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我從沒見過這麽可愛的松鼠,我能摸摸你柔順的皮毛嗎?”虞霈笑着問,在得到松鼠的點頭同意後,他讓松鼠站到了他的手掌心裏,在他的輕柔撫摸下,唐娜第一次看見了一只松鼠幸福到快要暈厥的表情。

唐娜看得嘆為觀止,她戳了戳一臉冷漠的虞澤,感嘆地說:“你的雙胞胎弟弟和你一點都不像。”

虞澤毫無興趣,皺起眉心:“別玩了,想想怎麽出去吧。”

“我為什麽要想怎麽出去?他們要抓的又不是我,我只要乖乖等着,他們自己就會放我出去。”成功擺脫了妖怪身份的唐娜一臉幸災樂禍。

虞澤白了她一眼:“我是因為你才進來的。”

唐娜一臉驚奇的樣子:“我求你陪我進來了嗎?”

“你變強以後,身體會跟着變大嗎?”虞澤沉默片刻後,問出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書精一臉驚恐地捂住平坦的胸口:“你想幹什麽?”

“……揍你。”

他伸出雙手,面無表情地揉搓着書精的面孔,胖嘟嘟的臉頰在他手中像一個氣球,被他揉圓又搓扁。

欺負別人是天經地義的書精,一到別人欺負自己的時候就不幹了,她瞪圓了眼睛,用肉呼呼的拳頭憤怒地捶着他的身體,從嘟起的嘴巴裏發出變形的威脅:“我要殺了你!你這只膽大妄為的爬蟲——”

“想想辦法怎麽出去。”虞澤再次重複。

書精終于掙脫了他的雙手,沒好氣地說:“還能怎麽出去?殺出去呗!”

虞澤皺起眉頭。

“然後你就會成為家喻戶曉的通緝犯,被寫進學校的歷史課本裏遺臭萬年!”

唐娜還記恨着他剛剛揉自己臉的彌天大錯,僅僅是變成通緝犯怎麽夠彌補他的過錯?

她踩着椅子站了起來,站在椅子上的高度差也不足以讓她俯視虞澤,她幹脆一腳踩上虞澤的大腿,狀似親密地抱住他的脖子,然後——

在他耳邊惡狠狠地說:“你這個愚蠢又無禮的小爬蟲!偉大的血腥魔女詛咒你将會在接下來的餘生中永遠東躲西藏,在下水道中茍且偷生是你的最佳結局!哈哈哈哈哈!”

笑得狠了,唐娜平衡不穩,從虞澤身上一腳踩空,在椅子上摔了一屁股墩。

“……這時候還能玩,你們心理素質可真好。”一旁傳來了虞霈的聲音。

唐娜轉頭一看,松鼠已經變回了人,龅牙女妖怪臉紅紅的,一臉春心萌動的表情看着虞霈。而虞霈則神情複雜的看着他們倆。

唐娜一秒變回甜甜的笑容:“大哥哥你的心理素質也不錯呀。”

虞霈謙虛地說:“哪裏哪裏,還是敵不過你。”

唐娜也一臉謙虛地說:“就是就是,看來你這只小爬蟲還有點自知之明。”

虞霈:“……”

唐娜甜甜地笑着:“好孩子就應該像我一樣誠實。”

虞霈嘴角的笑容搖搖欲墜,幾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虞澤究竟是從哪兒撿回這樣一個伶牙俐齒,讓人讨厭的小鬼?

他希望虞澤站出來說些什麽,然而虞澤緊皺眉頭,對兩人的對話充耳不聞,只顧執着地拍打着褲腿上始終留有痕跡的小腳印。

“這裏的副處長說我們是半妖——一半人類一半妖怪的血脈。”虞霈問:“你覺得誰是那個妖?”

你覺得我們的父母,誰是那個妖?

虞霈的問題讓虞澤忽然停止了拍打的動作,他看着依然留在褲腿上的腳印痕跡,低聲說:“……不知道。”

審訊室的門忽然被打開了。

虞澤擡起頭,在門口看見了面無表情的虞書和一個胖胖的女人。

“小美,讓他們出來吧。”胖胖的女人對松鼠妖笑着說。

松鼠妖怪有些猶豫,但還是對虞霈說:“走吧,一定是江政委在叫你們。”

唐娜跳下椅子,拉了拉虞澤的袖子。

虞澤看了她一眼,從椅子上起身,第一個朝他們走了過去。虞霈跟了過來。

走出審訊室後,唐娜馬上就聽見了趙爽颉和一個男人的說話聲。

“即使不能使用妖術,他們兩人也是妖怪的後代!應該一視同仁的上戶,視做妖怪的一員!”

