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貓叫

第39章 貓叫

少年卻只是淡漠地道:“我憑什麽幫你?”

“我……也可以讓公子愉悅的。”說着, 她便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袍。

雲雁大怒,一把推開了她:“滾開!”

崔窈窕被撞到馬車內壁上,疼得嬌吟了一聲, 淚水似珍珠串子往下滴落, 埋怨道:“公子這是做什麽?就那麽怕你那個師妹?可我見啊, 她與那個青玄公子關系也不一般呢,還有那個秦公子, 他可護着她了。”

雲雁側過了身去:“随她。”

崔窈窕還不信了, 他就真的一點都不動容,她挑開外衫領子,發出一聲魅惑的喘息。

“公子,你是不是還沒和你師妹親熱過啊?”崔窈窕見他不為所動, 只能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來, “難怪, 你不懂得其中的精妙樂趣。”

她突然惡毒地說着:“假如有一天, 你師妹她患了這樣的病,你還會袖手旁觀麽?”

雲雁的視線透過簾子縫隙注視着外面的街道, 那邊,邺官長身玉立,一張青狐面具掩住臉, 正在專心聽旁邊客棧老板的彙報。

客棧老板滿頭大汗,言語結巴, 這是他妖生中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邺官大人, 難免緊張, “大人,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邺官問:“你說他們兩人是那種關系?”

“是啊,他們一來就開一間那樣的房間, 而且看起來舉止親密,怎麽可能不是那種關系?”

“那個少年的模樣,可還記得?”

“記不太清了……大人,實在是對不住,我是個臉盲,見了我也記不住他的長相,我只知道那個少年長得很眉清目秀,俊俏得很吶。”

邺官擺擺手:“去領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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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大人英明啊!”

車上的雲雁見到邺官轉身離去,目送着他的背影走遠,才回過頭去看車內的女子,“崔小姐,我師妹她是不會求着要我幫她的。”

去求封青玄還差不多,怎麽可能會求他?

“是嗎?”崔窈窕冷眸一彎,“我不信她那麽高傲。”

她體內難受,再次朝着他身邊靠近,不死心地撲到了他的腿邊,俯身下去,“公子,我可以教你。”

“崔小姐,請你自重!”雲雁勃然大怒,揚手推開她,說出的話語如冰碴一樣墜到她頭頂。

崔窈窕垂下了長睫,眼裏是一片陰暗與惡毒。

雲雁飛出一張定身符,然後退了出去,繼續駕着馬車往前行去,路過前方街道的岔路口時,他側過頭去看了眼邺官的背影,随後手執缰繩,調轉馬車往着與他相反的方向行去。

馬車在光怪陸離的妖市裏穿梭,雲雁坐在車板上,漂亮的眼尾上揚,渾身的邪氣,仿若就是生活在這妖市裏的一只妖。

街道兩旁的小販偶爾會擡起頭看他一眼,又繼續低下頭去叫賣,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熱鬧繁榮之态。雲雁有些沉醉在這樣的熱鬧裏了,他小時候來過這裏好幾次,但每一次都是因為爹爹醉酒,最嚴重的那一次,就是雲家滅門的那一晚。

他那天被爹爹趕了出來,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這妖市來,他躲在這裏面,躲在無人可以打擾的角落,躲避外界的煩惱,可是當他出去的時候,才發現外面變了天。

看到全家慘死的一幕,他後悔莫及,自己要是不走就好了,那樣至少他可以和爹爹一起并肩作戰,就算是死,他也會拼了命護他的。

可是,天意弄人,他以為平淡的一天,卻發生了巨變。

他的家沒有了,爹爹沒有了,家仆弟子也全都沒有了,他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

也失去了雲淮願這個名字。

金陵城,再無雲家。

他陷入了痛苦的回憶沼澤裏,直到,一個奇怪的聲音從側面響起。

“君,要許願麽?”

他猛然轉過頭,向街道右側看去,那邊是一座暗沉沉的府邸,大門前有兩座肅穆莊嚴的青石獅,他眸光一跳,放大的瞳孔裏現出的是那高大匾額上四個大大的“雲水山莊”。

他攥着缰繩的手在止不住地顫抖,無數記憶如熱潮一般洶湧而至,可當他一眨眼,再次去看那座府邸時,那黑金漆的大門匾額上卻沒有了那幾個字。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去看,依舊沒有那幾個字。

眼前這座宅院,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并非他的家。

剛才那是錯覺嗎?

是他深陷回憶所以看錯了嗎?

