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簇視角
沈簇視角
沈簇從小到大都品學兼優。
随身物品永遠是無趣的黑色,扣子一絲不茍地扣到最上方。
生活中永遠按部就班,也永遠出色。
永遠出色的沈簇生活十分規律。
周一至周五,選擇性地早上在校門口值日,白天上課,放學打球,周六上補習班,周日在500平方的家裏休息。
他只有一個目标——考上最好的大學。
沒有任何事物會影響他向着目标前進。
直到高二某一個風和日麗的周六。
那天他在補習班下課了,忘記帶鑰匙,折回去的時候,發現老師下一節課的學生已經來了。
老師不輕易收學生,說不愛惜羽毛會敗壞自己的名聲。
但那個女生,怎麽看都不像能給老師争光的。
紮着馬尾辮,說話嗲嗲的。
她說“老師這個我不會,能不能不做啦?”
說“不”字的時候音拉得挺長,像他的小侄女不想吃胡蘿蔔時的語氣一樣。
老師說“不會就再做十道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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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馬上就說“哎呀好像又有點思路了,還得是老師指點呢。”
他平常坐第四排,悄悄摸進去,老師擡了一下眼皮子,并不做聲。
沈簇在抽屜裏找到了鑰匙,起身時還聽見那女生嘟囔着“柯西不等式好像也可以,拉式定理好像也可以…到底用哪個?”
老師咳了一聲,“織落啊,速度。”
“老師,宇宙第一速度都沒那麽快啦。”
說是這麽說,但她手上的速度并沒有慢下來,一邊小聲地背…“連續可導,特殊值嗎?”
他垂着睫,無聲離開。
走的時候還聽見那女生說“老師,能不能兩種都講一下呀?”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卻在沈簇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
讓他記憶力倒退。
比如,總是在上完課後丢三落四,被迫折返教室拿東西。
老師已經見怪不怪,連手都懶得向他揮一下。
但他從來未想過繞去前方看一眼。
沒想到高三分班後,那女生居然跟自己同班。
只是兩個人離得特別遠。
分班第一天,班主任組織大家自我介紹。
沈簇光明正大地轉過頭,終于見到了她的正臉。
帶了點嬰兒肥,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紅潤的嘴唇,睫毛很長,眼睛裏滿是燦爛的星光。
原來她的名字是這麽寫的。
織落。
名字挺好聽。
将落葉編織定格。
讓秋天永不凋零。
她的生日好像就是秋天吧。
明天問一下。
不,是打探一下。
沈簇跟誰同桌都無所謂,只是每半個月調座位後他都會在心裏默默一算。
他們從正方形對角線,變成了長方形對角線,又變成了菱形對角線。
自己好像離她越來越近了。
織落貌似是英語拖了後腿,只要她英語考得好,那麽在年級大榜上,她跟自己的名字就會出現在同一張紙上。
——在這方面,她好像離自己也越來越近了。
等到期末考試快要來臨前,織落已經跟沈簇近在咫尺了。
她坐在沈簇的左後方,隔着一條走廊。
于是沈簇不可避免地聽到織落跟同桌抱怨。
“這個恒流半偏法到底怎麽測啊?走了一下神就漏過去了。”
她的同桌沒好氣地說:“你都不會我怎麽可能會啊?”
“老師說這個考的概率低,聽不懂也沒關系。”
織落嘟着紅潤的嘴唇說:“這哪兒能沒關系呢,我就靠着這兩科拉分了。”
不由自主地,沈簇在周六補課時往前坐了兩排,還不小心掉了一張草稿紙在桌上。
“半偏法測電流表內阻原理與操作步驟”。
等到每周小測織落的成績出來之後,如果織落考得不錯,沈簇就會考慮掉落別的筆記。
有時候他不小心掉了的筆記會是“求數列通項公式除了取對數構造等比數列和特征根,還可以考慮不動點法”。
又或者是“同位語從句必考知識點”。
不太确定織落是否會看到,又是否會認真看。
但是沈簇還是在每周五晚修時都偷偷地寫兩頁筆記。
期末考試時,織落坐在沈簇後面的座位。
沈簇借着挪椅子的機會,回頭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織落。
她低着腦袋在扒拉筆袋。
“橡皮擦呢?”
“啊被賴潤海拿了,啊啊啊這個壞蛋!!”
“那我怎麽辦啊!”