“不能使用妖術的妖怪還叫哪門子妖怪?這兩人你就不用管了,他們歸于人類系統。”穿着筆挺西服,有着地中海式禿頭的中年男人不耐煩地說。

“雖然他們是不能使用妖術的半妖,但他們依舊有着妖怪的血脈啊!”趙爽颉不依不饒,氣得臉紅脖子粗,一臉固執地看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厭煩,皺眉說:“我們對妖怪的定義是有能力使用妖術對社會穩定造成破壞的類人存在。顯然虞家的兩位公子都不在這個範疇內。”

不等趙爽颉開口說話,中年男人不容置疑地說:“這件事就這樣決定了,我不想再聽見你的質疑,如果你懷疑我的決定,盡管向上面報告。但是現在,這裏我說了算。”

趙爽颉臉色難看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我會的。”

類管處裏的所有執法人員此時都徑渭分明的站在趙爽颉和中年男人的身後,唐娜一眼就看出分界線的一邊是妖,另一邊是人。

類管處雖然看似人妖和諧,但深層次的種族矛盾一點不比自由天國少。

江政委扔下咬牙切齒的趙爽颉,朝虞書面帶微笑的走了過來。

“虞總,處裏還有事,我就不送了。有機會的時候,我們再坐下來好好喝一杯清茶。”江處長笑着和虞書握了握手。

虞書露着罕見的笑容:“這次我們能夠解除誤會,還要多謝江政委的周旋,這個人情我一定記在心上。”

“別客氣,我也只是照規矩辦事。”江政委笑着說:“妖怪的存在還不宜于公之于衆,希望你們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在官方正式公開之前,為國家保守這個秘密。”

“當然。”虞書說。他擡眼看了眼身後幾人,虞霈馬上說:“我們都知道事情輕重,一定會保守秘密。”

唐娜看了眼虞書,又看了眼對虞書無動于衷的袁夢,推斷虞澤的妖怪血脈應該是來自他的母親。

有了類管處政委的保駕護航,唐娜和虞澤在被軟禁四十七小時後,終于得以走出這裏的大門。

面對陡峭的樓梯,唐娜習慣性地對虞澤伸出雙手求抱。

虞澤正要去抱她的時候,虞書朝唐娜投來冷冷一眼:“她沒有長腳嗎?”

面對虞書的責難,虞澤沒有猶豫地把唐娜抱了起來,率先往樓下走去。

唐娜正在欣慰□□出了一只忠心護主的小爬蟲時,虞澤說:“樓梯太高了,她腿短。”

唐娜欣慰的笑容立即轉為憤怒的表情。

虞霈因為腿腳不方便,最後一個從類管處的大門裏走出。他看着虞澤的背影,笑着說:“大哥真疼唐娜呀,自己親生的孩子也不過如此了。”

虞書冷冷地看了虞霈一眼,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去。

虞霈在所有人下樓之後,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有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是那個龅牙女妖怪跟了出來,她擔心地看着虞澤,小心翼翼地問:“你要我扶你下去嗎?”

虞澤擡起頭來,臉上露着毫無陰霾的笑容:“謝謝,你真善良。”

虞澤抱着唐娜走出居民樓後,把她放了下來,自己拿出手機查看這幾天的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

越看,他的眉頭就皺得越緊。

陳韬給他發了幾條信息,也打了許多通電話,他的最後一條信息來自一小時前,那是對他的最後通牒:“我最後再等你十分鐘,如果你還不來,那就不需要再來了。”

虞澤給陳韬打電話,聽到的卻是無盡的忙音。

他猜測陳韬已經拉黑了他的號碼。

唐娜在夕陽下眯着眼問他:“怎麽?”

“打不通。”虞澤說:“先去約定的地方看看吧。”

唐娜馬上說:“你真傻,他怎麽可能還在那裏等你呢?”

