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開學
開學
“快快快,給支筆,這破卷子幹廢老子三支筆了!”
“你是不是頭不行!你看誰補作業不多帶幾根筆的!”
“誰化學檢測十沒寫啊?空白卷子借我複印一下,他媽的老子卷子找不着了!”
“快點的!就差化學沒寫完了!”黎明把卷子扔過去甩了甩酸痛的手,創造奇跡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他右手中指的字繭都被寫凹進去了。正走神呢,一扭頭就看見林賀趴在桌子上睡覺,四十多號人滿教室亂竄都沒吵醒這位哥,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也一晚上沒睡呢。
宋尋把自己的作業交給課代表,順手把林賀放在桌子上的作業也交了。林賀朦朦胧胧感覺到有人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但他太困了連手指頭都不想動,索性不管了。
宋尋轉着筆看着林賀煩躁的用先前壓在作業上的那只右手蓋住耳朵繼續睡,他垂眼檢查了一下林賀手背上的傷,随後把桌子往左挪了挪讓自己這邊的過道位置更大些,好讓十班這群猴子亂竄的時候從他這邊過。
班裏鬧哄哄的林賀根本睡不踏實,趴了一個多小時一覺醒過來反而更累了。
“幾點了?”他皺着眉撥了撥自己睡得亂糟糟的頭發。
“還有十幾分鐘就打上課鈴了。”宋尋說。
林賀聞言煩躁的嘆了口氣,他胳膊腿哪哪都睡的不自在,想伸腿活動一下,結果一腳蹬出去直接撞在宋尋桌子腿上了。
“你他媽桌子擠那麽緊幹嘛啊,那麽大地裝不下你?”
宋尋表情不變的把桌子挪回原位,他輕輕看了林賀一眼。少年人臉上的焦躁和煩悶沒有一絲隐藏,藍白兩色的校服袖子卷至手肘,白T領口也被他扯得變了形,夏日的躁意好像在他身上具體化了,宋尋看着緊皺的眉頭和輕顫的睫毛,那份焦灼仿佛就這樣傳染給了他,心髒異常而急促的跳動起來。
他右手輕握了一下,說:“賀哥,今天攻擊性很強啊。”
林賀被這句帶着笑意的話激的下意識擡頭,宋尋正帶着點揶揄的神色看着他,林賀看着他有點摸不準他剛才到底有沒有笑。
他倚着椅背兩條長腿曲伸着,“沒,剛睡醒有點煩,有吃的沒,餓死了。”
宋尋從桌洞裏拿出一包餅幹遞給他,“沒吃飯?你餓着肚子還頂着倆熊貓眼,不會真的創造奇跡去了吧。”
“圓潤滾。”
宋尋把腳邊的冰水給他打開遞過去,“昨天幾點睡的?”
“沒幾點,就是假期作息亂還沒調過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皮半垂着,長睫毛耷拉下來嘴唇輕抿着,是個有點頹廢又帶着點無所謂的表情。
宋尋指尖輕撚,見他不想多說也沒再問。
林賀叼着塊面包面上一片陰郁,他昨天晚上就沒有吃東西,學校下午開學,他也沒定鬧鐘,等睡醒了門口那家包子鋪早就沒東西了。他沒興致再去別的店就直接拎着書包來學校。滿打滿算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吃東西了,餓過勁了,他叼了塊餅幹卻有點咽不下去。
他抹了把臉,強行把自己亂飄的魂摁進殼子裏,勉強維持個人樣。
林長山的事他颠來倒去想了一夜,越想越覺得沒立場,自己幹的糟心事擺在前面哪裏來的臉去讓林長山打一輩子光棍。
可就是難過,話能聽明白道理也都懂,他也想對自己說,知道這件事就接受呗,難道喪個臉林長山就能連夜飛到蘭城當光棍了?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人要是都能管住自己,那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麽多破事了。
十班這些人嘴上說着完了但要說真沒寫完作業的也沒幾個,又有林賀這個作業童子,五十個人居然壓着死線把作業交上去了。
蔣麗進班的時候這群人,他們已經忙活好了,一個個正襟危坐乖的不行。
“什麽情況,這一見面就給我演起來了。”蔣麗把手裏的卷子往講桌上一放,“一個個頭都快塞進桌子裏了,挺好,挺有自知之明的,還知道自己沒臉見人。”
臺下的同學們安靜如雞,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們和蔣麗十五天不見,按理說已經隔了快四十多年沒,大家都都很矜持生怕撞到槍口上。
放眼望去,整個教室安靜的連根針掉下去都能聽見。
“不說話是吧,那就我說。”她随手從講臺上拿了一份卷子,似笑非笑的說:“心有靈犀啊,全班五十個人共用一個腦子啊。我從頭翻到尾都挑不出一張不一樣的卷子,合着我教了一幫子複印機啊。”
王易傑離她最近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其餘同學紛紛在心裏給他點了個蠟。
“好笑嗎,我看你最好笑!王易傑,你這字寫的是真好看啊,我就掃了一眼眼就瞎了一半,雞要是有五個指頭能握筆,保準寫的都比你好看。也就是我能看一眼你那狗爬字,高考的時候,人家閱卷老師一道題最多給你八秒,一眼掃過去沒認識的單詞那就是零蛋。”蔣麗揚了揚卷子說:“高考完就抱着鴨蛋啃,肯定餓不着你。”
蔣麗夾槍帶棒一陣輸出,王易傑離她最近被怼的想笑又不敢笑臉都給憋紅了。
林賀本來還在懶洋洋的打瞌睡,瞅了他一眼直接笑出了聲。
教室裏本來就安靜,他這一聲笑無異于是往油鍋裏加水,有幾個笑點低憋不住的也“噗嗤”一聲破功了。
“好笑嗎?”蔣麗瞬間轉移攻擊目标,“,林賀我還沒找你算賬你自己挑起了往槍口上撞。”
她把林賀的卷子抽出來,“手好了是吧,字也能讓人看懂了。哎,非要樂于助人非要發揮一下同學愛,非要把你的卷子亂傳。怎麽,你是聖母瑪利亞啊,光輝要普照大地是吧。你就是咱們班活字印刷術的源頭啊,畢昇見了你都要說一句佩服!”
