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剛剛走進一樓的通道,一個開着門看報紙的老大爺朝他不冷不熱地開口了:“小夥子,走錯了吧,這裏不歡迎你。”

虞霈不以為意,揚起随和的笑容:“您好,請問類管處辦公點在這上面嗎?”

老大爺眯眼打量着他,目光在他的跛足上多停留了一會:“……你找類管處有什麽事?”

“我哥哥被類管處的人押走了,我想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虞霈杵着拐杖,慢慢地走了過去,拿出一張名片遞給老大爺:“這是我的名片。”

老大爺沒有接過名片,只是用眼神在上面瞥了一眼後,面不改色地收回了目光。

他沒有再說讓他離開的話。

虞霈轉身朝樓上走去。

腿上有殘疾的人怕走路,更怕上樓梯,在平地上僞裝得再好,面對樓梯也會現出原形,盡管虞霈已經十分注意,他一高一低的姿勢依舊十分明顯。

類管處在四樓,常人只需一分鐘就走完的路,虞霈走了五分鐘不止,拐杖敲擊水泥地面的聲音清脆而節奏分明,虞澤一邊往上走一邊思考。

究竟是什麽樣的部門,才會把辦公地點設置在一棟破破爛爛的居民樓裏?

虞霈充滿懷疑,在心裏猜測虞澤這次又惹下什麽不尋常的麻煩。

虞霈推門進入類管處的時候,正好看見虞澤正在和一群人對峙,和虞霈想象的不同,這裏沒有一個穿着警服的人,他再次對自己是否走錯了地方而疑惑。

在場衆人中最為醒目的是一個身高最矮,發色最為鮮豔的金色腦袋,他抱着他那蠢大哥的大腿,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後。

這應該就是那個莫名其妙出現在蠢大哥身邊,和他形影不離的女童了。

虞霈想了又想,才想起她的名字——唐娜。

他在心中發出一聲嗤笑,真是一個老土的名字,她的父母大概是七十年代美國流行的忠實擁護者。

虞霈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帶着微笑走了進去。

“大哥,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房間裏對峙的七八個人都朝他看了過來,剛剛因為角度問題,虞霈沒有看見其中還有一個銀發銀眼的女人,現在看見了,這個地方就顯得越加古怪。

幾個吊兒郎當的男人,幾個奇裝異服的女人——與其說這裏是某個公安部門的辦公地點,還不如說是藏在居民樓裏黑社會性質的組織。

虞霈開始後悔沒有帶司機上來了,他一個跛子,可不擅長逃跑。

除了虞澤和唐娜,沒有人對他的出現表示吃驚。

虞澤的眉頭緊緊地扭成了一個川字,他看着忽然出現在這裏的胞弟:“你來這裏做什麽?”

“救星來了你還不歡迎?”虞霈走到虞澤身邊,說:“陳叔說你被類管處的人押走了,爸有事走不開,我替他過來看看怎麽回事,這次你又犯了什麽事?”

虞澤避而不答:“這裏沒你的事,你走吧。”

“不好意思,這裏可不是你說了算。”趙爽颉放下抱臂的雙手,臉上露着得意的笑容:“現在看來,不僅你弟弟走不了,你父親也必須來一趟了。”

趙爽颉喜笑顏開地拍了拍身旁袁夢的肩膀:“捉了大的,又來個小的,說不定一會還有個老的!一箭三雕,這還要多虧了我們袁副處長!”

虞霈看着明顯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兩人笑了。

“這又是演的哪出戲?你們先扣押我哥,後又要扣我,還暗示要繼續扣我爸,尊重是相互的,如果你們想取得我們的配合,還請你們先尊重我們。”

趙爽颉給了袁夢一個眼神,後者朝着虞霈走了過去,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黑色證件。

“我是類人事務管理應對處的副處長兼行動大隊副隊長袁夢,那位是我們的處長兼大隊長,其他人或妖都是我們的同事,雖然我們沒有身穿警服,但我們确确實實是公安系統中的一員。”

虞霈忽略袁夢話中那個刺耳的“妖”,挑眉問道:“我能看看嗎?”

“當然。”袁夢将證件遞給虞霈。

虞霈仔細看了許久,确認無論是從樣式還是質感上來說,這都是一張真真正正的警官證。

他把證件還給袁夢:“我從沒有聽說過公安系統裏還有這樣一個部門。”

趙爽颉聳了聳肩:“沒聽過很正常,因為我們三年前才成立這個保密部門。”

他的話沒有完全打消虞霈心中的疑問。

虞霈又問:“類人是什麽意思?”

趙爽颉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你有高血壓或者心髒病嗎?”

虞霈盯着他,心裏忽然冒出不妙的預感,他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然而趙爽颉已經親力親為的為他解答了未出口的疑惑。

“看來是沒有。”

虞霈眼睜睜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咧嘴一笑,忽然變成了一只健壯的金錢豹,動作靈敏地躍上不遠處一條棗紅色的長沙發,豹子在沙發上磨了磨肉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

虞霈的拐杖不知什麽時候脫離了他的控制,咚的一聲落在地上。

虞霈呆呆地注視着沙發上的金錢豹,千言萬語全部堵在了喉嚨口。

這還不夠,圍觀人群中一個矮個子男人似乎覺得這還不夠熱鬧,他嘯叫一聲,在所有人看去的時候變成了一只猴子,他靈活矯健,就像山林裏真正的猴子一樣,輕輕松松地爬上書架,從書架躍到頭頂的老式吊扇上,一轉眼,又消失在了窗外。

他看了看其他人,他們神色如常,見怪不怪。

就連他那個蠢大哥和金毛的小鬼都神情平靜,仿佛人能變成動物是天經地義的事,仿佛不會變豹子也不會變猴子的他才是這個世界的另類。

虞霈聽見了自己世界觀片片破碎的聲音。

……是他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如你所見,就是這個意思。”袁夢對虞霈說。

虞霈張了張口,仍然什麽都說不出來。

日出大道上的豪華大廈裏,頂樓集團總裁的辦公室終于打開了大門,西裝革履的虞書送走貴客後,秘書慌慌張張地走到他身邊。

虞書看了他一眼:“什麽事?”

