。

那邊的雲雁:“???”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取下脖子上的吊墜,手指在上面施法,随後一圈畫面就重現了出來。

他将昨夜之事回顧了一遍,在看到少女對自己說出“雲師哥,我喜歡你”那句話時,他眼睛愣了一下,随後低罵了一聲“神經病”。

他看完了所有,也不知道自己哪裏惹到她了,難道就因為冤枉她偷了符紙?

*

虞洛芽在院子裏溜達了一陣子,對着幾叢花罵雲雁,罵夠了才回去。

塗山楚守在崔窈窕的房間裏,此刻的她正處于水深火熱的狀态,她嘴裏不停地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雙手雙腿都在不安分地扭動,企圖将繩子掙脫開。

塗山楚按住她的手臂,她艱難地開口:“姐姐,救救我,我好難受……”

“忍一忍,我會想辦法救你的。”塗山楚也頭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不知道該如何幫她。

“我忍不了,姐姐,你放我出去吧,我想出去。”

“出去又有什麽用呢?”

“有……男人。”她不顧禮義廉恥地道。

“崔小姐,你堅持住。”

“姐姐,真的很難受,求你了,放我出去吧。”她泫然欲泣的樣子真的很令人心疼。

塗山楚與虞洛芽兩個都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一時間,都有些手足無措。

塗山楚問:“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是什麽時候呢?”

“好像是……”她陷入了回憶裏,“劉郎走後的一年,那一天,我去寺廟裏拜佛,請佛祖讓劉郎回來,那天我在寺廟裏跪了很久,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我夢見了劉郎,他回來接我了,我們在夢裏成了親,很幸福恩愛。”

“好像自從那天起,我便常常夢見他,久而久之,就仿佛有了瘾一般,一到夜裏就發作難忍。”

“你是說寺廟?”塗山楚問。

“嗯,就是城北的那座觀音廟,我常常去那裏拜佛燒香的。”

“那你最近有去過嗎?”

“去……”崔窈窕突然想起了什麽,面色驚駭,身子發抖,“幾日前去過,但是……”

“但是什麽?”

她瞳孔內俱是驚色,抓住了塗山楚的手說:“那天我在那裏看見了一個屍體。”

“屍體?!”塗山楚與虞洛芽皆是震驚。

“對,是個女屍,我太害怕了,就跑回來了。”

“什麽樣的女屍?”塗山楚緊張地問。

“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她渾身冰冷,面如白紙,就躺在那觀音座下面……”

她的話還沒說完,塗山楚就出了房間,虞洛芽趕緊跟了上去,她們叫醒了封青玄幾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崔窈窕口中的那座觀音廟。

寺廟位于金陵城偏北,獨占一院,遠離塵嚣,他們幾人是翻牆進去的,院內安寧清淨,唯有一棵老槐樹伫立在院子中央。

老樹蒼勁,郁郁蔥蔥,樹上挂着數不盡的紅繩與木牌,在夜風裏飄蕩,那是香客們挂在樹上用來祈福的。

“這個地方之前有找過嗎?”封青玄問。

負責城北區域的虞洛芽與秦雨淞互看一眼,都搖了搖頭。

幾人跳了下去,走到了樹下,看着臺階上青磚黛瓦的廟宇,兩側的飛檐在月色中昂首,似要展翅起飛。

他們向着青磚堆砌的臺階上走去,大殿內除了一座觀音菩薩外,還有一些旁的小菩薩,分列于左右。

塗山楚走向觀音像後面,卻并沒有在那裏看到什麽屍體,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時間過去了好幾天,那屍體不可能還在這兒。

衆人在廟宇內尋找了起來,虞洛芽走到了外面去尋,她轉過長廊,站在後院門口,輕輕将門推開了一條縫,貓着腰往着裏面看去。

裏面靜悄悄的,房屋內都沒有點燈,她推開木門,輕聲輕腳地走了進去。後院有五六間房子,她一間一間挨個查看,走着走着,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個籮筐,她低頭去扶,結果卻看到一只貓趴在那個籮筐下。

她蹲下身,将籮筐拿開,一只白貓睜着大大的綠眼睛正看着她。

她感到一訝,這裏竟然會有貓咪,她将手探了過去,想要摸摸它,結果它卻猛朝她撲了來。

“啊!”

她大叫了一聲,那只貓尖利的爪子在她手臂上抓過,然後就從她身後竄走了。

她低頭一看,她的衣衫被抓破三個小口,肌膚上留下了三道長長的血痕。

她吃痛地按住那處,心想這貓也太烈了吧。

雲雁聽到聲音,從門外跑了進來,而那只貓就從他眼前一閃而過。

他沒有去追那只貓,而是朝着這邊走了過來,虞洛芽擡眸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垂下了眼睛,她從百寶袋裏翻出一瓶藥來,咬着牙自己給自己上藥。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挖苦她一句:“呵,還随不随便摸貓了?”

虞洛芽背過身去:“要你管。”

這時,側面的房屋裏突然亮起了燈,想必是她剛才那道聲音吵醒了屋子裏的人,眼看着那人就要提着燈打開房門,她被身後的雲雁一拉,拉到一面牆壁後躲了起來。

那裏是一處堆放雜物的小角落,空間逼仄,東西雜亂,他們兩人勉強可以站下,虞洛芽被堵在牆壁與他中間,她仰起頭來,看向他的臉,他的臉一半被月光照拂,一半被隐在黑暗中,看起來像是分裂的兩個個體。

一半明,一半暗。

少年察覺到她的視線,垂下了眼睑來看她,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

虞洛芽大膽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珠子裏面藏着一絲絲的怨火。

少年輕眨了一下睫毛,探究的意味更深。

虞洛芽感覺他們兩人就像是在演一場啞劇,誰也不說話,就用眼神來交流。

少年的長臂擡起,按在她後面的牆壁上,彎腰湊近她的臉,直勾勾地鎖住她的眼睛,似想将她的眼珠剖開,看清楚裏面那一絲怨到底來源于什麽。

他忽然的靠近令虞洛芽心跳一慌,被一個俊美反派壁咚,她還是有些招架不住。

她慌張地垂下了眼皮,可是少年卻不肯放過她,他向她繼續靠近,命令道:“看我。”

虞洛芽被迫擡起了眼,看到少年挨得她好近,鼻尖仿佛要觸到她的鼻尖,一雙桃花目裏是兩個自己的倒影,正茫然無措地望着他。

他的呼吸撲在她面上,一股淡淡的杏花酒包圍着她,令她心馳神搖。

院子裏,那個僧人手提着燭燈在院裏走了一圈,低低自語:“小家夥又跑哪兒去了。”

然後,他就又回房裏去了。

直到他房間裏的燈再次熄滅,虞洛芽才松了一口氣。

面前的雲雁卻遲遲未退開,她伸手去推他的胸膛,然後打算跑走,可是他卻按住了她的一只手臂,“跑什麽?”

虞洛芽的臉頰有點熱,正欲開口講話,少年就拿出了一張符紙放在她手裏,她訝異地擡頭:“嗯?”

他漫不經心地道:“不是暗戀我麽?送你了。免得你天天模仿我的筆跡。”

說罷,他就轉身走出了這個雜物角落。

“???”

虞洛芽看着手中的這張定身符,上面的朱砂看起來才幹不久,應是今天新畫的符紙。

她有些哭笑不得,他還真信了自己暗戀他?

好吧,至少沒說她偷他符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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