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九月

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不小心瞥見路邊咖啡店門口懸着招服務員的木牌,廖青遠遠站着看了半天,還是決定去問問。

咖啡店叫九月,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陷進去折射在各個角落,照在人身上裹着一層光暈,明媚溫暖,可能因為是周末,店裏的人挺多,不知名的協奏曲舒緩綿長,廖青有些忐忑的心漸漸的就跟着平息下來。

“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剛進店門就有通勤裝外面系着一條黑色圍裙的卷發姑娘捧着點單笑眯眯的問廖青,伸出左手禮貌的将她往座位上引。

“你好!”廖青十指交叉有些局促不安,卻還是咬咬牙将話說了:“我看到你們店門口說招聘服務員,我想問……”

“啊,是要找工作麽?”那姑娘笑意一分不淺的把她帶着往櫃臺走:“請跟我來!”

廖青說了聲謝謝跟她走到櫃臺,聽她進了隔間跟一個叫張姐的說有人過來找工作,摸了摸鼻子站在原地安靜等着,很快那個叫張姐的出來了,年紀并不大,三十歲左右的樣子,相貌不差的臉上挂了職業的笑,配着身上的白色小西裝不像是咖啡店的主管,反倒像一個白領。

“你好,我是九月的店長張茜!”張茜伸出右手和廖青微微一握。

“你好,我叫廖青!”廖青笑了笑答:“我看到你們門口那個招聘的信息,想問問你們這兒能不能做兼職?”

慕封坐在離櫃臺不遠處的卡座上剪輯着一段視頻,聽到廖青的聲音擡了擡頭,這姑娘的聲音跟南城遠的有點像?阿遠好像也叫什麽青來着,慕封轉了轉腦子沒想起來,點開左下角的游戲頁面,南音顧和城南荒在一邊吭哧吭哧的刷怪,偶爾打字吐槽他幾句。

【隊伍】城南荒:慕南晚你愧為醫者啊你,愛挂機你丫怎麽不玩異人?

【隊伍】南音顧:他估計又不在狀态了,你自己嗑點藥吧。

【隊伍】城南荒:卧槽,每天被這貨坑無數遍我為何還要帶他任務/痛哭。

【隊伍】慕南晚:阿遠現實叫什麽名字?

【隊伍】南音顧:受虐狂?

【隊伍】城南荒:你總算活了?

【隊伍】慕南晚:嗯,阿遠叫什麽?

【隊伍】南音顧:不知道,她朋友好像叫她阿清還是什麽的,慕哥哥問這個幹嘛?

【隊伍】城南荒:阿青?

【隊伍】慕南晚:随便問問,兩天沒見她了。

【隊伍】城南荒:等等啊,我問問她今天上不上。

“兼職?嗯你每周可以在九月工作幾天呢?”那邊的談話接近尾聲,張茜依然客氣。

“只有周末兩天……”廖青有些尴尬的笑笑,倒也不緊張了。

“這樣啊……”張茜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卻已經想好了婉拒的說辭:“九月周末确實是比較忙的……”

廖青的電話鈴聲很不挑時間的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話,廖青連手機都沒拿出來,直接伸手憑感覺按了挂機:“不好意思,你繼續說。”

慕封見到廖青的動作低眸去看游戲界面,岑南很快将字敲了出來:可能在忙,把我電話挂了。

“真的很抱歉,我想九月可能更需要一個長期的工作夥伴。”那邊張茜已經将得體的拒詞說完,一身白色運動服的姑娘也不失落,意料之中一樣把臉上的笑挂的端正:“謝謝張姐,打擾了。”

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就走,慕封縮小了游戲界面突然出聲:“麻煩等一等。”

廖青不明所以的回頭看着從卡座裏起身朝她走過來的年輕男人,白色襯衫黑色休閑褲,颀長的身材穿黑白分明的顏色倒也清秀好看,鼻梁上一副無框眼鏡,帶着一股溫雅的氣息,不是身上沉穩的氣場很容易被當成個大學生,然而,廖青确定自己不認識他,以為喊的不是自己再環顧四周,好像除了她也沒別人了。

慕封也打量着微微茫然的廖青,确定了她就是南城遠還有些吃驚,認識阿遠兩年多,那姑娘挺活潑的,沒想到現實裏是這個模樣:“我叫慕封,你好!”

“你好!”廖青帶着笑,眼裏卻沒什麽溫度。

“來九月上班的話,一百二一天,日結,可以麽?”慕封轉向張茜:“周末人太多了,把她留下來幫忙吧!”

廖青定了定神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她可以在九月做兼職了,眼裏立刻多出幾絲喜悅來,彎了彎眼角點頭道謝。

張茜靠着櫃臺無奈的笑:“當然是慕老板說的算。”又朝廖青招了招手:“廖青是吧,你過來,我跟你說下工作細節。”

廖青又跟慕封說了句謝謝,這一回笑得很是真誠,慕封笑了笑:“先做着看吧,你名字是哪個青?”

