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雲府
第40章 雲府
秦雨淞跳下了馬車, 環顧了四周一圈,道:“我們應該是出來了,這裏已經沒有妖氣了。”
雲雁卻突然擡手一指:“最大的妖, 在那兒呢。”
而他指向的, 正是那只端坐在臺階上的白貓。
雲雁飛身而起, 長劍一出,朝着白貓飛了過去。
白貓往後一竄, 竄入了長長的走廊裏, 雲雁窮追不舍,低吼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白貓快如光影,沿着幽暗的連廊游蕩,一個聲音也跟着響起:“我只是在幫你完成你心中所願。”
他沒有說出口的願望, 不就是想要再次回到這裏麽?
“雲師哥?”
“雲師弟?”
馬車旁的三人也旋即追上了臺階, 只是一人一貓跑得太快, 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雲府太大, 衆人分開去找,虞洛芽朝着左邊的長廊跑了去, 她找了一會兒,見到前面不遠處,有一垂花月洞門, 上面刻着“雲水瑤”三個字。
她走了進去,見到地上生出了不少野草, 甚至還開出了許多的小白花, 她沿着青石板小徑行走, 朦胧夜色下的小院透着一股神秘感, 檐下的銀色風鈴譜着一曲清心妙音。
這裏看起來很幽靜,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她轉身欲走,可就在這時,卻看到了一抹恐怖的身影在月洞門外。
那人一襲青帶暗紋玄袍,頭戴青狐面具,負手立在一株桃花樹旁,幸好他是背對着月洞門的,不然她就被他給逮住了。
她轉身往後面跑去,大腦飛速運轉,蹲下身鑽進了牆角邊的一個圓筒形木雕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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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只是感覺它很好藏身,就鑽了進去,這圓筒大約有一丈長,到了中間處還轉了一下角,那處最适合躲藏了。
她雙手撐着木筒,往前面爬了過去,爬到底的時候竟發現那裏有一個人,她的驚呼還未發出,就被那人快速捂住了嘴。
熟悉的氣息萦繞着她,她一下子就确認了這人是雲雁,他怎麽會也躲在這裏?
外面的腳步聲愈來愈近,虞洛芽的心跟随着那腳步聲一起跳動,“咚……咚……咚……”
她現在這姿勢也是怪難堪的,木筒內空間狹小,而她此刻是趴在雲雁腿上的,少年的腿過分修長,雖被寬大的黑色衣擺包裹,但仍能感受到它的有力。
她的半邊臉貼着少年的窄腰,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來自少年年輕蓬勃的荷爾蒙。
她的臉又紅了。
最羞恥的是,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好奇怪,有一股難以言說的癢意從身體裏鑽出來。
這種感覺很像當時她在河妖船上中了合歡香的時候,可是她今天沒有中藥啊,為什麽一靠近他的身邊就會産生這樣的反應?
木筒上有一小小的孔洞,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況,在外面的走廊上,月光如流水一般鋪在地上,有一雙青色長靴踏過,後面跟着一只小妖。
邺官負手而行,冷肅的腔調出聲:“你剛剛真的探尋到了月鳴的氣息?”
小妖垂首回道:“回邺官大人,小的的确是感知到了月鳴大人的氣息,就在這座荒宅裏。”
邺官陡然發怒:“萬妖宮的叛徒,誰允許你喚他大人的?”
小妖立即跪了下去,發着抖扇了自己嘴巴一巴掌:“邺官大人,小的錯了。”
他這一跪下,虞洛芽即刻緊張起來,怕他往着孔洞裏看來。
而雲雁,卻陷入了苦痛的記憶裏,當年他就是坐在這木筒內,這個木筒是爹爹親手為他打造的,為了供他捉迷藏玩。那天夜晚,他躲在裏面玩耍,看到封君山從外面的走廊經過,他手中的銀色佩劍從孔洞外一閃而過,上面的蓮花紋玉佩就那樣永恒地刻在了他心頭。
外面,小妖爬了起來跟着邺官走了,虞洛芽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然而她身體裏的那股煎熬之感卻沒有消散,她感覺自己仿佛像是架在火上烤。
雲雁修長的腿維持這個姿勢太久,有些麻木,所以他便調整了一下。虞洛芽一不小心被他膝蓋撞到,發出一聲破碎的低吟,她驀地攥緊了他的衣袍,喚了一聲“雲師哥”。
“怎麽了?”雲雁還在為她的那聲低吟而驚訝,那聲音聽起來好像太過嬌媚了。
“別動……”她紅着臉啓唇。
少年并不知道她此時正受着什麽樣的煎熬,他再次将視線轉向了那個小孔,警惕地注視着外面的動靜。
可是耳朵卻漸漸漫上一層紅雲。
虞洛芽搞不懂為什麽自己會這麽難受,是這空氣裏有什麽迷煙之類的嗎?