虞澤神色堅定:“那也要去看看。”

“怎麽去?飛過去嗎?”唐娜皺眉看着坑坑窪窪的小路:“這鬼地方連個的士都看不見。”

虞澤打開叫車的軟件,卻發現這周遭連個拉客的私車都沒有,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門口的兩輛轎車。

他就是騎自行車去市裏,也不想和虞書坐在一輛車裏,所以他的選擇只剩下唯一一個。

正巧這時虞霈被松鼠女妖攙扶着走了下來,虞澤朝他走了過去:“你接下來要去哪兒?”

虞霈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打算回公司,你也要去嗎?”

“你能坐他的車走嗎?我有點急事,想借用一下你的車。”

虞霈一臉為難地說:“我倒是可以做爸的車走,但是張助理還要開車去機場接一個重要的客戶……”

“那算了,我自己再想想辦法吧。”虞澤的神色有些失望。

和虞澤垂下的嘴角相反,虞霈的嘴角剛剛翹起,他就看見虞澤身旁的金發女童正在對他做着無聲的口型。

她一臉鄙視地說:“謊話精。”

虞霈:“……”

正在此時,居民樓背後的通道裏走出了黑發黑眼的袁夢,她站在路口,對虞澤和唐娜揚了揚下巴:“走吧,我送你們。”

虞澤還在猶豫,唐娜率先朝袁夢走去。

送上門來的順風車,為什麽不搭?

虞澤剛要跟上,虞霈伸手拉住了他。

“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家裏來?”虞霈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說道:“我們兄弟有多長時間沒坐下來好好說會話了?”

“你不用管,做好你自己的事。”虞澤不想多談。

虞霈笑了:“大哥,我們是一家人,我怎麽能不管你?”

虞澤沉默着沒有說話。

虞霈接着說:“雖然爸什麽都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他很想你回來幫他。當年媽媽的去世只是一個意外,誰都沒有怪你,你什麽時候才能放下心裏的芥蒂?”

虞澤避開他的視線,伸手按掉他的手,低聲說:“離開家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他人無關……我既然走了,就再也不會回去。”

虞澤轉身離去,虞霈在他身後說:“你都不好奇我們的半妖身份嗎?”

虞澤頭也不回地說:“知道了又有什麽不同嗎?”

虞澤走了。走得毫不留戀,幹脆利落。虞霈望着他冷酷的背影,拳頭在褲腿旁攥得發疼。

黑色奔馳裏,金成祥從後視鏡裏看着虞澤兩人跟着袁夢消失在小巷之中。

“虞總,虞澤跟着袁夢走了。”

坐在後車廂裏閉目養神的虞書睜開眼,古井無波地說:“……走吧。”

金成祥望着後視鏡,說:“虞霈過來了。”

虞書沉默。

過了一會,奔馳車門被虞霈從外打開,他帶着笑容坐了進來。

“爸,不介意我搭個便車吧?”

虞書沒有說話,沉默就代表默許,于是金成祥啓動了汽車。

“二公子,你要去哪兒?”金成祥問。

“都可以。”虞霈說:“你們是回家還是去公司?”

金成祥從後視鏡裏瞅着面無波瀾的虞書,後者張開薄唇,低聲說:“回家。”

“那我也回家吧。”虞霈神色輕松地說:“出門在外這麽多天,我可想念趙姨的好手藝了。爸,她收到我寄的禮物了嗎?我猜她會喜歡那瓶香水的。”

虞書想起新妻子前幾天似乎是對他說過香水的話,說:“那是你送的?”

“對啊!我還在當地的一家百年手工定制店給您定了一套西服,回去就拿給您試試。”

虞書點了點頭。

虞霈又詳細地說了說這次出差的收獲,虞書面無表情地聽着,等他說完後,再統一指出他行動中的不足之處。

不像父子,父子的對話不會這麽冷冰冰。。

也不像上下級,虞書對下級不會這麽耐心指導,不好用就換新的——他只會挑人才,不會費心去□□人才。

虞霈知道他們之間的相處不像普通父子,但他從來不會因此感到失望,因為他們本來也就不是普通人,在豪門之家,冷淡的家庭關系才是常态,大家擁有得越多,替代也就越多,親密無間的關系只能是不可及的奢望。 。

半小時後,黑色奔馳停在了虞家的別墅門口,虞霈開門下車,看見他的新繼母就站在別墅門口,像是一個勤勤懇懇的女傭,等着接過男主人的公務包。

自取其辱,虞霈在心裏發出一聲冷笑。

果不其然,虞書無視新繼母伸出的手,将重要的公務包交給了他的心腹金成祥。

新繼母尴尬地收回手,轉而對虞霈噓寒問暖起來。

在途徑花園的時候,虞書忽然停下腳步,虞霈從他鼓起的面部肌肉上看出了他隐藏的磅礴怒火。

他沉聲問:“這是誰動的?”

