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這一聲“阿雪”喊得情意綿綿,聽得人骨子裏都發酥發麻。

“這是外面,大人不要胡說。”拂雪聞言瞪大眼睛,四下左右看了半天,發現并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

“這怎麽是胡說?”蕭靖則又靠近了一些,幾乎貼在拂雪的耳邊說話,甚至他就是低頭親了一下拂雪的耳尖。“還是說,在府裏邊就不算是胡說?”

這話就是明知故犯的調戲了。

拂雪求饒的用眼神哀求面前的首輔大人,彎彎的的細眉輕蹙着,漂亮無辜的眼睛惹人憐愛。

蕭靖則口幹舌燥,身上簡直冒出火來,恨不得立刻拉上他的小美人到床上,欺負得人哭出來。

罷了罷了,第一次帶心愛之人出來,總不能滿腦子床上的事。

“外邊又無人知道我們是誰,阿雪還是放輕松些。”蕭靖則不肯放手,小聲寬慰拂雪兩句。

拂雪聞言微愣,沒有再繼續把手抽回去,卻也還是神情緊張。

不多時,連那點緊張也逐漸褪去。

拂雪從小便生長在戲園子,對逛集市本不算熱衷,只是他被擡做妾室之後,還以為要一直困在深宅大院裏,再也不能出來,之前又病了在屋裏困了幾日,這時候能逛集市也是好的。

更何況旁邊還有一位捧場的首輔大人。首輔大人日理萬機,來集市反而少一些,好多東西都不清楚。

五顏六色的小糖人,各式各樣的面具,精致小巧的花燈,還有賣各色吃食的小攤。

蕭靖則出來的少,便讓拂雪一一為他介紹。

難得有官大人不知道的東西,拂雪挨個的為首輔大人介紹,心裏的防備降了許多,活潑的一面也逐漸暴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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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個是玫瑰千層糕,裏邊放了玫瑰汁液,很好吃。”拂雪匆匆兩步跑到玫瑰糕的攤子上,指指點點的回頭向首輔大人介紹。

他今日精心裝扮過,跑動間衣袂飄搖,衣擺劃過一個好看的弧度,像是一位靈動的仙女。

果然是從小學戲的,身段風流,舉手投足之間都自然優美。

尤其是這回眸一笑,眉目多情,顧盼神飛。微尖的下巴微微擡起,嘴角微勾,帶着一點小狐貍似的得意與歡喜。

“既然是阿雪推薦的,自然要買一些。”蕭靖則也走到攤位前,買了一些玫瑰千層糕。

小攤子上帶着帶着玫瑰馥郁的香味,旁邊還有玫瑰精油和玫瑰香膏,蕭靖則挑了挑眉,也買了兩盒。

二人一路走一路逛,蕭靖則把拂雪視線多停留一會兒的東西全都買下來。這可苦了在後邊跟着的關岚和照月,兩個人大包小裹拎着一大堆。

走過長街,集市最中心的位置更是熱鬧。臨近年關有舞龍舞獅的,遠處還有放煙花打鐵花的。

最中心最醒目的位置則是梨園戲曲。那是一處巨大的表演臺,光是搭建就耗費了許多時日,此時此刻臺上挂滿了紅綢和花燈,上邊的戲子妝容幹淨,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戲。

戲園子只是平日裏衆人的說法,實際上戲園子叫做梨園,位于城東,是一整片區域。京城裏所有的戲班子都在那一片紮根。梨園由掌握好幾個戲班子的園主管理,負責維持日常秩序。

可以說進不去梨園的戲班子,根本在京城混不下去。

拂雪所在的戲班子叫做金玉戲班,是園主手裏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戲班,沒有什麽太出名的角,只能接一些比較累的活計。

就比如說在高臺上為平頭百姓們唱戲。

這樣的地方賞銀不多,聽衆身份不高。既無賞賜,也攀不上關系,高臺之上還要扯着嗓子唱得聲音大些,容易毀嗓子。有些水平的角都不會來,只能是像金玉班子這樣的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來。

能在此處看到熟人,拂雪心裏也多了幾分熟悉和安定的感覺。

現在臺上的正是班主,班主是老生,聲音洪亮底蘊綿長,和時興的角兒們相比稍稍遜色,但本事還是有一些的。

臺下搭了個簡陋的小棚子,供戲班子換衣裳化妝用,周圍圍着不少人,拂雪大部分都認識。

拂雪眼巴巴的站在遠處看了許久,這才小心翼翼的看向首輔大人,似乎希望可以過去敘敘舊。

這眼神實在是可愛又可憐,蕭靖則心一軟,點點頭便放拂雪離開,他自己則是在稍遠的地方觀望。

拂雪得了首輔大人的允許,他安心的一路小跑到臨時搭建的小棚子門口,剛準備進去就被攔在門口。

“外人不得入內,說過多少遍了,外人不許進!”一個清脆的少年聲音在拂雪旁邊響起,與聲音同時的還有一只擋在拂雪面前,穿着粗布衣裳的手臂。

那少年生得有幾分眉清目秀,年紀不算大皮肉光滑白皙,看起來确實是個小美人胚子。

“流煙,是我。”拂雪愣了一下,順着手臂望過去,擡頭看到的便是同他一起學戲的玩伴流煙。

他倆年紀差不多大,流煙小他半年,是十多歲家道中落後送進戲園子的,後來二人便一直一起學戲。

這時候流煙才正經看了拂雪一眼,看清楚來人面容才捂住嘴驚呼一聲,“拂雪!是拂雪!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

