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舒黎一連幾天都不太高興, 很容易生氣。
應該是生理期快來了，她想。
開完會，她抓緊時間搞完一份公司合規風險報告, 交給組長, 然後就坐在辦公椅上發呆。她拿出手機翻了翻，她和江煜的聊天還停留在還錢的那一天, 江煜再沒主動聯系過她。
舒黎點開江煜的朋友圈, 空空如也。
舒黎氣惱地把手機反蓋在桌上。
為什麽她要為此不開心？江煜過得好好的, 不僅沒有像她預想的那樣因為舉目無親而流落街頭, 甚至還有美女相伴, 她不應該感到欣慰嗎？省去一個道德負擔，不是很好嗎？
舒黎收起煩心回了家。
方敏之正在看財經雜志，聽到門響就擡起頭。她最近像看賊一樣看着舒黎, 舒黎回來得晚一些, 她都心生懷疑。
舒黎一擡頭對上方敏之探究的視線, 嘆了口氣：“五點半下班, 五點五十五到家, 媽，就這麽點時間, 我沒功夫接觸不三不四的人。”
方敏之讪笑：“媽媽沒那個意思。”
話音剛落, 舒政生也回來了，他笑着摟住舒黎的肩膀, “黎黎今天工作累嗎？”
舒黎依然抵觸舒政生的靠近, 她找機會掙出舒政生的懷抱, 顧左右而言他：“還好, 那個……謝阿姨，我明天想吃糖醋鯉魚。”
方敏之和舒政生對視了一眼。
舒黎抿了抿唇, 沉默地回到房間，脫了外套，趴在床上。
她是不是對父母太冷漠苛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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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方敏之和舒政生對她很好很好，是稱職的父母，甚至方敏之還是受害者，可是……
舒黎沒經歷過感情，不懂其中道理。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現在貌合神離的父母，還有這個看似和睦實則滿是補丁的家。
聽說方敏之之前為了收集證據，還找過私家偵探，在另一個城市抓到舒政生和小三的出軌現場，但是後來都不了了之。
舒黎無法理解父母現在的關系。
她翻了個身，趴在床上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時候她收到賀子朗的消息：［黎黎，過幾天是你的生日，還像去年一樣搞一個生日派對嗎？需要我幫你辦嗎？］
舒黎更煩了。
世人給青梅竹馬傾注太多詩意，連賀子朗都落了俗套，真喜歡嗎？不見得，她和賀子朗吵吵鬧鬧十幾年，更多的只是“适合”。
要是真的喜歡，不會拖到現在。
她回複：［不用啦，二十五歲了，不想過生日。］
賀子朗：［是誰說要做四十歲美少女的？］
舒黎：［哈哈］
賀子朗：［你不想麻煩的話，你來約人，場地由我來布置，好不好？］
舒黎拒絕不過，只能同意。
放下手機之後，舒黎忽然想起來江煜，他給江煜發消息：［江煜，四月六號是我的生日，你有空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嗎？］
等了很久，江煜都不回消息。
聊天頁面簡直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舒黎氣鼓鼓地把手機扔到一邊。
架子還擺挺大，果然認識了新美女就是不一樣，舒黎咕哝着：無所謂，愛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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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收到舒黎的消息，想回複，猶豫了半分鐘，還是放棄。
他不想打擾舒黎的生活。
擅自給舒黎打錢，錢被退回了，還被舒黎發現他來了栎川，已經超出了他的原計劃。
他知道他和舒黎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在舒黎的聯系人列表裏沉底。
袁琳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江，過來幫忙。”