新繼母愣愣地看了眼花園,茫然無措地說:“你說什麽?”

“爸問你,是誰動了花園。”虞霈說。

他從出生起就住在這棟別墅裏,偌大的花園裏永遠只有玉蘭樹林,春天的時候,花園裏滿樹花朵、芳香撲鼻,夏天的時候郁郁蔥蔥,秋冬的時候冷肅寂寥,每一年都是同樣的景色,從來沒有變過——除了今天。

玉蘭樹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如火盛放的灌木玫瑰和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嬌豔花朵。

這個新繼母內心也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麽無欲無求,剛剛結婚沒多久,就開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這個家中證明自己的地位了……真是愚蠢。

“金成祥。”虞書說。

金成祥預料到了什麽,把公務包轉手遞給了虞霈,然後恭恭敬敬地站到虞書身旁:“您說。”

“把這裏恢複原貌,那些玉蘭樹應該還沒有被轉手或者銷毀。”虞書說。

“是。”金成祥點頭。。

虞書看也不看另外兩人,冷着臉朝大屋一旁的獨棟書房走去,金成祥也接着離開,為了還原虞家的花園。

“趙姨,你做這些事之前怎麽不先問問我呢?”虞霈等兩人都走遠後,故作惋惜地說道:“院子裏的玉蘭樹是爺爺奶奶時代起就有的東西了,你扔掉了玉蘭樹,不就相當于扔掉了爺爺奶奶留給爸最後的東西嗎?”

“這可怎麽辦……”趙姨這時也意識到自己觸犯了虞書的逆鱗,她滿臉不安和焦急,只能求助于她唯一能夠求助的人:“虞霈,你一定要幫幫趙姨……”

“玉蘭樹如果死了,誰也幫不了你。”虞霈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說:“我會幫你祈禱的。”

留下無措的新繼母,虞霈向着主屋走去,身後傳來微弱的哭泣聲,他卻反而露出微笑。

真是愚蠢,比上一個繼母還要好收拾,上一個繼母好歹在虞家呆了半年,這一個,連一個月都沒撐到就要灰溜溜地滾出虞家,這樣的女人,為什麽能被父親看中?

“我回來啦!”走進空蕩蕩的主屋,虞霈大聲喊道。

沒有人回應他的聲音,他也不以為意。在玄關換上室內拖鞋後,他走上二樓樓梯,推門進入自己的卧室。

房內一切如舊,虞霈坐到床邊,拿起床頭櫃上母親笑顏如花的單人照。

“我回來啦,媽媽。”他輕聲說。

虞澤和唐娜跟在袁夢身後,朝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塵封的記憶因為虞霈的問題而被撬動。

滿樹芬芳的玉蘭,在風中紛揚而落的白色花瓣,在皮膚上流淌的春日乍暖還寒的空氣,還有樹下那個蹲着小心照料新樹的纖薄身影。

“媽!我們找遍了房子,你居然在這裏——”穿着校服,連書包都沒有放下的虞霈拉開木門,沖身後的虞澤喊道:“大哥,媽媽在庭院裏呢!”

同樣裝扮的虞澤從樓梯上走下,他故意放慢腳步,讓腿腳不便的虞霈能夠走在他前面。。

虞霈把書包随手扔在木質的門廊下,小心地跨下臺階朝母親奔去。虞澤經過的時候,脫下書包,把包括虞澤歪道的書包在內,将兩個書包端端正正地擺在了一起。他擡起眼眸時,虞霈已經奔進了母親的懷裏。

虞霈抱住母親,撒嬌地說:“媽媽,我們到處找你,你怎麽不回答我們呢?”

虞澤看見母親娴靜溫柔地笑着,輕輕摟住虞霈:“媽媽沒聽見呢,是不是小霈和小澤喊得太小聲了?”

虞霈指着他,大聲說:“哥哥才不會喊呢!都是我喊的!”

“那小澤以後要加大音量了,下次你們回家的時候就大聲喊’我回來了’,媽媽保證第一時間出現,好嗎?”母親笑着對走來的虞澤伸出手,将他攬在另一邊,問:“今天是你們第一天上小學的日子,過得還開心嗎?”