在監考老師踏入教室的最後一秒,他幾乎都聽到織落抽泣的聲音。
沈簇将自己的橡皮擦暴力掰斷,一下變成了八二分,往後傳試卷的時候手将八分橡皮擦夾在期中,順勢地放在後面的桌子上。
織落的聲音在他的後腦勺處悄悄地響起。
“謝謝你啊沈簇。”
沈簇一邊寫考號,一邊無聲地微笑。
考試結束後,他特地放慢了收拾東西的動作。
織落果然叫住了他。
但她開口說話時,一個男生站在窗外“哦喲”了一聲,織落就閉嘴了。
織落似乎,暗戀着這個男生。
她跟別的男生都會保持着身體距離,卻總是對這個男生拳腳相向。
但是她一擡頭,看過去的眼神卻又透出三分依賴。
那狗比崽子人高馬大,看起來就不怎麽聰明的樣子。
那個男生有什麽好的呢?
據說暗戀的是他們班另一個女同學。
還是織落的閨蜜。
這也能忍?
織落總是用失落的眼神看着那兩個人一起。
這男的真他媽是個渣男。
明明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還對織落若即若離。
有時候沈簇打水回來,看到織落像小狗一樣趴在桌上,他都想去隔壁班把那男的打趴。
織落的眼光真差,差得無以複加。
還有她那閨蜜,一樣的。
上半學年散學典禮那一天,是個罕見的雨天。
放學時沈簇看見織落在公告欄認真地看年級大榜。
他撐着傘走出了校門,在門口大馬路上等了三個紅燈。
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又折返回來。
織落還在等雨停,雙眼放空地看着雨簾。
“要不要送你”這五個字在心裏排練了十幾二十遍,沈簇走到織落面前。
織落側着腦袋一臉不解,疑惑地開口。
“…沈簇?”
“嗯。”他喉頭滾動,垂眸伫立。
漫天的灰,筆直的綠,雨水順着傘沿落下,在他們兩個之間化成了一線線的珠簾。
織落穿着校裙,像清新綻放的小花。
她的拳頭在裙邊虛握,看似緊張,卻又溫順。
公告欄那麽長,她站在最右一欄,腦袋上方正是“賴潤海”的名字。
沈簇的眼眸黯淡下來。
又是這個熟悉的名字,經常在另一個女生和織落口中交替出現。
大概就是那個狗比崽子。
名字在最後一張紙出現,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媽的。
下雨天都不來接織落,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媽的。
他貌似剛剛看到那男的跟另一個女生一起離開學校了,也不跟織落說一聲,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他媽的。
還不如跟他一起。
只看着他就好了。
不需要在意其他人。
心裏的暴戾幾乎要噴薄而出,他看着織落單純的眼神,撇開了視線。
黑色傘柄被塞到織落手裏,沈簇轉頭走到雨中。
媽的。
他自己也不是個好東西。
織落在身後喊他的名字,他擡手抹去額頭的雨水,克制着回頭的沖動。
再喊一聲。
再喊一聲他就回頭。
但是織落并沒有。
透過反光鏡可以看到,她甚至動都沒動。
-
下半學年開學的第一天,織落終于,坐到了沈簇旁邊。
沈簇想。
這是上天安排的,他從未強求。
但是,人都送到他面前了,他就——
随緣看看吧。
沈簇開始事無巨細地觀察着織落。
看她開心的時候會在本子上畫Q版小人,不開心的時候會把書頁右下角全都折起來。
英語課走神,物理課睡覺,體育課無精打采,最喜歡的是數學課,因為她說數學老師畫的圓錐曲線很可愛。
沈簇無法區分圓錐曲線可愛還是不可愛的,但他對織落的可愛有着企業級的理解。
織落真的很可愛,臉總是鼓鼓的,無時無刻不在吃東西。
除了學習以外的記憶力,簡直像魚一樣,只有3秒。
頂多就像雙魚,給她6秒。
比如,她永遠把麥當勞的麥麥脆汁雞喊成麥汁脆脆雞一樣。
颠三倒四,又盲目快樂。
又比如,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轉個頭就會忘記,每天都笑花枝亂顫。
說話的時候很……
嗲得很。
她總愛在句子末尾加一些語氣助詞,啊,呀,呢,嘛。
哪一個字都很适合她。
沈簇也不敢跟她對視,她的眼裏有細碎璀璨的星河,是浪漫主義詩人都無法形容的攝人心魄。
實在受不了的時候,他就會吃一顆糖。
也很難評是糖比較甜,還是她比較甜。
她傻得看起來很好騙。
甚至讓他有點想——
伸出罪惡的手。
但是只要賴潤海一出現,随便跟她說幾句話,她就會紅撲撲地害羞。
賴潤海一走,她就不肯再跟自己對視了。
沈簇每天放學回家都要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不要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只有這樣,他才能在新的一天到來之時,保持着為數不多的理智,和發乎情止乎禮的距離。
這就是前兩天他們說的,白月光一出現,男二30集白幹。
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