袁琳是江煜之前一個車隊同事的表姐，在一家網招工作室裏上班。江煜來栎川之後，通過同事加上了袁琳的聯系方式，現在就跟着袁琳做勞務中介，他負責線下接送，其實和在度假村做的工作沒什麽差別。
他有計劃學一個技能，但沒有信息渠道，不知道從何下手，只能先應付生活。
袁琳問他：“在老家過得好好的，幹嘛來這裏？人生地不熟的，更累！”
江煜笑了笑，“還好，也不能一輩子困在一個地方。”
“處對象了嗎？”袁琳把勞務派遣名單遞給江煜，打趣道：“你在老家好找，在這裏就不好找了。”
“沒打算找。”
“說什麽胡話呢？”袁琳顯然沒把他這話當真，繼續給他安排工作：“第一頁的人是去新區立碩光電公司的，你下午三點去車站接他們。”
江煜點頭，“好。”
送完最後一個人，江煜把車還回公司，然後一個人回了出租屋，他在濟楊路的老小區裏找了一個出租屋，離工作地不遠，房租不高。
他煮了一碗挂面，加了昨天剩下的青椒炒肉，充作晚飯，他也懶得坐下了，就站在廚房裏呼哧呼哧吃完了面，剛把碗放進洗碗池，舒黎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江煜愣了幾秒，趕在電話挂斷前接通了。
“舒小姐？”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江煜剛要說話，就聽見舒黎氣鼓鼓的一聲：“不想理你了！”
不是撒嬌，是真的生氣了。
江煜頹然倚在水池邊，“抱歉。”
舒黎質問道：“你沒看到我的消息嗎？我一天前發給你的！”
一整天已讀不回，真是太沒禮貌了！
如果不是顧忌到自己也做過只撩不負責的事，舒黎都要氣到把江煜删掉了！
江煜沉默片刻，說：“看到了，但我實在太忙了，提前祝你生日快樂，舒小姐。”
舒黎咣當挂了電話。
江煜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心裏有很多話，但是不能說出口，比如他對她一見鐘情，比如他很喜歡她，追着她來到栎川，比如把老房子賣了借錢給她創業……都埋在心底。他想就這樣默默喜歡着她，不靠近，不打擾。
他正式地給舒黎發了消息：［生日快樂，舒小姐，祝你工作順利，生活幸福。可否給我一個地址，我把生日禮物寄給你。］
收到信息的舒黎嗤了一聲，把手機扔到一邊，過了幾分鐘，又拿起來看。
別人發這幾句，舒黎會認為對方不用心，可是江煜這樣發，舒黎都能想象出來江煜的樣子，他微低着頭，眉頭緊皺，笨拙地輸入。
舒黎：［誰要你的禮物？］
舒黎：［已讀不回的人一般會被我清除出朋友列表。］
江煜微微彎了彎嘴角。
至少是朋友，他很歡喜。
他不知道該怎麽回複，舒黎的嬌矜總讓他無措，只能笨拙地等着舒黎的下一步。
舒黎：［禮物就不用了，六號那天你來這裏吧，什麽都不用帶，過來吃蛋糕就行。］
舒黎：［定位：巴洛克西頂層餐廳］
江煜沒法拒絕。
他說：［好。］
雖然舒黎不需要他買禮物，但他不能不買，洗了碗，他就重新穿上外套，找了附近的金店，他聽袁琳說現在年輕女孩的審美已經從鑽石珍珠變成金子了。不了解舒黎喜歡什麽，但他想，買金子總沒錯，至少保值。
可是他逛了一圈，除了被金燦燦的櫃臺晃了眼，就是被吊牌上的一串零吓得倒吸涼氣。
真貴啊。
導購小姐看到江煜站在櫃臺旁邊發懵，于是給他熱心推薦了一款綠色瑪瑙珠和金珠的串珠手鏈，“這個春天戴很吸睛很獨特哦，而且特別顯白，請問是要送給女朋友嗎？”
“不是，一個女性朋友，”江煜頓了頓，又說：“她很年輕，很白，很漂亮。”
導購愣了一下，說：“那戴這個最合适不過了，而且價格很适中，只要兩千七百多，辦我們家會員的話，可以立即打九五折哦。”
江煜拿起串珠看了看，想着舒黎戴上，他沒什麽審美，只覺得舒黎戴什麽都好看。
只希望舒黎不要嫌棄。
他被導購忽悠着辦了會員，買了串珠手鏈，導購還給他換了一個更适合送禮的包裝。
付了錢，半個多月工資就沒了。
江煜卻覺得很滿足，回到家之後，他把禮盒放在冰箱上，然後開始打掃衛生。
他總是不能讓自己閑下來，閑下來他就覺得時間很漫長，只能用打掃衛生來打發時間。
時間過得很快，江煜一邊找合适的房源一邊工作，不知不覺就到了四月六號。
這天天氣很好，春暖花開。
他在街邊買了一束花，帶着裝串珠的禮盒，來到舒黎發的定位，市中心的頂樓餐廳。
葉湘湘給鄒博倫打電話，催了他半天，鄒博倫都說公司有事，趕不過來。葉湘湘憤憤道：“你最近很奇怪欸，你到底在忙什麽啊？”