虞澤下意識地看向虞霈,跛足的虞霈在上學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來自同學的嘲笑,只要他站起來,好奇、同情亦或嘲諷的目光總是和他如影随形,他的同桌是個頤氣指使的小胖子,毫不掩飾地對老師要求換座位,理由是“不想和殘疾人坐在一起”。作為雙生子之一的虞澤,能夠感同身受到掩藏在虞霈不以為意笑容下的屈辱和刺痛感。。

虞澤不覺得和那麽多人一起上學是件開心的事,更何況在他用厚重的英文教材差點砸破小胖子的腦袋之後。

“弟弟……”虞澤開口。

“我很開心!”虞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虞澤驚訝地看向撒謊的虞霈,他目不斜視地看着母親,笑眯眯地說:“同學和老師都很好,上學比呆在家裏好玩多啦!倒是媽媽,天天照顧這些樹,不會無聊嗎?還是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虞澤不贊同地碰了碰他的同胞弟弟:“醫生說了,媽媽要在家裏好好靜養。”

“都靜養幾年了,還靜養什麽?”虞霈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就是因為天天呆在家裏,媽媽的身體才會一直好不起來!”

“媽媽在家裏也很好玩啊。”母親為了不讓他們争吵,把他們摟得更近,她笑着說:“媽媽告訴你們一個秘密。”

虞霈馬上好奇地問道。“什麽秘密?”

“媽媽啊,是從樹裏來的呢。”母親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小聲說道。

虞澤愣住,而虞霈則放聲大笑起來:“我們不是小孩子啦!這種騙小孩的話我們不會信的!”

母親用手指輕輕刮了虞霈的鼻梁,笑着看向虞澤:“你看,小澤信了。”

虞霈看了過來,難以置信地說:“大哥,這種話你都要信,你是傻瓜嗎?”

“小澤一直都是這樣,溫柔、善良,輕而易舉就相信別人。”母親笑着摟緊虞澤。。

他感覺耳根在迅速發熱:“……不溫柔。”

虞霈抱緊母親,說:“是啊,大哥冷冰冰的,哪裏溫柔了?”

“你們長大以後,一定要互相幫助,媽媽不放心小澤心軟又嘴笨,也不放心小霈太過争強好勝,只有你們兄弟互相幫助,媽媽才能……”母親中斷了說話,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媽媽,你怎麽了?”虞霈連忙用小手在母親背上輕拍。

“……要吃藥嗎?”虞澤馬上說:“我去拿。”

他快步走回門廊,走進大廳時,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母親已經止住了咳嗽,正在小聲安慰依偎在懷中的弟弟。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母親擡起了頭,趕在她看見之前,虞澤連忙轉身快步跑上樓梯。

回憶漸漸淡出,虞澤的耳邊響起女孩軟軟的童音。。

“你要帶我們去哪兒?”唐娜狐疑地問。

“放心吧。”袁夢回頭瞥了唐娜一眼:“你想的那些事不會發生。我是一個執法人員,不會知法犯法。”

“袁姐姐,我們真的已經沒事了嗎?”唐娜拉住她的衣角,狀若天真地問道。

袁夢低頭看着她,面無波動地說:“虞澤和虞霈的事類管處不會再幹涉,他們已經被定義為人類,而你——我對你的身份仍保有疑惑,但如果你能夠有始有終的堅持人類身份,不以非人的手段去幹涉人的命運軌跡,類管處可以對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如果你的行為超出了人類的範疇,那就別怪類管處把你歸類為類人存在了。”

唐娜從她的眼神裏看出了某種共識,那就是彼此都不想把事情鬧大。

經過一個拐彎後,袁夢帶着他們來到了類管處大樓的背面,唐娜原本以為那裏會有一輛車或者別的什麽東西,沒想到背後只有一面寬闊如莊園大門的鏡牆。

“這是用來幹什麽的?”唐娜謹慎地站在原地,用視線仔細觀察着這面巨大的鏡子。

“這是交通工具,準确來說,是我專用的交通工具。”袁夢半遮半掩地說。。

唐娜在她自己的世界博覽衆書,聽過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魔法,觸類旁通,她幾乎立刻就想到了答案——她可以在兩面鏡子之間進行移動!

“很少有妖使用雙腳來移動,我也不例外。”袁夢說:“對于我來說,我最常用的交通方式就是鏡面穿梭。”

看見唐娜臉上的興奮和好奇,袁夢問:“想看嗎?”

