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戒掉喜歡
戒掉喜歡
從幼兒園到小學,江寄南一直是班裏很受歡迎的同學,因為小孩子天真,大人說什麽就信什麽,江寄南從小的教育環境一直很好,周圍的同學都有着三觀正、明事理的父母,孩子自然也懂事。
但上了初中之後就不一樣了,哪怕江寄南上的是市裏最好的中學,也還是有那麽些許壞人,就是看不得別人好。
他們拿江寄南的長相開玩笑,說他像個女孩子,甚至拿他開黃腔,造謠他有身理缺陷,明明都是十幾歲的少年,應該是互相欣賞共同成長的年紀,卻總有人覺得多說點不雅語言做些不雅之事,就能夠顯示他有多成熟、多有魅力。
江寄南反抗過,他找過老師,卻是治标不治本,那些人安分了一兩天,又開始找上自己,還将被老師斥責的氣撒在江寄南身上。
所以後來他就不反抗了,随便那些人怎麽說,他都置之不理,可那些造謠的話偏偏很多人都信,所以大家都離他越來越遠,都不喜歡他。
但不是所有人都這麽是非不分,有人信他,願意救他。
那個人叫許恒,跟他不是一個班的,不認識他,可看到他被人欺負,還是毅然決然站出來給他撐腰。
許恒問了他的名字,伸手想将坐在地上的他拉起來,他卻有些警惕,不願意輕信任何人,對方看出來了,收回了手,讓他自己緩緩起身。
那些壞人覺得許恒多事,可又不敢動他,他們都知道許恒不好惹,他的家底很厚,于是他們就惡人先告狀,說是江寄南先招惹的他們。
但許恒可沒那麽好騙,誰對誰錯,他心裏門清兒。
“你們拿我當傻子看嗎?”許恒沒給那些人好臉色,“就算你們說的是真的,也給我憋着,從現在起,江寄南是我的朋友,誰動他一下,我就加倍奉還。”
江寄南第一次知道被保護的感受,很安穩,所以世上并不都是壞人,還是有人值得他去信任的。
許恒還有兩個很要好的朋友,陸頃安和葉集,江寄南也與他們成為了朋友,初一下學期的時候他跟他們分到了同一個班,四個人從那以後就時時刻刻在一起,他們相處的日子,一直都是歡聲笑語。
江寄南的父親是著名的國畫家,很受尊敬,他的畫若是能有幸得到一幅,必定被得主視若珍寶。
可太過優秀的人容易遭受妒忌,江寅的車禍并非意外,是有人在他參加活動時在他的車上動了手腳。後來查出來了,那個人曾經與他合作過一幅畫,但那幅畫三分之二的工序是他完成的,許多人也只記得他,那人便覺得心裏不平,對他産生了殺心。最後壞人是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江寅也從此失去了引以為傲的右手。
所以南梨才會對人際關系産生偏激的看法,覺得任何人無端接觸自己都是有目的的。
南梨把家裏的畫都賣了,江寄南舍不得,那些都是他看着爸爸一筆一筆認真刻畫出來的,還有一些是爸爸手把手教自己畫的。他最後還是藏起來了一幅,那是江寅教他畫的第一幅畫,他不敢把它放在家裏,怕被南梨發現也拿去賣了,于是就把它帶到了學校。
偶然一次,許恒看到了他藏在桌裏的畫,問他為什麽不放在家裏,放在學校容易丢失。
江寄南将家裏發生的事告訴了許恒,許恒沉默了一陣,将他攬進懷裏安慰。
“苦難是難免的,會過去的,難過就找我們傾訴,我們一直都在。”
後來江寄南讓許恒代為保管那幅畫,許恒答應了,他還畫了一幅肖像畫送給許恒,許恒誇贊他,說畫得特別帥。陸頃安為此還酸了一陣,吵着讓江寄南也給他畫一幅,江寄南應下了,說會給他和葉集也一人畫一幅。
可還沒來得及畫,新的危機又出現了。江寄南喜歡許恒,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對許恒産生那種不該有的念想,或許是貪戀對方對自己的好,或許是因為對方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自己沒錯的人,又或許是因為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他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可許恒只當他是朋友,是弟弟,許恒對其他人也是一樣的态度,對陸頃安或是葉集都很好,江寄南知道,是自己的心歪了。
這件事被南梨知道了,她接受不了自己的兒子是個同性戀,她覺得這不對,覺得得讓江寄南戒掉對許恒的喜歡,所以她打算把江寄南送去戒同所,江寅反駁過,但最後還是聽了南梨的。
那種地方很可怕,江寄南是有一點了解的,他跪在父母面前乞求二人別将自己送進去,可南梨心意已決,無法更改。
他們給江寄南吃了安眠藥,無聲無息中将他送進了戒同所。
