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賀子朗是第一個知道江煜存在的人。
他比當事人舒黎更早發現端倪。
電梯裏, 他問舒黎:“你是怎麽想的?”
舒黎看着電梯轎壁上自己的倒影,還有手腕上那條串珠,輕聲反問:“什麽怎麽想的?”
賀子朗大概是吃醋了, 酸味明顯, 語氣也發沉:“你從小到大都很強勢,不願意矮別人一頭, 可剛剛在那個人面前, 你竟然表現的像個小姑娘, 讓我很意外。”
“我覺得你也很奇怪, 之前我說我二十五歲了, 已經開始老了,你說四十歲還要當美少女,現在卻說我不該像個小姑娘……”
舒黎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長發, 說:“都認識這麽多年了, 不用拐彎抹角, 直接問吧。”
“你們什麽時候認識的?”
“去清晏山旅游的時候。”
賀子朗深吸一口氣, “你喜歡他?”
舒黎被問住了, 她沒法否認,這個問題最近一直纏繞在她心上, 時而徘徊, 時而消失,好像有一層窗戶紙将破未破。她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江煜, 這好像是一件很奇怪、失去理智、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喜歡嗎?應該談不上喜歡。
電梯門霍然打開, 走廊裏播放的鋼琴曲湧進來, 賀子朗聽到舒黎輕聲說:“子朗, 可是我真的沒法喜歡上你,和他沒關系。”
賀子朗停在裏面, 舒黎先一步走出去。
賀子朗看着她纖細的身影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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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黎從不是猶猶豫豫的性格,她有自己的主見,賀子朗從記事起,就一直跟在舒黎後面,期待她回頭看看,讀書時候舒黎醉心學習,賀子朗找不到機會,畢業之後舒黎說要去投行大展拳腳,賀子朗就一直等着她。
沒想到舒黎寧願把目光停留在一個看起來很平庸的男人身上,也沒法喜歡上他。
電梯門又要關上,賀子朗走出去。
鋼琴曲蓋過一切,他重新收拾情緒,在包間門口等到了他提前訂好的玫瑰花束。
葉湘湘一行人迎接他進來。
生日派對按時舉行,燈光暗下來時,舒黎對着形狀是“25”的蠟燭,低頭許願。
父母和我身體健康。
生活順風順水。
要比去年更好些。
她每年都許這三個願望,可是今年……準備吹蠟燭之前,她忽然想起江煜。
想起江煜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對她說:舒小姐,我願意的。
他的味道似乎還停留在她頸間未散。
于是今年舒黎許下第四個願望:希望江煜能有好生活。
她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翹起。
擡起頭撞上賀子朗晦暗不明的眼神,舒黎沒有解釋,只是朝周圍人笑了笑,說:“謝謝大家陪我過生日,改天再請大家去湖心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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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煜趕到夜市街的時候,舒黎正坐在一張小方桌旁邊,借着門店的燈光,用氣墊的小鏡子補妝,她在額頭和鼻尖的斑駁處補了粉,想了想,又把口紅拿出來,加重了唇峰。
江煜停下腳步,沒有打擾。
他一直等到舒黎補好妝,把化妝品收進包裏,整理好裙擺,才走過去。
舒黎擡起頭看他,江煜帶了一個五寸左右的水果小蛋糕,他把蛋糕放在舒黎面前。
舒黎佯怒道:“你竟然敢遲到!”
江煜立即解釋:“定位把我引到旁邊那條街了,走過來多花了十幾分鐘,抱歉。”
舒黎不自覺撅起嘴,反駁道:“不是我的問題,我就坐在這裏給你發定位的。”
江煜笑了笑,“我知道,是我的問題。”
舒黎在江煜面前習慣性“仗勢欺人”,江煜也習慣性哄她,像哄小孩子一樣,毫無邏輯。
舒黎拿過小蛋糕,托在手上看了一圈。
遠不如葉湘湘訂的三層蛋糕精致,可是……看起來味道還不錯。
江煜注意到舒黎的外套下擺就快要碰到地面,他說:“舒小姐,其實你沒必要選在這裏的,這裏人太多了,要不我們換一個餐廳?”
“不要,這裏就很好,”舒黎指了指身後的門店,是一家河粉店,“很小的時候,媽媽帶我來過這裏,我上中學的時候也來過幾次。”
她說:“這是我唯一能接受的路邊攤。”
江煜算是一個不掃興的飯搭子,既然舒黎願意在這裏吃,他就不提任何意見。舒黎點了兩份牛肉炒河粉,等待期間,她看着小蛋糕,遺憾道:“我今天已經許過生日願望了。”
江煜說:“沒關系,就當餐後甜品。”
舒黎用手托腮,撐着桌邊,看了江煜一眼,江煜抽了一張面巾紙,仔仔細細地擦桌子。
晚風輕輕吹着。
和初見時的寒冬不同,栎川的春天氣候宜人,溶溶月色,絲絲涼風,吹動舒黎的長發和裙擺,時而有燒烤的香味傳過來,四面八方俱是鮮活的生活氣。
舒黎突然說:“江煜,我想喝你炖的雞湯。”
江煜愣了片刻,失笑道:“好啊。”
舒黎問江煜現在在做什麽,江煜老實講給她聽。
正漫無邊際地聊着,方敏之打來電話:“黎黎,怎麽還不回家?我看到子朗陪着他媽媽進了小區,生日派對都結束了,你現在在哪裏?”