鄒博倫語焉不詳。
葉湘湘氣不打一處來，挂了電話，轉頭看見朋友朝她招手：“子朗說路上堵車，他買了一束花，讓人送過來。”
“是嗎？他今天不會要搞什麽驚喜吧！”
葉湘湘正想着，轉眼瞧見一個穿着簡單的男人捧着花走到門口，她朝朋友笑了一下，“說曹操曹操到，這麽快。”
她迎上去，“是送給舒黎小姐的嗎？”
男人愣了一下，點頭。
“先給我吧。”葉湘湘接過花。
男人還站在門口，葉湘湘疑惑：“怎麽了？”
男人停頓了片刻，又遞過來一只禮盒，只說：“祝舒小姐生日快樂。”說完便離開了。
葉湘湘回頭和朋友對視了一眼，心想這個跑腿的真奇怪。
舒黎好不容易點完菜，出來的時候仍然看不見江煜的身影，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江煜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一般不會遲到。
她剛想給他發消息，就聽見朋友的笑聲：“天吶，賀子朗不會是破産了吧，送的這是什麽啊？”
舒黎一開始沒察覺，直到看見那束花和禮盒，才猛地反應過來，她一把抓過禮盒，問葉湘湘：“誰送過來的？”
葉湘湘還在笑：“不知道啊，賀子朗讓跑腿小哥送過來——”
舒黎直接打斷她：“什麽跑腿小哥？”
葉湘湘呆住，“啊？”
舒黎轉身就往外走，葉湘湘在後面喊她：“黎黎，你去哪裏啊？”
舒黎腳踩細高跟，穿着方領的小黑裙，急匆匆地進了電梯，狂按一樓的按鈕。她第一次體會到心急如焚的感受，呼吸混亂，心口起伏不平，完全沒了淑女模樣。她給江煜打電話，江煜這次很快就接通了，他還沒開口，舒黎就說：“你先別走，我下來了，你先別走！”
江煜剛走出酒店的大門。
他停下來。
舒黎沖出電梯，遠遠的，看到了江煜的身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牛仔外套，大概是他所有衣服裏最顯年輕的一件了，頭發也稍微打理了一下，可還是被人認成跑腿小哥。
舒黎難過地想：哪有那麽誇張？
明明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怎麽一想起他就鼻酸？
她跑過去，卻在快靠近他的時候崴了腳，她連忙蹲下來，捂住腳踝。
她的裙子不算長，江煜快步走到她面前，脫了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蹲在她身前，緊張地問：“崴到了嗎？嚴重嗎？”
舒黎搖了搖頭，又點頭。
“對不起。”她說。
江煜很無奈，“為什麽總是道歉？”
他聲音很輕，帶着舒黎熟悉的溫柔，“舒小姐，你不用跟我道歉的，我知道你是真的把我當朋友。”
舒黎淚眼婆娑地擡起頭，江煜看到她的淚時倏然怔住，舒黎哽咽道：“我總是做沒腦子的事情，在山上和今天都是……”
“沒有啊，我願意的。”
他說，我願意的。
舒黎望着江煜的眼睛，更想哭了。
江煜問：“真的崴到了嗎？”
“沒有，就是鞋跟太高了，”舒黎在江煜面前總是無意識撒嬌，張口就是可憐巴巴的：“但還是有點疼。”
江煜把她扶起來，讓她坐在一旁沙發上。
舒黎拿出江煜送的禮盒，當着江煜的面拆開了包裝，江煜有些不好意思，“我——”
“挺好看的。”舒黎拿出來戴上。
金和玉在舒黎的手上一點都不顯得俗氣。
不是手鏈好看，是舒黎好看。
舒黎擡眸，對江煜說：“好看，我很喜歡。”
江煜嘴笨，不擅長表達情緒，他擡手摸了摸頭，帶着幾分和平時不同的青澀。
舒黎沒見過他這副樣子，新奇地眨了眨眼，餘光卻瞥到賀子朗。
賀子朗在不遠處看着他們。
江煜察覺到舒黎的視線，轉頭看過去，看到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一身筆挺西服，和舒黎的黑裙很相襯。
舒黎明顯感覺到江煜的磁場變弱。
她能感覺出來。
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想把江煜藏起來，她害怕自己身邊的人傷害到江煜。
無暇顧及一旁目光灼灼的賀子朗，她拽了拽江煜的袖子，仰頭問他：“江煜，我今晚可以喊你出來嗎？我想單獨和你過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