當他視線下移時,卻看到一只白色的貓坐在那石獅子的臺子上,它坐得端正嚴肅,眼睛發光,神态安詳,看起來就好像是與石獅子一起雕塑在那兒的一樣。

馬車繼續往前行駛,他的目光也很快收回,沒有太在意那只貓,轉頭去看向了街道前方。

當他行了一段距離後,剛才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君,要許願麽?”

他驚訝地往後看去,什麽人也沒有看到,那只貓還坐在石獅子上,神聖得像一尊佛像。

難道那聲音是那只貓發出來的?

觀音寺的神貓,還逮着人問許不許願麽?

他沒有搭理它,繼續向前行去,可馬車內的崔窈窕卻殷切地道:“我要許願。”

她感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一尊觀音像,正是觀音寺裏的那一座,整座佛像都發着金光,她虔誠地雙手合十,道:“佛祖,我要許願,我要許願。”

佛像打開金口:“你要許什麽願?”

她眼底現出濃濃的怨恨來,憑什麽她就要患這樣的怪病?憑什麽她就要做別人眼裏的娼婦?憑什麽?這一切都是憑什麽?

她要她所受過的罪,全都讓別人也嘗一嘗。

“我要許願……将我的病轉移到虞洛芽的身上。”

佛像金光璀璨,刺得她眼睛有些疼,那一瞬間,她覺得做惡人的感覺真好。

她倒要看看患了這種病的虞小姐又能有多自重呢?

身上的症狀好像在慢慢減輕,她大喜過望:“謝謝佛祖顯靈!謝謝佛祖顯靈!”

*

賭場內,三人成功地混了進來,這裏面座無虛席,熱鬧非凡,沒有人去在意他們是誰,那些人只關心賭桌上的牌。

“太吵了,咱們去樓上。”秦雨淞扯着嗓子大聲說。

三人沿着右邊的樓梯走上了二樓,二樓相比樓下就要安靜許多了,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可以将下面的賭桌盡收眼底。

虞洛芽趴在欄杆上,眺望着下面,卻突然看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岷婪怎麽也在下面的賭桌旁?

他昨日不是去找那個魔女了嗎?不知他找到了沒?

岷婪忽然擡起了頭來,剛好向她這裏看了過來,她心虛地垂下眼,雖然現在她換了相貌,但還是怕被他認出。

等他收回視線後,她背過了身去,道:“我去那邊透透氣。”

她走到了稍微僻靜的走廊盡頭,那裏是一個挑出去的陽臺,視野極佳,三面通風,她走了出去,站在欄杆旁望向下面的明樓長街。

她單手撐着下巴,迎面享受着冷風,不知道雲雁現在走到哪裏了呢?

後面突然傳來一聲笑聲:“還沒逃出去呢?”

虞洛芽詫異地回頭,看到岷婪走到了外面來,她假裝不認識他,“公子你說什麽?”

“跟我還演什麽演?就算你換了皮囊,我也依舊能認出你來。”

虞洛芽摸了摸自己的臉:“你怎麽認出來的?”

岷婪看向她的眼睛:“當然是眼神。”

虞洛芽有些懷疑地觑了觑他,真有這麽厲害?

他垂下了眸,摩挲着手腕上的蛇紋镯,似是思索了片刻,道:“我可以帶你出去。”

虞洛芽看向他的目光更是訝異,天底下有這等好事?

“你怎麽帶我出去?”

“我知道有一個出口,那裏是魔族專用通道,不會有人檢查的。”

“你的意思是出去後直接就到魔界了?”虞洛芽問道。

“是啊。”

她往後退去:“算了吧算了吧。”

她可不想從一個虎口出來,再到另外一個狼窩。

“現如今每一個妖界通往人間的路口都有重兵把守,你們想要出去,怕是沒機會了,到時候你們只有被封死在這裏面。”

岷婪停止了撫镯,又說:“妖界都敢闖,怎麽還怕魔界呢?我如果真想害你,昨晚不就已經害了麽?”

虞洛芽仍舊不能完全相信他,問道:“你昨晚不是去找那個魔女了麽?找到沒有?”

“讓她跑了。”他說起這個臉色立馬就變暗了,“你那師兄呢?去哪兒了?現如今你成了通緝犯,他該不會是丢下你不管了吧?勸你好好想想,是跟着我出去,還是留在這裏被妖抓走?”