“和朋友吃飯。”
方敏之警覺:“什麽朋友?”
舒黎掃了一眼江煜,放低聲音,說:“大學同學,她今天從英國回來。”
方敏之沒有再懷疑,“哦,那早點回來。”
舒黎剛要挂電話,方敏之又說:“媽媽約了明天和子朗的爸爸媽媽一起吃飯,子朗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他媽媽前陣子也生病了……”
舒黎打斷道:“半個月前不是才吃過?”
“是啊,這次正好你生日。”
“我生日是今天,賀子朗也來參加了,沒必要再吃一頓,我明天有工作,沒空參加。”
“欸你——”
“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
舒黎放下手機,臉色有些尴尬,江煜卻裝作沒聽見,旁若無事地把蛋糕拿出來,有草莓和藍莓的那一半,給了舒黎。
舒黎說:“賀子朗……就是今天酒店門口那個男生,我和他很小就認識。”
江煜沒想到舒黎會主動提。
“我爸媽一直想撮合我和他。”舒黎很苦惱。
江煜說:“他看上去挺好的。”
河粉上來了,舒黎抽了支一次性筷子,翻了翻配菜豐富的牛肉炒河粉,嘟囔着:“是挺好的,他不是那種纨绔子弟。”
“我覺得你們兩個看起來很配。”
“你是第一百個這樣說的人。”
舒黎剛擡起頭,江煜就低頭吃粉,兩個人都有些刻意,刻意錯過了彼此的眼神。
吃到最後,舒黎一邊擦嘴一邊問:“江煜,你什麽時候換稱呼?”
江煜第一時間沒懂。
舒黎挑眉:“你要一直叫我舒小姐嗎?朋友之間……也要這樣稱呼嗎?”
江煜又慌了,他在舒黎面前總是無措,他說:“那我該怎麽稱呼?”
舒黎故意捉弄他:“自己想咯。”
這可把江煜為難死了,舒黎就眼睜睜看着江煜的臉開始一點一點漲紅,她噗嗤一聲笑出來:“你怎麽這麽呆啊!”
江煜擡手摸了摸後腦勺。
“你可以叫我小黎,黎黎,都可以。”
四月初的晚夜,人聲鼎沸的夜市街,遠處林立的寫字樓成為光怪陸離的背景,周圍的食客來來往往,燒烤攤上煙熏火燎,白煙彌漫。
江煜看向舒黎的臉,第一次喊她:
“黎黎。”
舒黎那時還沒察覺到情愫暗生,只是不自覺地耳根發燙,她含着蛋糕勺,一個勁嘟囔着:“太熱了,怎麽四月份就這麽熱?”
江煜垂眸,也說:“是啊,怎麽這麽熱?”
吃完飯,他們一起去江邊散步。
舒黎沒有穿白天的高跟鞋,換了一雙平底鞋,一下子就比江煜矮了不少,她用餘光打量比較,然後挺直後背,掂了踮腳。
江煜察覺到了,微微彎起嘴角。
他特意在轉彎時換了位置,讓舒黎走在裏側,踩着草坪邊緣的石階,舒黎一下子就和江煜一樣高了,她把包丢給江煜,告訴他:“我學過五年的芭蕾舞,我平衡感可好了。”
結果沒走幾步,就往左邊倒去。
“啊!”她驚慌失措。
幸好江煜隔着她的外套,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整個人撐住。
舒黎大窘,紅了臉,氣鼓鼓地往前走,江煜跟在她身後,笨拙地找補:“我什麽都沒看到。”
她哼了一聲,跋扈又專橫。
真是幼稚,舒黎自認比同齡的朋友成熟很多,可是偏偏在江煜面前像個任性的小孩。
分開時她問江煜:“你覺得栎川怎麽樣?”
江煜的目光只敢在舒黎匆匆逗留幾秒,他點了點頭,說:“栎川很好。”
江煜的家在晏河,在清晏山下,在地理上被劃分為北方,離栎川有一千多公裏遠,沒有直達的高鐵。舒黎是坐飛機回來的,江煜則是中巴車轉火車再轉高鐵,但他不覺得遠。
因為舒黎今天一直戴着他送的手鏈。
舒黎回到家時,方敏之和舒政生正在商量公司的二十周年慶,舒黎一進門,方敏之就問她:“今天和哪個同學一起吃的飯啊?”
“楊雯。”舒黎随口說了個名字。
方敏之也沒法驗證。
舒政生說:“黎黎,下周來參加公司周年慶,你現在喜歡哪個明星,爸爸把他請過來表演節目,好不好?”
舒黎笑了笑,“我都多大了,早不追星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卸妝時注意到右腕上的串珠手鏈,金珠和綠瑪瑙,挺搭配的。
她摘下來放進首飾櫃,想了想,洗澡之前又把手鏈拿出來,放在房間門口的臺子上。
明天可以穿那件墨綠色的長裙。
正好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