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輩子

一輩子

一個人的時候真的會想很多。

比如頹廢的曾經,失敗的現在,以及沒有希望的未來。

我時長想要結束這一切,但無論哪一種方式我都沒有勇氣去實現。

我叫顧澄,現在正坐在這個局促的小屋裏。

我手邊的煙頭還沒滅,煙灰落成一小堆在鼠标旁。

窗簾有幾日不曾被打開我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屋裏的黴味在逐漸變淡。

我心裏清楚的很,黴味不是消失了,它還在暗處發酵,只不過是我習慣罷了。

此刻,我盯着眼前的屏幕發愣,說好要交的稿子卻只完成了百分之一。

用被黃油熏黑的手撓撓頭,我決定站起身,用來緩解一下雙腿的麻痹。

然而啤酒罐卻随着我的動作灑落,咣當當的摔了一地,驚起的聲響吓跑了和我同住的齧齒生物。

我搓搓眉心,習以為常。

只覺得下一步應該是讓它們也曬曬太陽,因為我看清了他們同樣瘦弱泛灰的皮毛。

窗簾終究還是被我拉開了,在整整四十九天之後。

萬丈光芒如同後羿的箭簇射穿我的雙眼,以至于我蹲在地上,淚流滿面也無法緩解那種痛苦。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蹲了多久,大概久到雙眼已經發白,無法再靠自己的力量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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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索性坐在地上,屁股坐在易拉罐上,被硌的生疼。

地板很涼,但對于這個正逢秋季,冬冷夏熱的房子來說,還算一個恰好的季節。

我放平身體,壓倒了更多的易拉罐,腦中思緒混沌,不知道是困的還是供血不足。

迷糊中,我總是愛想起一些有的沒的。

我還記得這個房子之前出過事兒,地理位置也不好,所以買的時候前房主恨不得給我錢。

起初我只顧尋找一個庇護所,沒想太多。

但時間一長,我終于意識到了自己曾經的疏忽造成了多大的損失。

屋外一到半夜總會有人在走廊裏閑逛,走到我家門口後對準我閉合的貓眼傻笑,并用折斷的右手敲門。

起初我怕的要命,只敢把貓眼打開二分之一。

但可惜,他的上半部分臉被寬大的帽檐遮住,我根本無法窺其全貌。

那詭異的敲門聲就持續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我就選擇了報警。

警察們見我狼狽不堪的樣子都以為我在開玩笑擾亂治安,打個哈哈後就不甚了了。

我萬念俱灰,回家等死。

果不其然那個人又來了,在午夜的十二點。

然後是第三天,第四天……

他每晚準時光臨,但卻只維持着最初的狀态。

到最後我也習以為常,和着敲門聲安然入夢。

等我醒來,已經是半夜十一點五十。

我不知不覺的靠睡夢度過了整個白天。

我走到筆記本前,想繼續完成逾期半個月的稿件。

但等我打開聊天框,進入眼眶的竟是編輯取消合同的消息。

我張大了嘴不可思議,果斷發消息懇求垂憐。

可紅色的感嘆號卻再次提醒我世道無常。

我附身,用手捂住頭,胸口裏發出詭異的抽涕聲。

我賴以生存的最後希望終究是沒了。

還記得早年我靠着自己一點兒寫作上的天賦小有名氣,最後卻因為江郎才盡寫不出句子而流落至此。

這個編輯是最後一個對我還算得上友好的熟人。

竟然連他都這樣……

彼時,門在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我冷笑,走到門口。

我想說什麽,但千言萬語都堵在胸口。

下一秒,門被我大力拉開,那個纏了我半年的男人終于被我窺以全貌。

他滿臉胡茬,雙眼無神,右手和左膝蓋被折斷,只能勉強站立在地上。

我見了大為驚駭,因為這個人的長相分明與我別無二致。

剎那,失去的記憶紛紛湧入我的腦海。

原來我早就死了的。

死在了一次墜樓。

後來我不知道為什麽又活了,茍延殘喘直到半年後的今天。

還記得半年前,我就是在這間屋裏,越過唯一的窗戶,奔赴藍天。

“辛苦了……”

我上前一步,拍了拍我屍體的肩膀。而我的屍體笑了,動作僵硬的摟住我。

兜兜轉轉,我還是迎來了我的歸途。

我曾經說我的未來沒有希望。

事實證明我錯了,我的希望正在擁抱我。

白晝又至,光芒灑過的地方空無一人。

窗簾如同裙擺,搖擺在秋風的肅殺裏。

落灰的筆記本在此刻被喚醒,自動跳躍在一個聊天界面。

被備注為最好的編輯的人,在今天淩晨準時發來了消息。

“再見,一路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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