“想想想!”唐娜興奮地蹦了起來。

在她自己的世界裏,想要進行快速傳送只能依托于在出發地和目的地提前設置的魔法陣,設置傳送魔法陣需要時間和大量金錢,而袁夢的傳送只需要兩面鏡子,這個技術如果能拿回她自己的世界進行推廣,她一定能通過傳送陣的生意成為不亞于教皇和世俗皇帝的大富豪!

唐娜瞪大眼睛看着袁夢,試圖在她施展妖術的時候看出個門道。在學習魔法的道路上,她一直被稱為絕世天才,唐娜有理由相信,她也能破解袁夢的傳送秘術!

袁夢伸出手,在唐娜目不轉睛的注視下觸碰了牆上的鏡子。

唐娜等着她念出咒語,而袁夢只是繼續前進。。

光滑的鏡面像是平靜的水面,被袁夢的手指觸碰後蕩起了層層波瀾,她繼續前進,直到整個手掌都沒入鏡面。

“來吧,牽住我的手。”袁夢的一只手保持着沒入鏡面的狀态,另一只手則伸向兩人,她看着虞澤和唐娜,問:“誰先來?”

“這就完啦?”唐娜難以置信地看着袁夢:“你不用……不用什麽咒語——或者手勢嗎?”

袁夢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魚需要特意學習在水中怎麽呼吸嗎?所有妖怪的妖術都通過血脈的力量傳遞了下來,他們無師自通,所有妖都是如此。”

唐娜不肯死心,又追問道:“那就是說,豹妖永遠學不會你的妖術,而你也永遠學不會豹妖的妖術嗎?”

“……不然呢?”袁夢頗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唐娜雖然身份成謎,但對妖怪世界的了解一片空白,如果說她身邊生活着某個不願現身的大妖,或是像“始皇惡靈”那樣擁有靈智的可怕惡靈,那麽她也不該對這些妖怪的常識如此陌生。

她這樣子,倒真像是一個熱愛游戲和動漫的人類小孩,腦子裏充滿了許多人類對于未知生物的奇怪想象。

虞澤看了一眼袁夢伸出的手,把唐娜推了過去。

袁夢握住唐娜的手後,對虞澤說:“你握住她的另一只手,在穿梭過程中,不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要松開手,以免迷失在空間的碎片之中。”

虞澤點了點頭,握住唐娜的另一只手。

袁夢最後提醒了他們一遍穿梭過程中不要松開手後,率先進入了鏡面。

第二個進入鏡面的是唐娜,這是一種很神奇的感覺,她像是進入了一團果凍之中,周遭都是黏黏糊糊的半凝固物體,雖然她盡力睜大眼,但在一片漆黑中,她什麽也看不見,要不是牽着人的觸感還在,唐娜都快錯以為自己被一個人丢在了黑暗中。

過了半分鐘或者一分鐘,唐娜的眼前忽然出現刺目的光芒,等她适應了強光後,她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鏡子外面。

面前是一排隔間,身後是他們來時的落地鏡,洗手臺下一枚小小的香薰蠟燭正在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袁夢把他們送到不知哪裏的公共洗手間來了。

店裏正好在播報娛樂新聞,聲音大得連洗手間這裏都能聽見。

“昨天晚上9點,于心工作室爆料正在拍攝都市律政劇《戶海風雲》的已婚女演員吳雨萱出軌該劇的搭檔男演員賴航,結合雙方經紀人之前言辭激烈的辟謠來看,他們對兩人的私交毫不知情……擁有5000萬粉絲的知性女王一夕之間受萬人辱罵,粉絲一度銳減700萬,如此大規模的脫粉程度,只有兩年前一夜脫粉1400萬的虞澤可以與之争鋒……”

袁夢瞥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虞澤:“娛樂圈也挺難混的。”

“……哪一行又好混?”