她仰臉問道:“雲師哥,你的身體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反應?”
少年低下頭來,在并不算明亮的光線裏直視她:“你說呢?”
我說什麽說啊?
我要是知道還用問你嗎?
他低嘆了一聲,幽冷地出聲:“師妹,為什麽我就是擺脫不了你呢?”
虞洛芽滿頭霧水。
“你說什麽?”
“我說什麽?呵。”他冷笑了一聲,膝蓋往上一曲,惡劣地作弄了她一下,“還裝。”
虞洛芽滿臉愕然,眼中溢出了淚花,大罵了一聲:“你流氓!”
雲雁冷冷一笑,像個沒事人一樣,雲淡風輕地出了這個木筒。
虞洛芽在他走後,一直窩在裏面不肯出去,無聲地抹着淚,剛才他的行為也太惡劣了。
他就是故意欺負她!
她攥緊了拳頭,在空氣中捶打,咬牙低罵:“可惡!可惡死了!”
“大混蛋!!!”
她一直待在這裏面,直到秦雨淞來找她,他蹲在木筒外面喚她:“師妹,出來了,那些妖已經走了。”
虞洛芽這才慢慢爬出去,外面的天已經亮了,清晨的薄霧環繞着樹枝,天邊翻出一片魚肚白,她問:“我們現在是要回去了嗎?”
秦雨淞點頭:“走吧。”
虞洛芽跟在他的身後,走到了外面的院子裏,見雲雁和塗山楚已經在那裏等着了,她瞪了一眼那邊的少年,又迅速移開目光,垂着頭走到了馬車邊,一聲不吭地爬了上去。
馬車內的崔窈窕安穩地睡了一覺,這大概是她這段日子來睡得最好的一晚,這一切都要歸功于她昨晚許的那個願望,她身上的病症好像真的好了。
她挑眉看向對面的虞洛芽,眼尾勾出一抹壞笑,就是不知道這虞小姐昨晚好受不。
少女低垂着眉目,發絲微亂,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看起來像是極憔悴的。
她心中歹毒地想:這才第一天呢,真正難受的還在後面呢。
馬車駛出了雲府,來到了外面的大街上,街上已經有人擺起了小攤,金陵城的早市,透着一派欣欣向榮之态。
清晨的微風習習吹拂,吹起馬車的米色窗簾,虞洛芽擡起杏眸的時候,忽然在街角瞥到一個熟悉的側影,那人手中的青骨折扇微微扇動,活脫脫像書裏走出來的風流倜傥的貴公子哥。
賀無霜!
他來了!
他來了,意味着自己的領盒飯快要提上日程了。
她懷揣着這份惴惴不安,回到了崔府,而在崔府大門口,一道颀長的人影立在那兒,像是已經等候他們多時了。
“大師兄,你怎麽又回來了?”秦雨淞率先跑過去。
封青玄道:“叔母身體裏的魔氣很重,而且魔氣主要集中在她的腹部,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胎兒引出,所以爹爹的意思是,去萬妖宮拿到陰月盤。”
“啊?萬妖宮?”
衆人皆是一驚,“我們才從那裏逃出來啊。”
“怎麽回事?”封青玄此時還不清楚狀況。
秦雨淞給他解釋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現在那裏守衛森嚴,要想拿到陰月盤,恐怕不容易。”
封青玄眉頭緊鎖,“此事必定棘手。”
塗山楚道:“先進去吧,咱們再從長計議。”
大家進入了崔府,一起商讨了一番,最後封青玄決定:“我今晚先去探探,你們就都別去了。”
“你一個人?”塗山楚驚訝。
“我一個人去,你們都先休息休息。”
封青玄出了房間後,塗山楚追了上去,“我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封青玄回頭一笑:“師妹這是在關心我麽?”