“是小虞總……”

虞書走到書桌前坐下,再次審閱着剛剛敲定的合同,他漫不經心地問:“虞霈怎麽了?”

“是小虞總,又不全是小虞總……”秘書糾結地說:“一開始是虞澤出了事,被一個叫類管處的公安機構給扣押了,因為您在談事,小虞總就替您先去看看情況,結果不知發生了什麽……”秘書頓了頓,一臉尴尬:“現在小虞總也被扣押了。類管處那裏要求您親自去一趟說明情況。還有夫人那裏……”秘書頓了頓,打量着虞書的臉色:“夫人說今晚她親自下廚準備了晚餐,讓您下了班就早點回家。”

虞書注視着手中的合同,心思卻已經飄到了九霄雲外,他的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秘書不敢打斷他的思路,沉默地等着他開口說話。

過了半晌,虞書起身走向門口,冷硬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備車吧。”

郊區一棟老舊的居民樓前,今天迎來了它的第二位客人,一輛平平無奇的奔馳在豪華賓利的前面停下,豪華賓利外惴惴不安的司機一看見奔馳就快步奔了過來。

虞書将剛剛進行過通話的手機放下,從拉開的門裏起身走出奔馳。

虞書的貼身保镖,全國散打總冠軍金成祥關上車門,恭敬地跟在虞書身邊。

虞霈的司機跟在兩人身後:“虞總,小虞總之前和我說過最多十分鐘就能出來,可現在都快一個小時了,他還……”

“這事兒你不用管了。”虞書不動聲色地說。

虞霈的司機松了口氣,停下腳步沒有再跟。解決事情,還是讓大人物去吧。

兩人走進居民樓,一樓的老大爺看了虞書一眼:“只能你一個人上去。”

金成祥看向虞書:“虞總……”

“你留在這裏。”虞書說着,繼續往上走去。

金成祥不得不停下腳步,目送虞書離去。

虞書走上三樓,對門上張貼的“保密場所,請勿不請自入”的字條視若不見,如入無人之境般,毫不遲疑地走進類管處大門。

寬敞的大廳裏聚着十幾個奇裝異服的人,他的兩個兒子不見蹤影,沙發上還有一只醒目的金錢豹在甩着尾巴,虞書對他們視若不見,徑直走向最深處的處長辦公室。

金錢豹從沙發上跳了下來,擋在虞書面前,不滿地朝他出威脅的嘶嘶聲。

袁夢從椅子上起身,說:“虞總,江政委不在,我們趙處長在。請您到處長辦公室和我們處長談話。”

虞書看了眼手上的時間:“江政委正在趕來的路上,預計十分鐘後到達,我會在他的辦公室裏等他。”

“你沒聽見副處長讓你先和我們處長談嗎?這裏是保密機構,不是你虞家的後花園,誰允許你亂走亂看的?”一名小個子的女人走了出來,不快地說。

“讓我在他的辦公室裏等他,這是你們江政委的邀請,有什麽不滿意,就和你們江政委說去。”虞書冷冰冰地說:“我從不和小喽羅談判。”

這句暗示趙爽颉是小喽啰的話,讓在場幾個妖怪都變了臉色。

而那些面無異色的,則都是類管處中的百分百人類。

“既然是江政委親自說的,那就讓他進去吧。”一名人類幹部打着圓場,立即引來其他幾人的贊同。

小個子的女人面露怒色,剛要說話時,一個胖胖的女人放下手中的座機電話,從座位上起身,揚聲說道:“虞總,剛剛江政委來電話了,讓我帶您去他的辦公室。”

虞書跟着胖女人往政委辦公室走去,這一次沒有人再攔他。

政委辦公室的房門關上後,趙爽颉從豹子變回人,憤憤不平地說:“老子剛剛都想裝作普通豹子咬他一口了。”

袁夢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那你就等着以故意傷害罪進監獄吧。”

"媽的,當個遵紀守法的妖怪真累。”

人又變回了豹子,無精打采地躺回了沙發。

再是性格迥異的雙胞胎,本質上也會有一些相似的地方。

就虞澤和虞霈來說,這相似之處就是對神展開的快速接受度。

大變豹人和公然返祖的驚悚畫面粉碎了虞霈一直以來的科學世界觀,他用了五分鐘撿起碎落一地的三觀,又用了五分鐘重新拼湊成型,在看到人變動物的十分鐘後,被扣押在審訊室裏的虞霈迅速接受了一切,不僅和負責看守的龅牙女妖怪聊上了,還撩得女妖怪陣陣臉紅,連祖上三代都不知不覺的交代了出來,甚至還在他的盛情邀請下,變出了她的原形以滿足虞霈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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