“青春的青。”廖青嘴角往右邊扯了扯,慕封看過去的時候沒看見她說的青春,反倒看了滿眼的滄桑。

“去吧!”慕封收回視線慢悠悠的朝自己的電腦踱過去,他好像一直沒關注過這幾個游戲上的朋友是什麽地方的。

下角三個圖标,兩個是他的工作,一個是游戲,慕封動了動鼠标,點開了游戲,任務完了一會兒了,南夕辭不知道什麽時候上的,正和城南荒南音顧在隊伍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等他自己回神交任務,慕封瞟了一眼不遠處低着頭虛心聽張茜講話的廖青,又看了看電腦屏幕笑了笑,他不用上班,工作都靠一臺電腦,閑着無聊随便玩了個游戲,古風題材的類型也不算是他喜歡的那種,不過不考驗技巧,随便百度了下流程他居然也源遠流長的玩了下來,在認識這幾個人之前他也跟過別的人一起玩過,但因為他靠不住,所謂裝備好只是用來觀賞的大神,開着游戲一挂機就要埋頭搞其他的工作,顧不上游戲,于是被各種嫌棄,能跟他長久相處的游戲朋友絕對不會超過兩個星期,慕封也覺得挺無聊的,天天爬上去挂機,大多數時間都顧不上玩兒,直到認識這幾個人。

那時候他游戲名字還叫封容,照常搞完了手頭的工作才去點游戲界面準備下線,擡眼就看到城南荒和南城遠繞着他轉圈,當前不停的飄字兒,慕封也是閑着無聊,鼠标點了點當前頻道往上滑了滑,看了看記錄,大概就是這倆貨本來打算拉他壯大家族,發現他沒在就不知不覺的跑題互掐起來的一段廢話,慕封看着轉圈轉得樂在其中的兩個奇葩,還覺得挺有意思,當即組隊把兩人拉了進來,一通互相介紹後加了好友毫不猶豫的把名字改成了慕南晚,延續着挂機醬油混吃等死的游戲生活,原本以為最多幾個星期就要跟以前一樣被人拉黑的日子居然遲遲沒來,倒也是意料之外。這幾個人當然也十分嫌棄他醬油起來很是專業的精神,但都口頭上損幾句過過嘴瘾就算了,城南荒忍無可忍的時候問他要了電話號碼,每逢一起刷任務到交任務的環節就給他打個電話,也不等他接就挂了,慕封聽到電話響就自覺的點開游戲交任務,然後繼續醬油,這種曲折又簡單的情誼一直維持到現在,慕封自己都覺得很是珍貴。

廖青沒有回醫院,而是讓楊喬溪幫忙找了個陪護照顧着,消化着九月朝九晚八的十一個小時工作制度心情頗好的回了自己住的房子,她這兒離九月太遠了,她還得先賴在楊喬溪家。

推開自己房門的時候一路尾随着的好心情瞬間化為烏有,她怎麽會覺得那男人小心翼翼的問她會不會醫他是無事生非呢?

以前只有她媽媽會幫廖青整理房間,或者監督着她自己整理,廖青一開始挺煩的,她媽跟個處女座一樣,容不得一點淩亂,什麽都要整齊潔淨,在發現廖青怎麽也做不到她定的規格以後,她媽親自上手了,每天幫廖青歸納一次房間從不懈怠,但自從她媽去世後,廖青的房間再也沒被別人細心收拾過,廖青把所有的東西位置都打亂,唯恐觸及到那段過去。

那男人沒錢偶爾想起有這個女兒的時候會到廖青房裏亂翻一通,然後再整理一遍,他整理好了廖青再毫不留情的打亂,就因為那男人的整理不是為了整理。

這回倒不是被翻過,廖青看着一地的狼藉徹底傻眼了,除了一張床還好好的躺着,其他的東西都跟經歷過沙塵暴一樣,能散架的散架,不能散架的也散架了,碎裂的電腦,亂七八糟的書頁,摔得歪七八扭的桌子椅子,各種碗和杯子的碎瓷片,沖擊之後随之而來的是憤怒,廖青恨不得立刻沖去醫院揍死那老王八蛋,重重錘了錘牆,廖青甩甩痛的發麻的手指蹲下身挑了幾張書頁拾起小心翼翼的一張張抹平,她心疼的關心的是她媽為數不多的幾張照片,被她夾在她最喜歡的這本筆記本裏,筆記本的殘頁四處都是,她不用細看就知道哪些是那一本裏面撕下來的,她從來懶得寫字,唯獨那一本筆記本裏,她寫下了許多的字,密密麻麻,那是她媽最後那段日子,記憶不清晰了讓廖青記下來每天讀給她聽一遍的事,瑣碎的小事和回憶,大多數更是給廖青的囑咐,要她好好生活,要她随時保重,廖青一個字一個字數着筆畫的寫,頭一次認真到虔誠。

來來回回翻了幾遍沒找到照片,廖青把撿出來的紙張放到床上,下了樓一腳踹開那男人的房門,門沒鎖,被廖青重重一腳踹開砸在牆上又彈回來,廖青做了個深呼吸才抑制住也砸了他房間的沖動,比起廖青的房間,他的更加雜亂,不過廖青沒費什麽功夫就找到了照片,被那男人揉的皺巴巴的扔在床腳的地上,攤開後上面的人已經不太看的清楚,廖青眼裏盛的酸澀沒壓制住,一眨眼就擠出眼眶,然後再也沒強忍,坐在地上摸着那幾張泛黃的照片哭得聲嘶力竭。

哭累了廖青揉揉眼睛站起來,捶捶發麻的腿一拐一拐的砸上門出了男人的房間,放好照片在冰櫃裏找了塊冰貼在眼皮上,冷硬的冰塊凍的手掌和眼皮陰疼,廖青像是沒感覺一樣捂着。她前些年常想一個問題,她為什麽一定要活着,沒有人需要她,連她自己都不需要自己,做什麽什麽不行學什麽什麽不會,整天就吃喝玩樂的混吃等死,每天睜開眼都是一片灰蒙蒙的,對着讨厭的人,過着沒有絲毫溫度的日子,想了很久,她覺得大約是因為自己怕死,所以不得不活着。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男主角慕哥哥已上線,希望小天使們多多支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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