“我……”塗山楚有些口吃,“我只是想去看看萬妖宮而已。”
封青玄嘴角的笑合不攏:“好,那晚上見。”
*
夜幕拉上時,虞洛芽與秦雨淞兩個人悠哉悠哉地出了崔府,他們一路往着城中最熱鬧的街市走去,果真在那裏遇到了許命離。
他坐在一個小鋪子前,上面擺着各種丹藥瓶,手中拿着一把蒲扇,正悠然自得地扇着。
兩人走了過去,在他旁邊坐下,秦雨淞打趣了一句:“你可真敬業,這麽晚了還在擺攤。”
許命離背往後靠,扇着風說:“這個時候,夜市才剛剛開始,我還等着開張呢。”
“哈?你今天還沒開張呢?”
“你以為那麽容易開張的嗎?”
秦雨淞戳了戳旁邊發着呆的少女:“師妹,你怎麽了?出來玩還不高興呢?”
虞洛芽神識回籠:“高……高興呀。”
她揉了揉太陽穴,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雲雁,導致了她這一天都不高興。
“你不是說你有話要問他嗎?快問啊。”
虞洛芽轉頭看向許命離,問道:“你知不知道一只叫月鳴的妖?”
“月鳴……”許命離停止了搖扇,“聽說過。”
“聽聞萬妖宮曾有兩只大妖,地位頗高,極受尊敬,一位是邺官,另外一位呢,就是月鳴。你們現在所看到的萬妖宮,很漂亮是吧?但其實在上千年前,它是一座牢籠,妖怪們被天神封印于宮殿之中,苦不聊生,直到五百年前,才解了封印。”
“而就在五百年前,萬妖宮還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個叫月鳴的妖殺了當時的宮主,逃出了萬妖宮。從此他也被貼上了叛徒的标簽。”
關于萬妖宮被封印的事情,虞洛芽在原書中看到過,封印它的不是別人,正是女主。
準确的說,應該是還未轉世的女主。
女主實乃神女轉世,五百年前,萬妖宮封印被破除,也是因為女主。
而那段淵源,與雲雁也有關。
“難怪……”她喃喃低語,“昨天邺官一聽到月鳴的消息,那麽快就趕來了。所以月鳴的真身是……”
許命離搖了搖頭:“這就沒人知道了。”
虞洛芽拍了拍他:“果然,你這兒的消息是最靈通的。”
許命離很驕傲地笑了起來,剛想問雲雁那小子呢,就見到他從街道那邊走過來,“咯,你的好師兄來了。”
虞洛芽挑眉看去,看到雲雁從街口走來,手裏拿着一串冰糖葫蘆,一個人悠閑地品嘗着。
他也注意到了她,視線望了過來。
虞洛芽當即站起來,道了句“我先走了”,就提着裙子轉身離開了這裏。
“師妹等等我啊。”秦雨淞急忙跟上。
雲雁站在原地,望着她跑遠的瘦小背影,咬了一口手中的冰糖葫蘆。
真涼。
那是他的第一口感受。
他繼續向前走去,許命離将他一拉,拉到了他的小攤邊坐下,湊近八卦地問:“咋啦?又惹人家不高興了?”
雲雁不答,只是靜靜地品嘗着糖葫蘆。
“喂。”許命離頂了一下他的手肘,“你怎麽惹人家不高興的?”
“做錯了事就要賠禮道歉啊,女孩子都是需要哄的嘛,你多去哄哄人家嘛。”
雲雁嚼碎了口中的山楂,酸澀感在口腔中泛濫,他有些不喜地道:“我沒錯。也不會哄人。”
“……”許命離無語了,“那別人不理你也是活該。”
雲雁道:“挺好,耳根子總算清淨了。”
“……”
許命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朋友?”
雲雁往後一靠,眸光黯淡,“我沒有朋友。”
“你再說一遍!”許命離氣急敗壞,“當真把自己當成封家人了?這麽多年躲在封家的庇佑下,已經忘記自己原本的名字了?”
他揪起他的衣領,怒目而視,低聲喊了出來:“雲淮願!”
雲雁擡起長睫,清波的眼裏并沒有太大波動,語言透着滿滿的威脅:“想死的話,就大聲喊出這個名字。”
他的威脅很有用,許命離甩開了他,“不管你承不承認,但我知道你就是他,也許你有不能承認的原因,但我希望你不要忘記你的仇。”
雲雁垂下了眼簾,眸底陰暗,喃喃自語:“怎麽可能會忘呢?”
許命離在凳子上重新坐下,還是苦口婆心地多勸了一句:“還有那虞姑娘,多好的一姑娘啊,你回去好好哄哄人家。”
“不就買了你幾顆丹藥嘛,哪裏好了?”
“你別插嘴!”許命離睨他一眼,又說:“女孩子都喜歡吃糖葫蘆,你待會兒回去給她買一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