她話音一落,全班人都爆笑出聲,一個個都樂瘋了。
林賀一開始還覺得尴尬,好在他困得要死,蔣麗機關槍一樣朝他突突了半天,他就跟有防護罩一樣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瞥到宋尋低頭笑了一下,他也跟着樂。
他扯起唇角笑了一下,“不敢當,也就一般聰明。就這幾套題簡單的跟一加一一樣,全班都會做,正确答案肯定一模一樣啊。”
蔣麗都被他氣笑了,“哎呀,我都不知道你們這麽聰明。行,信你,一會講卷子的時候,我叫到誰,要是說不出來直接大刑伺候。”
蔣麗掃了眼全班又把視線放到林賀身上,“開學第一天就困成這個樣子,你是和這群複印機一樣創造奇跡去了,還是半夜捉賊去了?”
蔣麗這句話純屬是連帶着問的,可林賀心就是沉了一下,他連笑都扯不出來了,只好低着頭調整好語氣才玩笑一樣說:“那肯定是見義勇為去了啊,成功幫警察叔叔把小偷捉拿歸案,明天錦旗就送過來了。”
全班笑的更快樂了,連蔣麗都有點挂不住臉。林賀看着他們很想自己也扯出一個笑可他就是笑不出來。
他像是一只淋了雨的狗,抖了毛身上也還是濕,就算裝的再若無其事,可一腳踩下去還是會留下一地的濕腳印。
他垂下眼,心說又這麽好笑嗎?
宋尋都沒笑。
鬧了半節課,蔣麗看氣氛差不多人都活過來了才開始講卷子。
她留的這幾張卷子很多都是她自己從題庫裏挑出來的,難度要比之前的随堂練習高出幾個點。十班這群人腦子都不笨,都是從各班挑出來的尖子,把人叫起來少數幾個支支吾吾回答不上來的,低頭墨跡個一兩分鐘,就算不是自己做的也能根據答案把過程推出來。
蔣麗不慣着他們這些臭毛病,題題都喊人,回答過程中有半點磕巴就使勁問,往細枝末節裏問。兩節連堂課下去,十班的半壁江山都塌完了。
“組織好語言沒,同學們都等你半天了,是死是活說句話。”蔣麗對黎明說。
黎明梗着脖子一個頭兩個大,旁邊人頂着蔣麗的死亡視線給他打電話打的都快絕望了,結果這位活爹一站起來倆耳朵都成擺設了,愣是一句都沒聽清。
黎明環視一圈,視死如歸道:“我選C。”
“選C?”蔣麗冷笑連連,“我不知道選C是吧,我問的是為什麽選C!不行了,要被你們這群兔崽子氣死了,周五就要開學檢測了我看你們能考幾分。課代表把站起來的人都給我記上,放學了去我辦公室拿卷子,一人三張!”
“不是吧!”
“玩這麽大的嗎?”
站起來的那幾個頓時怨聲載道,蔣麗理都不帶理的,下課鈴一響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三張!要我命可以直說!”
“兩節課講了四張卷子,有兩張都是我沒做過的,不是說過了平均分就不用寫剩下的了嗎?”孫子旭哀嚎道。
黎明同樣很虛弱,“別說了哥哥,我一分鐘出答案不還是涼涼了,接受現實吧。”
熬過了英語課剩下的兩節語文連堂就好受了,唐家文臺上講着,底下人筆杆子都快掄飛了。
放學的時候,各個都眼冒金星不在人間了。
“走吧賀哥宋哥,去食堂續個命回來繼續熬。”孫子旭說。
現在只有高三開學,也不用搶飯了。
林賀和他們晃過去,等吃完飯一行人又去了趟商店。
林賀跟着他們,看着貨架的眼神都是散的。
“發什麽呆?”宋尋拍了他一下。
林賀的魂這才被扯回來,他順勢低頭看了一下宋尋懷裏的東西。
“幹嘛買這麽多東西?面包、餅幹、買這些幹嘛?世界末日了嗎?”
“是你死到臨頭了。”宋尋冷聲說。
林賀看他邊怼人便從貨櫃上拿了包硬糖,剛想問他什麽時候轉性肯吃糖了,結果話在嘴裏滾了一圈,突然福至心靈想到那包糖是他經常吃的,連宋尋懷裏的面包和餅幹都是之前自己吃過的。
林賀喉間一哽,那些被他壓下去的情緒就這樣被宋尋被勾起來了,本來憋也是能憋住的可是突然有人對他好,情緒就忍不住了。
孫子旭劉志強他們已經往結賬櫃臺走了,沒人注意到他們。
林賀輕吸了一口氣,調整了會情緒再擡頭又恢複了平日裏散漫的樣子,“是是是,是我死到臨頭了,馬上就要被班頭拖下去秋後問斬了,最後幾天了給孩子吃點好的呗。”他伸手從貨架上拿了一盒蛋卷塞進宋尋懷裏,“孩子喜歡吃這個。”
宋尋看他隐隐發紅的眼框,輕聲道:“你還挺會順杆爬。”
“一點一點,不算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