流煙突然反應過來,剩了半句話卡在嘴邊沒說出口。

他們都知道沒說出口的這半句話都是什麽。

氣氛冷了一瞬,流煙連忙嬉笑着招呼拂雪,“都怪我都怪我,今日實在是忙昏頭。班子唱了一整日的戲,總有擠過來想進來偷看的,便沒看清是誰就胡亂攔人。”

“且你穿的如此華麗富貴,我差點認不出來了。”

前幾句話還好些,後邊這一句卻是讓拂雪心中一緊,笑容也有些僵硬。他暫且當自己心思略微敏感些,沒有多言。

戲園子裏的人都知道他被賣進首輔大人家做妾室,并不知道他是做下人。一個男妾,下九流們誰不知道納進去為的是什麽。在離開戲園子之前,他就聽過不少風言風語,大多都是說他這樣的人,生來下賤,就是被男人玩的東西。

拂雪想着,有一同長大的情誼,起碼不會被瞧不起,總是想回來看看。

流煙親熱的拉着拂雪進小棚子,棚子是臨時搭的,集市定了好幾日的戲,這些日子都在此處更衣化妝,裏邊又髒又亂,只有行頭被好好的安置在一旁。

“你們快看,是誰過來了!”流煙招呼着衆人過來。

有幾個沒有排上戲的,或是剛唱完沒什麽事的,都跑過來瞧熱鬧,雜七雜八的聚在一起說話。

“這不是拂雪嗎?果然入了貴人家就是不同了,看這衣裳,真漂亮真光滑,咱們見都沒見過呢!”

“是啊是啊,除了行頭,還沒見過這樣精致漂亮的衣裳,不知道這一身要多少銀子,像我這樣的,恐怕賣唱賣到五十歲也攢不到。”

“你們光看衣裳了,瞧瞧咱們拂雪,進了高門大院就是今時不同往日,若是不知道內情的,還以為是哪一家的大少爺。”

“你這真真是發達了,做首輔大人父親的妾室能得不少好東西罷,也拿出來一些接濟接濟衆位兄弟姐妹。你手裏漏出來一些,可夠我們吃一年的。”

衆人叽叽喳喳,說得好不熱鬧。可拂雪總是覺得,面前這些熟悉的人,明面上好像在恭維他,實際上卻都在嘲諷他。

他們一個個都知道其中的內情,卻只誇他衣裳好看,千金難得,誇他像大少爺,卻偏偏要提內情。

既要恭維,又瞧不起他。

就連同他關系最好的流煙,也在一旁看戲,絲毫沒有為他解圍的樣子。

衆人見拂雪不說話,一些膽子大的竟開始上手去摘拂雪腰間的玉飾。

拂雪反應過來往後退,那人眼裏只有挂飾,往前撲着去抓,最後重心不穩摔到地上,表演了一場狗啃泥。

衆人笑了一場,都彎腰去扶摔倒的那人。

其中一個帶着妝的還笑道:“你可急什麽,現在拂雪可是貴人,哪裏是你輕易可以碰到的,怪你摔倒出醜嗎?”

拂雪頓時覺得他滿心歡喜的過來,卻還不如不過來,心中也沒有任何解釋清楚的欲望。

他說自己只是下人,又有誰信呢?

“簡直胡鬧!”

門口中氣十足的一聲呼喝,打斷了熱鬧的嬉笑聲。衆人聽到連忙散開露出站在門口的金玉戲班班主。

班主剛從臺上下來,妝和行頭都沒來得及卸下來。一張黑色花臉威勢極重,壓迫着在場的衆人。

戲班子裏沒有人沒被班主打過,班主一說話,也無人敢頂嘴。

班主身後還跟着一位,正是一路跟在後面的照月。

此時此刻照月高門女使的氣質便完全顯露出來,比尋常人家的大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不緊不慢的走到拂雪面前,規規矩矩的行禮。

“主子,該回去了,首輔大人說這個時辰後廚的雞絲燕窩煨的剛好,天寒地凍剛好驅寒。”

衆人面面相觑,被照月的氣場壓得不知所措。

拂雪愣了一下,總覺得照月似乎在故意炫耀什麽。他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班主,拱手行禮,見班主點了點頭,便急匆匆的跟着照月離開。

他走出小棚子,就看到首輔大人站在稍近一些的空地上,身姿挺拔,玉樹臨風,溫柔得像是散落一地的月光。

周圍熙熙攘攘,也能讓人第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拂雪感覺心頭一酸,他怎麽會聽不出來照月是特意為他去撐腰的。照月是首輔大人的人,一切行為自然是首輔大人的授意。

就在此時,首輔大人緩緩地走了過來,輕輕的拂去拂雪發頂的殘雪。

拂雪突然有一種想要不管不顧的……

依靠在首輔大人懷裏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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