戒同所裏那些“醫生”會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同性戀是一種罪”,讓他大聲朗讀那些批判同性戀的言論,他開不了口,讀不下去。
于是他們将他綁起來,關進一間很黑的屋子裏,給他斷水斷食,在他餓得快要暈過去時又給他強制喂食,還對他拳打腳踢,卻不會将他打死,只會在他的痛處反複毆打。
他們還在他的太陽穴通入電極,拿着許恒的照片,對他說“你不能喜歡這個人,這是罪”,江寄南不認,這不是病,更不是罪,他說“我喜歡他,我沒錯”,于是那些人便開始對他進行電擊。
“啊——”像是一根針在太陽穴裏循環往複,從左邊紮到右邊,再從右邊紮到左邊,江寄南感到生不如死,忍不住大聲地嘶叫起來,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還喜歡他嗎?知道錯了嗎?”那些人還在不停地逼問。
江寄南說喜歡,他們就又加大電擊的力度,如此循環,一遍又一遍地折磨江寄南。
後來江寄南實在承受不住,便假裝不喜歡了,可那些人不會輕易相信,他們在他的身上裝了監聽器,只有聽到他說“不喜歡了”,他們才會相信。
可江寄南不知道,在他們都離開後,屋子裏僅剩下自己時,他便用微弱的聲音告訴自己“我沒有病,我喜歡他”,于是又會遭到一番折磨。
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時,他會發出撕心裂肺的求救聲。
“我錯了,我不喜歡他了,媽媽,你來接我回家吧,我錯了……好疼……”
這種反人類的“治療”方式似乎真的起了作用,後來再看到許恒的照片時,江寄南便感到惡心與排斥,那一刻他比受罰還要痛苦,他竟然對自己喜歡的人感到惡心,原來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厭惡治療”。
後來江寄南出了戒同所,他沒将在裏面遭受的痛苦告訴江寅和南梨,他覺得他們不會相信,自那之後,他與父母的關系越來越差,父母依舊很關心他,可他卻漠視那些關心,他們是對他有着養育之恩的父母,可也是他痛苦的根源。
江寄南現在想到這些還是會覺得痛不欲生,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他以為自己能夠放下了,以為自己以後不會再喜歡上任何人,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冷血動物。
可當聽到應晨承認喜歡自己時,那些痛苦的回憶又一下子湧上心頭,他也才明白,他不是不喜歡師哥,他是因為害怕,所以不敢喜歡,不敢面對。
當看到師哥因為自己而流淚時,他會心疼,他知道師哥沒有任何錯,師哥和當初的自己一樣,不過是動了情,喜歡上了一個人罷了,“喜歡”這個詞,本身是沒有錯的。
可喜歡歸喜歡,他還是會感到痛苦,同樣的事情他不想經歷第二次,所以他逼迫自己說出違心的話,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不能接受,告訴自己時間長了,就會忘了。
可過了許久,他仍然忘不了,他時常魂不守舍,有時林歲歲叫他好幾聲他都沒反應過來,還時常在夜晚裏默默流淚,所以他現在習慣黑夜了,也不怕應激反應了,比起應激反應,強制自己戒掉喜歡更加痛苦。
林歲歲和楊鶴不知道問題根源,不清楚江寄南和應晨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辦法插手幫忙,庭深倒是猜到了一些事情。
于是他在林歲歲和楊鶴出去的時候打算和江寄南聊聊,他不是一個說話很委婉的人,有時候會比較直白。
“為什麽逃避,為什麽不敢直面內心?”
聽到庭深的發問,江寄南沉默了片刻,反問道:“如果直面內心會讓你痛苦,你還會那麽做嗎?”
庭深微怔,他只知道江寄南和應晨是互相喜歡,但江寄南拒絕了應晨,二人都很痛苦,但他不知道江寄南拒絕的原因,不知道對方為何而痛苦。
“可你不直面內心就不痛苦了嗎?既然都痛苦,不如大膽一點,即使沒有一個好的結果,至少也別讓自己後悔。”
江寄南聽後徹底陷入了沉默,庭深說得沒錯,兩條道路都痛苦,就應該随着內心,選擇不會讓自己後悔那條道路。
可他還是不敢,以前的經歷對他打擊太大,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走出來的,他痛苦,他害怕會給師哥也帶去痛苦。
他可以痛苦,但不能傷害師哥,師哥只是現在喜歡他,或許二人長時間不聯系後,師哥就會放下,然後再喜歡上另外一個人,所以即便會讓自己後悔一輩子,他也還是想要選擇逃避,他要師哥不痛苦地好好生活。