“就算要走,我也不能一個人跟着你走,我還有其他的師兄師姐呢。”

“讓他們都一起。”岷婪大方道。

“你……不會是想把我們一網打盡吧?”虞洛芽遲疑地道出心中懷疑。

“哈。”岷婪大笑了一聲,“反正話我是放這兒了,你要想走,随時來叫我。”

他丢下這句話,就轉身走進了門裏。

虞洛芽等他走遠後,才拿出玉牌來聯系雲雁:“雲師哥,你怎麽樣了?可有找到出口?”

雲雁此刻正陷入迷宮內無法脫身,他駕着馬車一路前行,但是無論他轉入什麽樣的街道,都會見到那座高門大宅,并且看到那只白貓坐在門前的石獅子上,問他“君,要許願麽?”。

仿佛只要他不許願,他就擺脫不了它。

“雲師哥,你怎麽不回話啊?”少女清亮的嗓音從玉牌內傳出。

“沒空。”他煩躁地回了一句。

“啊?沒空?”虞洛芽感到很納悶,“雲師哥你不是在駕車麽?怎麽會沒空?”

雲雁抓着缰繩,調轉了車頭,他就不信了,今天還真走不出這迷宮。

“有事快說。”他一副很不耐煩的語氣。

虞洛芽從玉牌裏聽到了馬兒的嘶鳴聲,猜想他這麽煩躁的原因該不會是因為一直找不到出口吧,于是她說道:“雲師哥,有一個人他說願意帶我們出去,只是可能要經過魔界,你看要不要跟他走呢?”

“誰?”

“就是……昨晚那只魔啦。”

“不去。”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回答了。

“雲師哥,你要不要再仔細考慮一下?你看你找了這麽久也沒找到出口……”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雲雁打斷了,“你要跟他走,那你就自己走!”

“我沒有要跟他走啊……”她小聲嘟囔。

雲雁又一次地看見了那座宅院,又一次地看見了那只讨厭的貓,他煩悶至極,吼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肯走?”

虞洛芽被他突然的發怒吓到,閉上嘴巴不敢吱聲。

雲雁挑眉看向那只貓:“是不是許什麽願都靈驗?”

白貓不答。

他繼續說:“那我要……虞洛芽每天給我學貓叫。”

“???”

虞洛芽聽到他在說自己,驚訝地挺直腰杆,他剛在說什麽?每天給他學貓叫?

這……這……這到底是什麽怪癖啊?

關于他喜歡貓妖這一點,她真的無法理解。

不過下一秒,她就不受控制地“喵”了一聲。

她忙不疊捂住嘴,不敢相信剛剛那一聲叫是自己發出的。

那邊的雲雁輕笑了起來:“哈,還挺靈驗。”

“再叫聲來聽聽。”他對着玉牌說。

虞洛芽捂緊了嘴:“休想!”

雲雁的心情瞬間由陰轉晴,笑着說:“那張通緝令沒畫好,一點都不傳神。”

“哪兒沒畫好?”

“它少畫了一副鐐铐,師妹這雙手得铐起來才有意思。”

“你……”虞洛芽啞然,雲雁最後那幾個字說得極為宛轉,聽得她臉頰都紅了。

“趁着神貓在此,師妹你也趕緊許一個願,就許願讓它帶我們出去。”

虞洛芽依他所言,許下了一個願望,那邊的雲雁果真看到了一條通往外界的路,他立馬道:“我馬上過來接你們。”

衆人重新回到了馬車上,都在驚愕,一只貓竟然這麽靈驗,真的能帶他們出去。

雲雁駕着馬車,那只白貓則在前面引路,只見它雪白的身影跳進了一面牆壁內,就消失不見了。

雲雁一揚馬鞭,也跟着橫沖直撞了過去,那面牆還真的如鏡花水月般,被他穿透了。

而牆壁後的場景,卻令他大吃一驚。

這是,新的幻覺嗎?

眼前雕梁畫棟,水榭亭臺,小橋環廊,風鈴輕晃,每一處都在他的睡夢裏出現過無數遍,每一個角落都永恒地印刻在他心上。

前方那只貓坐在高高的臺階上,神聖不可侵犯。

他收緊缰繩,将馬車停了下來,不确定這到底是幻境還是現實。

“我們出來了嗎?”塗山楚從馬車內探出頭來,在看到外面的景物時渾身一震,“怎麽會是這裏?”

“這是哪兒啊?”秦雨淞不解地問道。

塗山楚看了一眼雲雁,說:“雲家……”

“雲家?”

虞洛芽吃驚地掀開簾子,朝外面看了一眼,怎麽來到這個地方了?

她見雲雁恍若定住了一般,重回故地,對他的心靈該是一種什麽樣的折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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