袁夢笑了笑,對虞澤的話不置可否。

“這裏離你和陳韬約定的咖啡廳只有一百米不到的距離,接下來的路,我就不送了。”袁夢說。

虞澤點了點頭,走出一步後,發現唐娜站着一動不動。

“你……”虞澤話音未落,剛剛還生龍活虎的唐娜秒變虛弱,突然之間失去平衡,有氣無力地歪倒在了他身上。

“你腳麻了?”虞澤問。

唐娜按下一腳踢飛這個沒心眼的愚蠢人類的沖動,柔弱無力地說:“……我胸口疼,你抱我起來。”

“是之前的傷還沒好嗎?”袁夢看着她。

唐娜如願被抱了起來,她靠在虞澤身上,像是一個時日無多的病人,恹恹地看着袁夢:“袁姐姐,你不用在意,反正我這病殃殃的身子本來就活不長,貓咪大哥哥一定是看我難受才會送我一個痛快。我要是死了,絕對和貓咪大哥哥沒關系,你放心……”她頓了頓,有氣無力地接着說:“我一定會在我公開發表的遺書和個人自傳裏澄清這一點的。”

中文博大精深,袁夢立刻就聽懂了她的潛臺詞。

“你是想威脅我?”她面不改色地說破了唐娜的真實意圖。

“我怎麽會威脅你呢?”唐娜咳了咳,嘴角流出一聲血跡,她嘆息着說:“我都要死了,威脅你又有什麽用呢?”

袁夢沉默地看着她。

要不要籠絡她呢?

唐娜的确身份可疑,雖然是人類,但從她手中流出的戳戳樂無一例外都有靈氣粒子的存在,即使靈氣粒子不是她留下的,也絕對是和她有關的人留下的,要想破解靈氣的秘密,唐娜就是她唯一的線索。

和數目龐大的人類以及蠢蠢欲動的妖怪相比,唐娜的威脅度約等于0,片刻的思考後,袁夢決定暫且和她握手言和。

袁夢看着唐娜說:“現在時局特殊,為了達成理想的結果,我們不得不在過程上有些粗暴,我代趙處長向你道歉,為了表達我們的歉意,我可以滿足你一個不違背我原則的要求。”

她會提什麽要求呢?袁夢希望她不要提出讓自己太難辦的要求,她絕不是為了息事寧人就會破壞自己原則的妖。

唐娜想了想,說:“你能給我辦一個身份證明嗎?”

“戶籍部門的事不歸我們管。”

唐娜失望地問:“那你能賠多少醫療費?”

袁夢拿出手機,看了下自己這個月的銀行短信。

“除去這個月要還的房貸,我能賠你五萬元。”袁夢說。

唐娜一臉嫌棄,卓宇揮手就是300萬支票,袁夢還在還着房貸,銀行餘額只有5萬元,同樣都是妖怪,眼前的這個怎麽就這麽寒酸呢?

唐娜抱住虞澤的脖子,虛弱地咳着:“蛋蛋,你聽見了嗎?這個公職人員要用5萬元來買我的命,雖然他們不仁,但我們不能不義,你接受采訪的時候一定要為他們美言幾句,千萬不能因此就诋毀他們……”

虞澤:“……”

袁夢說:“……你到底想要什麽?”

唐娜虛弱地看着袁夢:“你能提供什麽?”

袁夢剛要開口說話,一個打着哈欠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

她漫不經心的神色在看見洗手間裏的三人後陷入凝固,如同網游裏掉線的人物般,呆呆地保持着她進門時的動作,動也不動。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在片刻的沉默後,年輕女人瞪大眼,顫抖的手指指指虞澤,又指指黑發的職業女性,張開的嘴唇微微顫抖,像是有什麽可怕的怪獸即将從那裏面沖出。

虞澤:“等等,不是你想的這樣……”

年輕女人不等他說完,已經風一般地沖了出去。

洗手間外響起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天啊!你們猜我在女廁所裏看見了什麽?!”

虞澤的臉立即黑了下去。

為了從根本上消滅“虞澤出現在女洗手間”的謠言,袁夢帶着他和唐娜再次轉移,這次三人出現在了一家快消服裝專賣店的試衣間裏。

“這個東西就算作是我賠禮道歉的誠意吧。”

袁夢的手指尖上凝出一顆半透明的玻璃珠似的東西,唐娜伸出手後,那枚珠子就落到了她的掌心之中。

不冷不熱,看上去就是一粒普普通通的玻璃珠,唐娜疑惑地看向袁夢。

“這是鏡妖的結晶,你可以在攜帶它的情況下進行鏡面穿梭一次。”袁夢說:“使用的時候,想着你要到達的另一面鏡子——記住,你最好對目的地十分熟悉,如果你冒險想去一個你沒有去過的地方,你會迷失在無限的空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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